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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天有不测风云

李秀玲让娘给丁三中传话,定亲可以,但要先让她接了大队老会计的班。丁三中说这好办,一句话的事,所谓大队党支部研究,那也是走走过场。

实际上还真是这么回事。在杨家屯第四生产大队,李秀玲的学历最高,学历最高意味着最有文化,大队会计,那就得选最有文化的人!支委们明知道提周飞燕的闺女为大队会计人选,丁三中有自己的小六九,但人家李秀玲的条件在那里摆着呢,举贤不避亲,何况那时候李秀玲还不是丁顺利的未婚妻。支部会议一致通过丁三中的提议。在小学校那位休产假的女教师回到岗位的第二天,李秀玲正式接任杨家屯公社第四生产大队会计。

李秀玲当上杨家屯第四生产大队会计后两个月,丁顺利与李秀玲举行了定亲仪式。丁三中家里摆了好几桌,亲朋好友还有杨家屯第四生产大队好给丁三中溜须拍马的人前来祝贺。到场的人都说丁顺利与李秀玲是天生一对地配一双,转身低语,说王宋两家这是亲上加亲。到底怎么个亲上加亲法,谁也不说明,谁心里都明白。

直到这时,康安青才琢磨出李秀玲跟他说的“你把爱情婚姻看得太简单了”到底包含着啥意思。但他不服,丁顺利哪点比得上他?要不是靠他老爹,他能到公社修造厂上班吗?想到这里,康安青想到了一个问题:李秀玲跟丁顺利订婚,到底是喜欢丁顺利,还是因为丁顺利的老爹是丁三中?要是因为后者,康安青觉得他还有希望,只要李秀玲还没跟丁顺利结婚,那他就不能放弃对李秀玲的追求。

丁三中的大儿子丁顺昌是前两年煤矿从农民中招工时进城的。

虽然煤矿工人风险大点,但挣钱多,在井下干一个月的收入相当于在庄稼地里干一年,又是铁饭碗,工人老大哥的身份,比农民社会地位高出不少,好多农家子弟都抢着去。怎奈煤矿招工人数有限制,要不是丁三中是杨家屯第四生产大队当家人,那样的好事或许轮不到丁顺昌。

好像是老子说过一句话,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还有一句话不知原创是谁,叫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丁三中借助手中的权利把他大儿子从农民转为工人时,绝对没有想到灾难有一天会降临到儿子身上。那是初夏的一天,丁顺昌和他的工友被罐车送到了井下,沿着巷道往深处走,突然就塌方了,丁顺昌被砸倒后就再也没有机会看日出日落。丁顺昌的妻子和儿子也在矿上,但妻子不是煤矿正式工,儿子刚刚一岁。小夫妻俩挺恩爱,妻子在丈夫的棺材前哭的死去活来。赶过来料理儿子后事的丁三中和老婆也是悲痛欲绝。

人死不能复生。安葬了大儿子,丁三中让老婆跟儿媳妇说,她还年轻,带着孩子走一家吧。可媳妇说她不改嫁,怕得是再走一家儿子受委屈,她要独自把儿子培养成人,告慰死去的丈夫。丁三中两口子何尝不心疼孙子。老两口太喜爱那虎头虎脑的小孙子了,真的让儿媳妇吧孙子带走,那是割他们老两口的心头肉啊。可儿媳妇还这么年轻,总不能守寡吧?回到杨家屯,躺在土炕上,老婆哭,说苦了儿媳了。丁三中说,是啊,想不到这闺女对咱大儿子那么用心。老婆跟丁三中说,你倒想想办法,丁三中说我有啥办法,看看再说吧,眼下儿子刚走,儿媳妇还念着他,等过个一年半载,儿媳妇也就不那么想咱儿子了,到那时候,咱再劝劝她,让她改嫁。老婆说,可儿媳妇改嫁是要带走咱孙子的,我舍不得,你就舍得?丁三中说舍得舍不得孙子都得跟他娘走啊。老婆就哭,哭得丁三中心烦。说你就知道哭,哭能解决啥问题?

