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经过一次次的版型修改,顾客的反响热烈,销量节节攀升,几乎到了供不应求的地步。于是秦立雄夫妇决定再去深圳采购布料,投入大批量生产。这时,车工的人手紧缺。秦立雄催促小英快点上来,顺便再带几个车工过来。计划先招收车工,然后再扩大生产规模。

接下来的日子是可想而知的忙碌。秦澍瑾被叫到车间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剪线头、机器钉纽扣、锁钮洞边……大家都忙的连饭都顾不上吃,更别提睡觉。

就连老板娘景芸也常常帮到深夜才回家。一个个熬夜熬成熊猫眼,甚至记不清今天是什么公元日!实在累了才回去打个盹,即便如此,做出来的成品也不够销售。

不日后,小英带着两个学过裁缝的同乡来到了制衣厂,立刻被拉上阵,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

在帮新来车工的解决床铺时,秦澍瑾要求把她的床铺也一起解决,从二爷爷家搬出来后,竟有了一种小鸟出笼般的自由快活。二爷爷对她很好,二奶奶对她也不错。可她就是觉得压抑,觉得寄人篱下,她和新来的晓秋同住上下铺。

国庆前夕,那个常困扰着方启平,又不敢深想的贾美丽回来了。

贾美丽是景芸大伯伯的外孙女,当年她妈妈随着上山下乡的高潮下放到苏北农村插队落户,后来在那里结婚并生下了她。

贾美丽高中毕业后,美丽妈就托父母找到景芸,希望在制衣厂能够帮她安排一份工作。景芸念及小时候大伯伯对她家的照顾,再说大伯伯就娟姐这么一个女儿,很想她回来照顾他们。就爽快地答应了。

谁知,贾美丽在高中时喜欢一个男孩,因为遭拒绝精神上受了刺激,来了不久便回去治疗了。

她在时,由于心情不好,不时地冲方启平发脾气,一不由着她就会生气发怒,弄得方启平很被动很难堪。心情好时就缠黏着他,甩也甩不了。刚刚与这种日子告别不久,这不贾美丽又阴魂不散地回来了。

她回来后,景芸就跟秦立雄直截了当,要秦澍瑾将手中的活还给贾美丽。至于怎么安排秦澍瑾,她早就计划好,让秦澍瑾到车间学车工。

“她从来没有学过缝纫你让她学车工怎么行?”秦立雄不同意。

“谁一开始就会啊?不都是从不会学起的,让她做简单的前片,应该没有问题。”

“不行就是不行!”

“那你说怎么办?美丽怎么安排?她的大脑本来就受过刺激,万一做不好把布料给糟蹋了,只有她来做。”景芸也不想妥协。

“不要做了几天又受不了刺激再回去。”

“这次不会,她已彻底断了与那个男孩子的关系,在家也安静地休养了一段时间。”

贾美丽回到厂里时,已能够平静地对待自己的那段恋情,最终明白,她和那个男同学是不可能的,她想忘掉曾发生过的一切,就再次回到制衣厂。

下午,她进宿舍找车工干活时,碰到了秦澍瑾。

“你就是秦澍瑾?”

秦澍瑾望着她不解地点点头。

“听小姨(景芸)提起过你。”这时,外面传来夏光的声音,

“小瑾!小瑾!快去裁剪间。”

裁剪间里,方启平静静地伫立着,贾美丽回来了,又要继续和她合作。她不在的这些日子,他和秦澍瑾合作的很好,小瑾不但听话,还会默默地陪着他。而贾美丽正好相反,几乎不会让他安静,不但不听话,还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是受了那个男孩的刺激?如若如此,但愿这一次不是这样的情形。

即便如此,他也不想跟她在一起。人与人之间,冥冥中相逢相识并不都能够很好地相处。他和贾美丽应该就属于这一种。

刚刚从办公室出来,叔叔婶婶已将工作作了重新安排,叔叔本来心里就不爽,只好让他跟小瑾提这件事,希望她能够理解。

秦澍瑾离开宿舍时,还听到贾美丽开心的笑声。初次见面,贾美丽是友好的,却让她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不一样的内容。

默默地想着走着,思忖中,就到了裁剪间。

见她进来了,方启平回转过身子,平静地告诉她工作要作了调整。

“我从来没有学过缝纫,能做好么?”秦澍瑾直摇头。

“其实很简单的,只要你心细,关键把线踩直踩齐就没什么大问题。”

“真这么简单吗?”她将信将疑,说心里话,尽管能够感到婶婶做事偏颇,倒是希望自己进车间跟他们少接触。

“真的,相信我!”他鼓励她,眸光中闪着信心。

“那好吧!我试试。”

“你肯定行的,小瑾!”方启平见她心情波折不大,深深舒了一口气,缓缓走近她,近到两人之间不见一丝缝隙,凝神默视着。

第一次听到方启平这么叫她,秦澍瑾愣了愣神。当方启平的手触碰到她的肩时,更大的冲击直撞过来。惊异未定中,贾美丽已迈了进来。

“你们俩在干什么?”方启平的手正落在秦澍瑾的肩上,这个动作跌入贾美丽的眼界里。

“小瑾的工作让给你了。”方启平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什么叫让给我啊?这工作本来就是我的。”贾美丽毒辣地捕捉到了方启平温和的表情,望着秦澍瑾时的温柔的眼神,这是方启平从来不曾给过她的。嫉妒的情绪跟着膨胀起来。

秦澍瑾见状赶紧撤走,她不敢正视贾美丽大如灯笼的双眸,两瞳仁直视而来时,她才相信这世上真有会吃人的眼睛。

谁知,那双会吃人的“家伙”居然阴魂不散地跟着她。

秦澍瑾回到宿舍,开始用家乡话跟晓秋聊起来,这时,贾美丽跟了进来,

“一口老家话难听死了。”

“你不也是那边的人,不说家乡话吗?”几个人吃惊望着她。

“我不是!我是S城人!我有S城的户口,我妈妈是知青,我不但有一张高中文凭还会说一口流利的本地话。因此我怎么会跟你们一样?”

贾美丽得意地说着,轻蔑地拿眸瞟着一声不响的秦澍瑾,冷笑一声离开了。

“瞧她那德性!有什么了不起?”晓秋藐视她的背影。秦澍瑾的心如层层浪涛,翻滚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