铺饭店张灯结彩，迎接着平安夜。

寒风飕飕，华灯初上，人如潮涌，流进了平安夜。

十几万人啊，成群结队的年轻人，一对对情侣，莫名的兴奋和木木眼神，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只有古怪的面具装饰在脸上，手中挥舞着的荧光棒……五元一个，都是五元一个。来去两股人流，缓慢地移动……

小红帽尖尖地垂着，圣诞老人们，站在商店门前向游人晃着广告页或打折卡、优惠单。还有五颜六色的气球，一堆一堆的，在叫卖声中浮动。头顶是蓝的夜。

女孩子高兴地吃着串串烧，油吱吱的，油红了唇。男孩子牵着她另一只手。有人吹着小喇叭。

弯弯的月，彩灯，圣诞树，粘着大白胡子罩着红衣裳的年轻的圣诞老人，再就是摩肩接踵的跟进……还有祝福的短信，我在这夜也收到了一声祝福……

我带麦稻去看平安夜，他却不走路，总要人：“抱抱，抱抱……”我问他：“尿不尿？”“不尿。”他摇头，不一会，我又一次问麦稻：“尿不尿？”麦稻还是说：“不。”无奈，我把他举过头顶驼在了肩上。

商店门前的圣诞老人递给麦稻了一个气球：“这孩子好帅哦。”我不得不驼着麦稻走进那家店，绕了一圈，然后匆匆地出来……“再见”，叔叔又递给了麦稻一个气球：“好乖哦。”

谈不上狂欢，只有游行。

黎明，热闹撒去，恢复平静的城市除了留下疲惫，还有垃圾……

今天早上有人问：“嗨，平安夜是什么意思？”

我说：“我不知道，可能大概似乎是耶稣他娘在客店的一个马厩里生下了耶稣，天使告诉了牧人，牧人告诉了路人，路人告诉……人们在这一夜奔走相告……”

我们中国人在奔走什么？

或许，年轻人只要一个奔走的理由？这就是理由吧。

昨夜，麦稻很郁闷。

“平安夜，圣善夜，

万暗中，光华射。

照著圣母也照著圣婴，

多少慈祥也多少天真，

静享天赐安眠，

静享天赐安眠。

……”

街上，却没有这祈祷平安的悠扬的风琴声。在昨夜，月儿弯弯，风，飕飕的冷……昨天冬至，我们刚吃过饺子，耳朵还是冻得生疼。

2010.1.7 麦稻不哭

今天麦稻打针，他强忍着，没有哭。

麦稻一生下来就被强制着打各种预防针，免疫，每月都有，定点定时。麦稻每次都怕，怕医院，怕白大褂。麦稻每次都哭，一见给他脱衣服就哭，碘酒棉球刚抹上胳膊就嚎啕大哭……挣扎着，一把鼻涕一把泪，两年了。

今天上午，又到时间了，奶奶姥姥一起抱麦稻去打针。在去医院的路上：

“麦稻，咱们去医院？好吗？”

“嗯。”

“乖乖，打针，不哭。好吗？”

“嗯。”

“打针就没有病病了，懂吗？”

“嗯。”

“麦稻长大了，男子汉，不哭！”

“嗯。”

结果，麦稻乖得让人心疼。进医院不哭，见护士不哭，别的孩子哭，他不哭，长长的针头推进他细嫩的胳膊，麦稻不哭……姥姥却哭了。

2010.1.13 偷菜

2009年过去了，麦稻也两岁了。

2009年有一个QQ开心农场的虚拟游戏走红网络，风靡全国，大家说2009年是个“偷菜”年，这话不为过。君不见大家一见面就问候：“你偷了吗？”君不见，有公务员在班“偷菜”被开除，有防被“偷菜”夫妻俩轮流守夜，有国家部门呼吁将“偷”改称“摘”的扭捏……