一个月后的一天,快到晌午了,儿媳妇带着孙子进了屋。儿媳妇跟丁三中说矿上通知她了,按照政策,丈夫死了,家属可以接班,户口农转非。可是,她要转成了正式工,每天就得按点上班,孩子没人带。婆婆能不能到市里,把孙子带到上幼儿园。丁三中跟儿媳妇说,你婆婆跟着你去市里,把孙子带到上幼儿园,这能办,可孙子上了幼儿园家里也得有人啊。说到这里,丁三中的二儿子丁顺利下班回家吃饭,见到小侄子,抱起来亲。想到哥哥没了,侄子这么小就没了爸,丁顺利的眼泪就掉下来了。这情景让丁三中看了个真切,一个想法就在丁三中的脑海里酝酿出来了。丁三中跟大儿媳说,先吃饭,吃了饭你们娘俩先到厢房屋歇着,我跟你娘商量商量怎办。

吃过午饭,大儿媳娘俩到厢房屋歇着。小儿子丁顺利回公社修造厂。丁三中跟老婆说了自己的想法:让小叔子娶了嫂子。孙子就留下了,顺利还可以接兄长的班成为工人。老婆说这法子好是好,可大儿子下井没了,二儿子再去下井,她不放心。丁三中说要想不让二儿子下井,那就不接他哥哥的班,还让大儿媳接顺昌的班,煤矿上的女工,都不下井,在地面上上班。但顺利当不成工人,会不会愿意娶他嫂子?老婆说,顺利愿不愿意倒在其次,关键是大儿媳啥想法?丁三中让老婆先给大儿媳透透他这想法,如果大儿媳不反对,再做二儿子的工作。结果事情出乎想象的顺利,大儿媳没表示反对,二儿子丁顺利心疼嫂子和侄子,只说了一句:“只是对不住秀玲了。”

丁三中亲自找了李秀玲的母亲周飞燕,把家庭变故说了,说秀玲那么好的孩子,随便找一个都比我家顺利强上十倍,要不是看大儿媳和侄子可怜,也不会出此下策。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人心都是肉长的,周飞燕挺理解丁三中两口子,说只要顺利那孩子乐意,秀玲那头我去说。丁三中说那就谢谢兄弟媳妇了。周飞燕跟李秀玲说了丁家要退亲的事情,李秀玲不但没有半点的痛苦,相反,却有一种解脱了感觉。说心里话,她实在是看不上丁顺利,除了老实,没有任何能吸引她的地方。她真的不愿意跟一个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来的男人过一辈子。当初,之所以跟丁家攀亲,当然不仅仅是为了当大队会计和村妇女主任,她还有更隐秘的想法,让那想法变为现实,得借助丁三中手中的权利。她还为将来如何离开丁顺利且不伤害他还能让丁三中帮她实现自己的梦想而伤脑筋呢,如今,丁家主动提出退亲,免去了日后不少的麻烦,还不影响有效利用丁三中手中的权利,说不定丁三中还会因为提出退亲心里觉得愧对她而在她的前途发展上更用心呢!有百利而无一害。好事!当然,李秀玲只能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能这么说,跟母亲夸起自己曾经的恋人,说顺利真孝顺,心眼真好,咱得成全他们。要不,顺利嫂子和侄子多可怜。大有牺牲她一个,幸福几家人的精神。

丁顺利与李秀玲退亲让康安青看到了希望。知道这消息的当天,康安青就到大队会计室安慰李秀玲,说,秀玲你这人太好了,处处为别人着想,换了别的庄稼丫头,肯定会借此敲对方一杠子。农村不像城里,男女订了亲,那就相当于女方是男方家的人了,说起来也是搞过对象的人。

康安青说到这里,李秀玲有点不高兴了,说康安青你啥意思?你是不是说,跟男的订了亲,女的就是人家的媳妇了?你不会觉得我跟丁顺利怎么着了吧?李秀玲这话让康安青想起了前些日子她用大头针把他手指中的刺挑出来时当着好多人说的那套“一公一母”的虱子理论。她说只有一只虱子掉在她头上无所谓,要是落下一公一母两只虱子,那她的头发非成虱子窝不可。她说这话难道没想到即便一公一母两只虱子落在她的头上,她的头发也不见得成虱子窝?她那话的意思是,一公一母两只虱子会在她的头发上做爱繁殖,虱子的儿子女儿再做爱繁殖……那样的话,她的头发才会成为虱子窝。如果落在她头发上的一公一母两只虱子没有感情不做爱也就不会繁殖,她的头发就不会成为虱子窝!这会儿,她竟然问他“你不会觉得我跟丁顺利怎么着了吧?”“怎么着了”是怎么着了?比李秀玲大两岁的康安青当然明白李秀玲说的“怎么着了”是啥意思。

康安青说:“我可没那么说。”他这话的意思是他不认为女人跟男人订了婚就跟那男的关系不一般了。但表达方式却让李秀玲以为他心里是这么想的。

李秀玲说:“你没那么说,你那么想了,你这人心理怎么如此阴暗?”

康安青不高兴了:“我心里怎么阴暗了,你拿啥证明我心里阴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