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稷再也无法看下去,这一幕犹如万箭穿心!深深刺痛着唐稷的心房,这样的痛,也许会让唐稷一生一世也难以愈合了。
唐稷垂下头,将手放了下来,身子靠在墙上,呆呆的出神。他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只有个唯一的念头,现在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唐稷知道如果再呆下去,是一定不能忍得住了。他那颗受尽创伤的心,是一定会被耻辱与伤痛炸裂开来,而这“爆炸”时产生的力量说不定会毁灭整个世界!
唐稷摇摇晃晃的站直身子,勉强才没有让自己倒下,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午夜的空气,用尽全身的气力跃上屋顶,只差一点就没站稳!要是这样滚落在院子里,便一定像丢下颗炸弹了。这幢屋子会被炸飞!整个三山岛会被炸平的!
唐稷把自己的身子再次放平在屋顶上。这一回,他希望什么也不要让自己听见,他只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必须要离开这座充满罪恶与耻辱的岛屿!他还要回去,要回到玲珑镇去!去面对两个母亲焦虑的眼神,去处理以后的事情。然后,将永远的离开这里,离开玲珑镇!
唐稷心中已经有了决定,他会主动向图家提出悔婚,这样才有可能避免图府面对的尴尬局面。也只有这样,三山岛才可以避免灭顶之灾。唐稷不想因为自己的私情,让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忠良之后,去承受再一次的伤害。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一个在唐稷内心不愿意承认的原因,他要用自己的忍辱成全“他们”……
唐稷在村后玉女峰石壁旁,发出了撤退的信号。陆陆续续图彪、唐奎等四人都撤了出来。
唐稷已变得异常平静,他压低声音问图彪:“有没有可能从原路重上玉女峰,再从后面下去?”
图彪楞了一下,想想回答:“姑爷?”
唐稷突然厉声打断他。“叫我唐公子!以后叫我唐公子!”
图彪眨眨眼睛,不明白唐稷是怎么啦?可他什么也没有问,只是恭敬地回答:“是唐公子。从原路回去恐怕不可能了,这面的石壁更陡!关键是无法生绳索。不过我们可以从前面绕过去,时间会长一点。我知道一条小路,刚才侦查过,湖匪没有设岗!”
唐稷眼睛一亮,“好,马上离开!”
天亮时分,唐稷带人回到了玲珑镇。
这一路,唐稷几乎没有说话,一张脸像座没有生气的石雕。谁也不敢问他,可是四个人心里都明白,唐公子一定在三山岛看见了什么,而且一定是与图小姐有关!这四个人无论哪个,都是唐、图两府的下人中的顶尖人物。他们明白现在最好、最聪明的办法,就是什么也不要问!别人问起也什么都不要回答。
唐稷一踏进图府明德厅,就看见自己母亲和图夫人,面对面坐在那里,几乎和昨夜离开时候没有丝毫区别。唐稷突然感到一阵心痛,这就是母亲!面对这样的母亲,自己只能吞下一切!
唐稷跪下问安时,图夫人忙说:“我的儿啊,快起来!这一夜把我急死了。一个雪梅已经出了事,要是你再有个一差二错,我可怎么向老爷和你家老爷交代?”
唐稷站了起来,脸上强颜欢笑,说:“图伯母,我没事,你不是看见了?什么事也没有。”
图夫人疑惑的将唐稷拉进自己身边,问:“孩子,你刚才叫我什么?伯母?你还说没事?是不是累糊涂啦?”
图夫人担心的伸手,去摸唐稷的额头。她对唐稷有慈母般的情感,几乎从唐稷刚刚学会说话,就是叫她“岳母”,有时甚至和图雪梅一起直接称“娘亲”。17、8年来,图夫人第一次,听见唐稷叫自己“伯母”。图夫人虽然奇怪,却一点没有朝其他方面想,只是担心这一夜的凶险和奔波,唐稷是不是累病了?
唐稷忙靠在图夫人身边改了口。
“是岳母大人,孩儿是有点累了,不过没有病。孩儿想将雪梅的情况,向二位娘亲禀告一下再去休息。”
“好、好,来,坐在这里慢慢说。我看你镇定自若的样子,就知道雪梅应该不会有凶险了。”
图夫人将唐稷拉在身边坐下,又转过头对唐夫人说:“姐姐,你生下稷儿,是咱们姐妹两个的福气!也是梅儿这丫头的福气。你看看他,今年才18!遇事那股沉稳劲,就是一员大将风度!我那两个儿子,别看大了十来岁都及不上他!”
