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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女会计头上掉下来的虱子

却原来,康安青手指上扎了刺,李秀玲在用大头针给康安青挑刺。

两人挨的很紧,李秀玲的头几乎挨到了康安青的胸。王海涛突然喊了一声:“哎呀,不好。”众人问怎么啦。王海涛煞有介事地说:“我亲眼看到一只虱子从康书记的脑袋上掉下,落在靳主任的头上了!”王海涛之所以称李秀玲为“靳主任”,是因为李秀玲除担任大队会计外,还兼大队妇女主任。这个时候李秀玲刚好把康安青手指中的刺挑了出来,把大头针放在办公桌上,说了一句让王海涛无言以对的话:“掉下一只虱子不打紧,要是掉下一公一母两只虱子,那就麻烦了,我的头非成虱子窝不可!”王海涛赶忙把李秀玲放在办公桌上的那枚大头针捡起来,别在一个硬纸片上,往康安青手中递,说:“康书记,这枚大头针你可得保管好,有非常重大的纪念意义。”

后来,康安青组织杨家屯公社第四生产大队青年在通乡路两边植树,他跟李秀玲一起挖坑、栽树苗,给树苗浇水,两人配合得那叫一个默契。结果默契过了头,挖好了一个树坑,把树苗放进了坑里,用锹培上土,康安青去河沟里担水,李秀玲扶着树干等着康安青把水担回来浇到树坑里。康安青担水回来了,李秀玲走过去,到康安青身后从扁担钩子上摘下盛满水的捅,康安青却不知道李秀玲过来摘捅,另一只装满水的捅还在扁担沟上。康安青的肩膀是支点,扁担一头的水桶已被摘下,另一头的水桶里还装着水,在那桶水的重力下,扁担翘了起来,康安青听到“哎呀”一声,扭回头,却见李秀玲捂着嘴,有血从指缝中间流出来。

康安青吓坏了,赶忙把扁担、水桶扔在地上,过来掰李秀玲捂着嘴的手。好家伙,李秀玲被翘起的扁担砸下了两个上门牙!半个月后,李秀玲那原本整齐的一口白牙之间有了两颗黄色的假牙!

康安青很是后悔,不该组织那次青年植树。代价也太大了。康安青很自责,跟李秀玲道歉说,都怨我,要不是组织那次植树活动,你也不会掉两颗牙。李秀玲安慰康安青,怎么能怪你呢,是我自己不该在你没注意的情况下把那桶水从扁担钩子上摘下来。康安青说可是,我心里总觉得过不去,真要是因为你这两只假牙影响了你搞对象,我还不得内疚一辈子?李秀玲说,你放心,我就是嫁不出去,也不会怪你。康安青说,你最好是没人要。李秀玲说,你啥意思,让我老在娘家呀?康安青就大着胆子说了一句:“我做梦都想娶你。”康安青以为李秀玲会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哪知道李秀玲却说了一句:“那你就好好努力吧!”

“你就好好努力吧!”李秀玲这话是啥意思?康安青想来想去,觉得李秀玲这话的意思是嫌他只有一张初中毕业文凭,是嫌他仅仅是一个上千口人的团支部书记,是嫌他对她还不够好,不够殷勤。李秀玲是给他指出了他们能成为恋人成为夫妻的努力方向。

康安青觉得有必要把他的志向跟李秀玲说清楚,让李秀玲知道他康安青的人生目标绝对不仅仅是杨家屯第四生产大队的团支部书记,甚至不是乡亲们私下里传的将来要接丁三中的班,成为杨家屯第四生产大队的当家人。他的志向远大着呢。

康安青给李秀玲写了一封信,没说燕雀怎知鸿鹄之志,但那封信绝对透露出了李秀玲小瞧了他的意思。不错,他是没上高中,不是不能上,而是认为上两年高中纯属耽误时间,对实现他的人生抱负没多大的作用。他要李秀玲相信,他会成为杨家屯公社、不,是燕南县最伟大的人物。

康安青是在大队会计室把信交给的李秀玲。说这是我写给你的信。李秀玲说咱俩天天见面,有啥话当面说多好,还写啥信?康安青说有些话当面说还真不如写信方便,老祖宗给咱发明了这种交流方式,怎么能不用呢?李秀玲当时就要把信拆开,让康安青拦住了,说现在别看,等我走了你再看。李秀玲说还挺神秘。康安青离开了大队会计室。

康安青以为李秀玲看过他那封信后一定很高兴,一定会有积极的回应。哪知道,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两天中见了李秀玲三面,李秀玲却跟啥事也没发生,先前跟他怎样看了信后依然如故。

康安青就有点沉不住气了,第三天傍晚,在大队会计室堵住了正要回家吃晚饭的李秀玲,直截了当问:“我那封信你看了吗?”李秀玲回答:“看了,看了两遍呢。”康安青便有点欣慰,人家李秀玲还是挺重视他那封信的嘛,竟然看了两遍。为啥看两遍,是有啥不明白的吗?康安青问:“那你肯定看明白了?”李秀玲说:“我又不是文盲,你写的又不深奥,当然看明白了。”“那你,啥想法?”康安青问。李秀玲的回答却让康安青云里雾里。李秀玲跟康安青说:“我觉得你把爱情婚姻这样的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我只能跟你这么说,别的,没有了!”说完这句话,李秀玲走出会计室,从衣兜里拿出门钥匙,那意思是提醒康安青:我要锁门了。

李秀玲给康安青出了个大大的难题。什么叫把爱情婚姻这问题想得太简单了?这问题有那么复杂吗?不就是你情我愿,你喜欢我,我喜欢你吗?不就是成家过日子,生儿育女吗?几千年几万年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村里的男男女女都是这么过的日子,怎么到了李秀玲这里问题就变得复杂了呢?康安青几次到大队会计室,想让李秀玲把话说明白点,李秀玲却老是那句话:“你连我说的话都想不明白,还说理解我?没有理解,哪来的爱?”