麦稻也迷上了“偷菜”，别的游戏他已经没有了兴趣。

麦稻的爸爸也在忙“偷菜”，接个电话，屁股刚离开电脑椅，麦稻便凑了上去……

电脑里有一片菜地，郁郁葱葱，开花结果，一只肥硕的金毛狗在篱笆旁游走……地边插着个牌子：姐种的不是菜，是寂寞。

麦稻抓起鼠标点起“水壶”，给植物轮流浇水……银屏显示“不需要浇水了！”

麦稻点起“药瓶”，挨棵去喷撒农药……银屏显示“没有虫子，不需要杀虫了！”

于是，麦稻抓起一把“虫子”，于是，每株阔叶上便有一条虫子在蠕动……

我尖叫：“麦稻！”

麦稻爸爸跑了进来，我惶惶地告诉他：“麦稻给你朋友的地里撒虫了，你看看是谁的，快联系他，解释一下吧，别让人家说你不厚道……偷了菜，还毁人家的地……”

轮到麦稻的爸爸尖叫了：“麦稻！”

麦稻的爸爸逼近一看，乐了：“这是佳佳的地。”佳佳，麦稻的妈妈。

2010.1.14 日记

昨日，麦稻自觉地坐在便器上尿尿了，那怕是正在痴迷着“偷菜”，尿一急，便蹭下椅子直奔坐便器——那是只造型可爱的浅绿色的“小鸭子”，平常麦稻是随时随地一蹲，贪玩时便尿裤子……从来是不理会那只“小鸭子”的。

麦稻的姥姥高兴地说：“睡了一夜麦稻突然灵醒了！”并极快地拨通了小女的电话……

麦稻的妈妈惊喜：“是吗？！”

2010.1.25 袋鼠妈妈有个袋袋

“袋鼠妈妈有个袋袋”，一款奶粉的广告。袋鼠宝宝实在太可爱了！一群裹在胖嘟嘟的袋鼠衣服里的孩子们，胖嘟嘟的跳来蹦去，拍着鼓唱着歌：

袋鼠妈妈，袋鼠妈妈，有个袋袋！

袋袋就是，为了为了，保护乖乖！

“呵呵，这歌……我两岁的外孙麦稻也喜欢了，只要这个广告一出来麦稻眼就直了，直直盯着荧屏，眼睛一眨不眨……”我说给朋友听。麦稻迷恋电视，但喜欢的节目不多，比如央视的儿童节目《智慧树》，比如动画片《龙叔》里的小玉，比如这段“袋鼠妈妈有个袋袋”的广告歌曲。

2010.2.5 麦稻病了

急，还总打不上车。

麦稻两岁了，很少病，却病了……而且，很重。

平日里淘得拢不住的麦稻，现在躺在姥姥的怀里叫着：“姥姥……”有气无力地，软着。

一早，去市中心医院，托人找儿科住院部的主任给外孙麦稻做了复检。我告诉主任医生：“儿童医院去过了，只给了‘美林’，退烧，一夜烧却不退……他感冒，高烧41度，无征兆的突然……儿童医院化验，说是一种病毒感染，叫什么‘单细胞’”主任说：“现在流行着，很顽固的……”

打了五天吊针，屁股还要打干扰素。

五天后，一大早。

主任说：要复检。

排队，划价，缴费，告诉我：“在三楼检验！”

三楼告诉我：“是在一楼化验处的……”

一楼告诉我：“谁开的单子啊？住院部？在住院部儿科抽血！”

后楼，住院部，儿科的“血液变态……室”，门却关着。

旁边的门开着，我问：“人呢？”答：“下午两点！”

下午两点，门还关着……

旁边的门仍开着，我问：“人呢？”答：“不知道，应该在的……”

等……半点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一个穿白大褂的身影出现在走廊的那头，手里端着保温杯……钥匙插进了防盗门的锁孔里。

“大夫，你好。在这吗？”我递过去化验单。

大夫坐定，端起杯，呡了一口，放下杯，拿起化验单，水在冒着热气。

“大夫……”大夫眼睛抬也不抬问：“孩子呢?”