唐夫人也笑了,看看儿子,说:“妹妹,你可别这样夸他,看都把他夸坏了。这孩子到确实沉稳,老相爷和他老子也是这么说。孩子,快告诉我们,雪梅倒底怎么样?”
唐稷一路早已想好了说词,他一是,要让两家安心,要相信图雪梅很安全。这是第一要紧的,因为一旦图夫人感觉到女儿的危险,一定会即刻报官府上岛救人。这样的话,局面就不可收拾了。唐稷还要考虑的第二点,是必须给图雪梅自己回府,留下一个理由。当然,还要多少改变一点图夫人对飞云豹的印象,免得日后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最后,就是为自己的悔婚,找好合情合理的解释。
唐稷笑着对图夫人说:“岳母大人,孩儿昨日是有惊无险。我不但查到了雪梅姐姐的下落,而且有了个让她安全脱险的法子……”
图夫人一把抓紧唐稷的手,颤着声问:“你看见梅儿了?她可曾受苦?快说,你有什么好办法,让梅儿早早脱离虎口?”
唐稷强忍心中的痛楚,把昨天看见和听到的内容改动了一下,告诉她们。
“我昨夜潜入三山岛,进了龙豹堂的堂口。正巧被我听见了雪梅姐姐和龙豹堂二头领飞云豹的谈话……”
唐稷徐徐道来,却隐去了图雪梅与罗豹的亲热场面。唐稷把图雪梅改成了一副义正言辞,让罗豹翻然醒悟,并有归顺朝廷之意。还特别强调了飞云豹本是忠良之后。现在飞云豹愿意放图雪梅回来,图雪梅却想趁机收编龙豹堂这批湖匪。自愿留下要等他们的大当家回来,办成这件大事后自然会回玲珑镇。
唐稷最后说:“岳母大人、母亲,孩儿当时无法与梅姐姐取得联系,不过孩儿想请图府管家今天去一次三山岛,替孩儿送一封书信,并告诉飞云豹,三千两赎银需要筹措的时间,三天后唐府三公子会亲自押解上山。孩儿会在书信中,暗藏只有我们两人才看得明白的暗语,与梅姐姐里应外合,收服这股湖匪。也算还太湖百姓一方平安,总也助成梅姐姐大功一件。”
图夫人听了喜上眉梢,还是有点担心的问:“如此自然甚好,只是湖匪凶残,不会翻悔对梅儿不利吗?”
“这个岳母只管放心。孩儿在外窥听,那飞云豹不像大奸大恶之徒。梅姐姐口气中似乎对他也很欣赏的。罗豹又是忠良之后,想必不会出尔反尔。”
图夫人又问:“这样看罗豹也是官逼民反误入歧途了。只是不知道梅儿,可有把握说服大头领?”
“岳母有所不知,大头领便是罗豹的表兄吴念祖,一家也是忠良。”
唐稷把一番真真假假的故事,编的八面玲珑,图夫人果然信以为真。唐夫人却不以为然。她是唐稷生母,一眼看出儿子满腹心事,强颜欢笑,而且绝对不是因为疲劳所至!一定是有难言之隐。
唐夫人不动声色等唐稷把故事讲完,然后微微一笑,对图夫人说:“妹妹,孩子折腾了一夜,还是让我先陪他回去休息,然后好给雪梅写信。”
“对对,是我糊涂了。我的儿啊!快快随你娘回府休息去吧!既是梅儿已无生死之忧,我也就放心了。”
唐稷辞别图夫人,随在母亲身后,走出图府唐稷随着母亲回进唐府,便要回快意居去。
唐夫人看着儿子一张冷漠的面孔,觉得这一夜过去,唐稷几乎老了十岁。她无法判断究竟发生了什么?可知道所发生的事情,对儿子必是造成了沉重的打击。做母亲的心最细,也最了解自己的孩子。她看出儿子的满腹心事,很想帮帮他。可是唐夫人知道唐稷的脾气,这个时候,最好还是什么也不要去问,等他平静下来,做出了决定,是一定会告诉自己母亲的。
于是,唐夫人并没有去问儿子什么,只是看看他,说:“去好好休息吧。不管发生了什么,母亲总会支持你!”
唐稷默默点点头,独自沿着长廊走向快意居。唐夫人一直到儿子的背影消失在长廊的尽头,才朝西苑慢慢走去。
唐稷把自己关进快意居,命令唐奎、唐承守在外面,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打扰他休息。他要自己来消化心中的苦楚,不想别人来劝慰自己。唐稽明白,这杯苦酒只会永远含在自己的心底那种苦涩,将一辈子陪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