康安青就又增添了新的烦恼:我跟李秀玲一个村,小学、初中同学,上小学时还同桌过两年,两家人知根知底,怎么她说他不理解她?

高中毕业的李秀玲实在不想过面朝黄土背朝天跟土疙瘩打交道满脑袋高粱花的日子。毕业后在家里呆了好几个月没出门,怕见到熟人,人家问她上了高中后怎么没找个好差事。但她是家里的长女,总得为母亲承担点生活的担子,就在她为找个体面而又轻松的工作而发愁的时候,听说小学校的一个女老师要生小孩请了产假,小学校要找一名代课老师。李秀玲知道机会来了。

李秀玲家与大队党支部书记丁三中家关系不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两家之所以关系不错,据说是因为解放前,李秀玲的爷爷与丁三中的爸爸合伙到内蒙贩牲口,有一次,在路上,丁三中的父亲得了伤寒,多亏了李秀玲爷爷的悉心照料才保住了一条命,那老哥俩还拜了把子。丁三中的儿子管李秀玲的老爸叫叔叔,李秀玲管丁三中叫伯父。有这层关系,李秀玲相信,只要她开口,丁三中肯定会同意她到小学校当代课老师。李秀玲把这想法跟老娘说了。

李秀玲的老娘周飞燕是个裁缝,家里有台缝纫机,常有人求她裁衣服。上过初中,虽然没有毕业,在她那么大岁数的妇女中,算是知识分子了。丁三中家男男女女的衣服,都是周飞燕做的,论跟丁三中的关系,或者说说话随便的程度,闺女不如娘。李秀玲请娘去找丁三中,把那小学校代课老师的差事拿下来。娘跟闺女说,这样的事情你自己去找你丁伯,还用得着我?李秀玲说娘你去比我去好说话。周飞燕就有点脸红。说,那我就去试试。

李秀玲的眼神捕捉到了母亲脸色的变化。对于坊间传说的孙裁缝与丁支书怎么怎么样的话,李秀玲也有耳闻,只是不相信娘真的跟丁支书不清白。这回,看娘脸色的变化,李秀玲竟然觉得或许坊间的议论不是空穴来风。她有点为远方的父亲担忧。可父亲一年才回一趟家,呆上一个月。母亲独自带着四个孩子过日子,也真的不容易。或许,在母亲看来,只有攀上丁支书这棵大叔才好遮风挡雨。这不,自己想到小学校当代课老师,还不是得请母亲亲自出马?李秀玲跟老娘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正是一天的黄昏,娘几个刚刚吃过晚饭。秀玲说我刷碗,你去找丁伯吧。周飞燕回屋里换了件衣服走出来,李秀玲感觉娘好像还梳理了头发。还别说,四十好几的娘看上去也就三十五六。

李秀玲这花哨的老娘跟村支书丁三中的关系不一般。到底不一般到啥程度,众说纷纭。有一种说法,丁三中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周飞燕做的,丁三中专门在李秀玲家只有周飞燕一个人时去量体,据说,两人擦出火花是有一次丁三中做裤子,周飞燕给他量尺寸,丁三中裤裆里的那东西支棱起来,让周飞燕没法准确地量出丁三中裤子竖档有多深横档有多宽,周飞燕便拿着皮尺坐在了椅子上。丁三中说兄弟媳妇你怎不量了。周飞燕说等会,这会儿量出的尺寸不准,做出的衣服不合身。丁三中便把周飞燕抱在了土炕上,说这样量出来尺寸准。这说法到底有多少演绎的成分,无从考证。没有人把两人按在土炕上,即便是丁三中的老婆和周飞燕的老公,也拿他们没办法。

周飞燕进屋时丁三中的老婆正在收拾碗筷,丁三中手中夹着一只香烟坐在椅子上。周飞燕跟丁三中的老婆叫了声“嫂子”,说我来找大哥说个事。丁三中便把烟掐灭,把烟屁股放在烟灰缸里,问周飞燕有啥事。周飞燕说:“你侄女秀玲高中毕业好几个月了,不愿意到生产队干活,这不,听说小学校要找一个代课老师,非得让我来找你,要去学校教书。”丁三中说:“秀玲那孩子眼光高,不愿意当农民也可以理解,只是这小学校要招的老师是代课,人家休完产假还得回来,秀玲要去,也就几个月的事,干不长久啊。”周飞燕说:“能干多长就干多长,骑着马找马呗,总比每天呆在家里强,我还真怕她在家里窝出病来。”丁三中说:“也对,骑着马找马,明天我就跟校长说,让秀玲去代课。”丁三中的老婆收拾好碗筷和灶台回到屋子,周飞燕说:“大哥,嫂子,我回去了。”丁三中跟老婆说:“你送送兄弟媳妇!”老婆撇了丈夫一眼,很不情愿地把周飞燕送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