孩子怀里抱着呢。结果，继续两天的吊针。

七天了。

这病让大人很焦心，这病让麦稻很无奈，不发热了，他不停地流着鼻涕。

外边冷，楼里热。

病房总是拥挤，患儿总是那么多，焦虑的家长们，孩子们的哭叫声。麦稻平静地看着。我们排队等着叫号。

护士感叹地夸麦稻：“真乖。”是的，麦稻乖得让人心疼。

每次当护士为他一只手背涂抹碘酒时，他总可怜巴巴地望着护士说：“阿姨，轻轻……轻轻”，另一只手却在抖……他盯着护士把针头扎进去，然后，看着阿姨是怎样用个小药盒垫在他的手掌上，怎样从白大褂的袖笼上一圈一圈地扯下胶带条去固定针头，吊瓶挂上了，麦稻一声不哭，比哭还让人看着心里难受……他才两岁啊。七天了，轮流扎针，麦稻两只小手背面留下密密的针眼，发着青紫。每次，吊针回来，麦稻总是肘着覆着止血贴的那只手，不让人动：“痛……痛……”

病好了，吃药巩固……麦稻却会了一种游戏——打针，他会拿起牙签拉着大人们的手学着护士阿姨的动作轻轻地“消毒”、狠狠地“扎针”，然后一只手在自己的胳膊上一圈一圈地绕……

“这是干啥呢？麦稻？”

“缠！”

昨天下午，麦稻爸爸回来得早，便开车带麦稻去接妈妈，坐在了车上，爸爸问麦稻：“麦稻，咱们去哪呢？”

麦稻回答：“打针。”

闻言，大家一时无语……我抱起麦稻，告诉麦稻：“麦稻，我们不打针了。”

2010.2.23 虎年春节的麦稻

他说：好玩。

他说：叭！放炮。

他说：啊哟，危险，怕！

他说：吓跑了！

他说：洞洞，蚂蚁……家。

他说：讨厌！臭妈妈！

他说：听话，只一次。

他说：踢球。

他说：红灯停，绿灯行。变啦，走，走哇。

他说：灯坏了，姥爷修。

他说：烫死了！

他说：姥姥吃！

他说：姥爷，不抽烟，呛！呛！

他说：红包！新钱！

他说：谢谢！

他说：新年好！

他说：好累哟！

他总是颠倒着说：脚洗。鞋脱。肉肉，稻稻吃。

他还不会说“我”。他说“稻稻”。

2010.2.28 麦稻笑行录

一、奶奶总呼爷爷“老崔！”，麦稻的童车坏了，麦稻叫：“老崔，修！”爷爷吼道：“叫爷爷，不能叫老崔！再叫老崔，爷爷打屁股！”麦稻双手背后紧捂着屁股，边退边说：“屁股打针针，疼……”节前，麦稻感冒，屁股上挨过针。

二、麦稻发飙，抓起茶几上果盘里的瓜子飞扬了一地，气得姥姥要打稻稻的手：“说！是哪个手？”麦稻赶忙把右手缩进袖笼里藏了起来，冲姥姥摇着袖子挤眉弄眼地笑……

三、麦稻玩水，用缸子从水桶里把水一遍一遍地舀出来再一遍遍地倒进水桶里……姥姥阻止：“麦稻，不要玩了，你看，稻稻的袖子都弄湿了。”稻稻竖起一个手指头，乞求地望着姥姥：“玩一次。”“好，再玩一次。”麦稻舀起一缸子水……“好了！一次了。”姥姥监督着。麦稻仰起脸看着姥姥又竖起一个手指头：“只一次，好噢。”姥姥问麦稻：“说话算数？”“算数！”“好吧，你再玩三次。”姥姥心软了。一次，两次，三次……麦稻放下了缸子，抬起身说：“好啦，走吧。”

四、年初二，小女带麦稻回门，麦稻一进客厅，冲着我爬到便拜：“姥爷新年……”我紧说：“别，别给姥爷拜年，姥爷没钱，去给姥姥拜年。”这小子身子抬都不抬，屁股一扭，膝盖一挪，朝着身后的姥姥“嗵”地磕了一个响头：“新年好！”

五、昨天去万达购物广场，姥姥，姥爷，妈妈，还有麦稻。服装店里，麦稻猴玩，手骚，对任何物什都要“亲密接触”一下，路过一个地台，上边坐着一个塑料模特，麦稻顺手扫了一下，随之，模特斜下了身子，倾倒……，麦稻吓得大哭：“妈妈啊……”，他紧抱着模特，不敢松手……

六、我抱着他，我脚一滑趔趄了一下，麦稻说：“抱紧！”

我的外孙麦稻两岁另三个月了，坏得让人头痛，却又乖得让人心疼。

2010.3.10 “这是啥？”

这两天麦稻爱问“这是啥？”

“这是啥？”

我说：“鼠标。”他鹦鹉学舌般重复一句：“鼠标。”

“这是啥？”

“台灯。”“台灯。”

“这是啥？”

“计算器。”“计算器。”

“这是啥？”

“柜子。”“柜子。”

“这是啥？”

我点着麦稻的脑袋问：“这是啥？”

“头。”

我揪揪他的耳朵：“这是啥？”

“耳朵！”

“这是啥？”我又按按麦稻的鼻子，问。

谁知他突然冒出一句：“姥爷，笨！”

我目瞪口呆。

2010.3.10 麦稻挨打

麦稻淘气，昨日晚饭时故意碰倒爸爸的葡萄酒杯，酒洒了一桌。爸爸气愤地抓过麦稻掀翻在自己的腿上，按住，大声嚷嚷着要修理麦稻：“又做坏事！看我不打烂你的屁股！”麦稻急了，挣扎着嚎：“姥姥！姥姥！”姥姥不理……麦稻又嚎：“姥爷！姥爷！”我装着听不见。麦稻见状，无奈，一只手捂着屁股，一只手朝爸爸摆着，歪着脑袋看着爸爸的眼睛低声央求：“轻轻打……轻轻……”麦稻爸爸高高抬起的巴掌低低落下，“啪啪”，拍了两下……放下了麦稻，麦稻站起来，扭过身冲爸爸说了声：“谢谢！”

2010.4.1 愚人节

关汉卿作《四块玉》说闲适：

南亩耕，东山卧。

失态人情经历多。

闲将往事思量过。

贤的是他，愚的是我，争什么？

意马收，心猿锁，

跳出红尘恶风波。

槐阴午梦谁惊破？

离了名利场，钻入安乐窝，闲快活！

适意行，安心坐。

渴时饮，饥时餐，醉时歌。

困来时就向莎茵卧。

日月长，天地阔，闲快活。

今天是愚人节。愚人节总要过，眼一睁一闭，这天就过去了。可是，我愚而被愚却是很久的故事了，而故事还在继续……如同那个中秋夜“爷爷讲给孙子的故事”：很久很久以前，天是蓝的，猪肉是可以放心吃的，耗子还是怕猫的……就是从那天起，我依旧相信：天是蓝的，猪肉是可以放心吃的，耗子还是怕猫的……可，我错了，愚人们日子却成了愚人节的笑话。“闲将往事思量过：贤的是他，愚的是我，争什么!”

争什么？于是，上午，我在网友儒生的联语“人算不如天算，休慕他利名显达，百般打算；猪排还有牛排，且由我烹炸煎烤，逐样安排”后留言：头上半轮月——照常，笔下一片心——信手。

闲快活。于是，带麦稻坐大巴。麦稻只要出门就嚷嚷着要拿公交卡乘公交，这已经是他的一个娱乐。下午，带他遛弯，麦稻公园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