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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火车站内

我如热锅上的蚂议,目送走一批又一批从班车上下来的那些人,却始终没看到我希望看到的景象,没接上我梦寐以求的心上人!

如何是好?

我搔首挠耳,把一双眼睛象探照灯一样在汽车站内巡视一遍又一遍,把头上的短发也抓挠了一遍又一遍后,才终于明白:看来是接不上了!看来是白来了!看来他们根本没来……

我陷入了胡思乱想的泥潭中,在脑电图上急速地排列着各种样不祥的图案,罗列出各种不愿看见的答案。最后归结到一点:他们骗了我,根本没来,没来!没来!

我的头开始剧烈的疼痛,嗡嗡的轰鸣让剧痛取而代之。那种痛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痛,是一种撕裂般的纠结,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抓挠,是一种如箭穿心的刺杀……

我的眼前出现了幻觉,仿佛一朵美丽的鲜花在凋谢在急速的萎缩衰败;又仿佛一团美丽的彩霞在眼前消失,大步大步地往后隐去,我有再长的胳膊也难留住它;又仿佛一个饥饿的孩子刚拣到一块面包,正要住口里放时,却半空伸来了一只大手,把面包一把抢走……呵,呵!一切美好愿望都化成了泡影!成了水中月镜中花,甚止连这镜花水月也没有了……

我正在痛苦的海洋中挣扎,有点儿找不到彼岸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我身边站来了一个人。他见我神魂颠倒的样子,一定以为我突发了啥病吧,就忙用心地盯着我的眼睛,关切的低声问道“你是……身体不舒服吗?哪里痛?”

我起初没听清他的话,仍忡忡地站在原地,望着汽车发呆。那个人见我不吱声,便有点谎了,连忙把我摇摇,急切地说“你咋啦?这娃……咋啦?你有啥事,说出来告诉我!”他声调比前提高了几度,连连追问。

我被他的大声惊醒了,本能地一扭头,看见一个人站在我身旁,他正在焦急而友善地望着我,那神情有如我的父亲看我时的亲切,又夹杂着母亲哄我睡觉时的温暖。我心里一热,便似有一股清风吹来,脑子里那些幻景刷刷往后退去。我还未准备好回答的词语,正在发愣时,那人又开口了。他微微笑着,把我肩膀拍拍,问我到底有啥心事。

我忙答道“是这样……我、我接人,接人……”我开始打量他,只见这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个子和我差不多,短发浓眉,身体很壮实,但面容挺和善。他那不大的双眼角上已有了丝丝缕缕的鱼尾纹,这时那些纹丝儿已挤成了一堆,把他那张笑脸刻画的更加完整更为殷实。

我结结巴的把我的话讲完后,他终于听明白了我的原委。只见他微微蹙了蹙眉头,作思索状。须臾,他眉毛一扬,望着我说“你应该去火车站看看呀!说不定,说不定他们的火车晚点了,还没来呢!……”

我听他这一说,心里格登一下,啊!哦!是呀是呀,说不定……一定是火车晚点了!火车晚点了!咋把这一条整忘啦?哎,哎呀!……

我口里喃喃自语着,竞忘了对那人说句谢谢,把头一拧转身就要走。这时那人却又把我拽拽,道“不要太急,去火车站的班车还没来哩,开车时间还没到哩。”

我一醒悟,暗自好笑,咋失态成这样了?去火车沾的班车也还没开过来呀,嗨!嗨嗨……

半个多小时后,我来到了火车站!

火车站离我们县城二三十里路,两地班车对开,班次较多。我心急如焚,班车一到就跳上去,到了火车站后就急不可耐的展开了搜查,把候车室内从前到后从左到右找了个遍,可仍一无所获!没有看见我要接的人,没有我的媳妇,那个让我倾心的美丽姑娘!这时,我的心一下子又凉了一大截。可我仍心有不甘地从怀中掏出相片来,对着候车大厅里那几个女的端详对比分析,希冀其中一个与相片对上号,是我那位心仪已久今天要接回家的媳妇!

常言希望有多大失望也就有多大,结果,那几个女人的相貌一个也对不上光,全排除在外了。不是年令不符,就是面相各异,甚止一听她们的讲话,我就打消了再看看比比的念头,因为她们讲话的音律与我口中的发音别无二致高度吻合,全是地地道道的秦地方言!

单凭这一点,就让我关闭了那份美妙无比的念想。

这个火车站是个比较大的客运站。它的候车厅比县城汽车站的候车室大了好几倍,里面的设置也很正规。有专门的售票厅,售票处与候车室隔开着,旅客在外面排队购票,然后持票进入候车大厅。候车大厅里摆着三四排木制的长条椅子。椅子是用一条一条的木板钉制而成的,形如花格子状。是俗话叫做“连椅”的长条木椅凳。它一字儿排开可以坐好多人。椅子的木板厚且结实,红红的油漆从上到下涂刷一遍,看上去油光闪亮。但有些椅子可能年代久了,也已油漆剥落,裸露出了内部那浅黄色木纹。

我在候车厅搜索了好长时间没有发现我要接的人后,又不甘心地走到外面来,在室外来找,希望在那个角落发现新大陸。我把目光游来游去象游蛇一般反来复去找,但遗憾的是却只看到了候车大厅外面墙壁上的那些大红标语,左边右边贴着好多条。内容是:“抓革命,促生产!”“阶级斗争是纲,纲举目张!”“阶级斗争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严防阶级敌人破坏!”“大干快上一百天……”如此等等的话。

这些标语字大醒目,威武地站立在白石灰刷的墙面上,怒目圆睁,如一个个不可一世的警察或电影上那些旧社会的黑狗子!我不感兴趣,就把头一抬朝上望去。却见候车大厅的上方也见缝插针雄赳赳地挺立着一排大幅标语“以阶级斗争为纲!”“坚决听伟大领袖XXX的话,斗私批修干革命!”红底黑字,又大又耀眼:“一个字体积足有一个斗那么大。那黑乎乎的大字张扬起那黑森森的臂膀和手爪,真象要去“抓纲”的样子!啊呀,我不由得从心底佩服这种书法的魔力,威风凌凌,挥舞张扬得让人望而生畏肃然起敬!

我瞟完了这些大型标语后心里仍在发急。这些豪言壮语并没有赶走我心中的焦虑不安,反而增加了不少烦恼。哎,哎!该死的火车,你到底把人拉到哪里去了?把我媳妇拽去了哪个地方……?

我心急如焚无以为计!

彷徨了一阵,我又折回了候车大厅,想去问问站里的人员,问一下从X省开来的那趟列车是不是晚点了?晚到什么时候?……唉!刚才心慌意乱匆匆忙忙的竞忘了问这。真是慌不择路,乱了六神啦!

于是,我定了定神,走到一个戴红袖章的女站务员前打问。她回答我说那一趟车早就到站了,“没有晚点呀!那趟列车早开走离开这个站了,你还等什么?”女站务员不解地瞧着我,解说道那趟车早已赶它的路了,奇怪我为什么还在这傻傻地等?

我懊丧而羞赧地回了她一眼,没有正面回答她。这时,候车厅内那稀稀拉拉不太多的几个旅客,已嚷嚷着提起了自己的行李朝剪票口走去。原来是又一趟火车开过来了。哦!哦……火车来了……

还没等我细想,进站火车那雷鸣般的汽笛已传来“呜一一!呼哧,呼哧!一一轰!轰……”把候车厅地面也震的发颤。

已是秋末,寒气从那嗖嗖吹来的风中窜出,准确无误地射进我胸膛。我浑身一哆索,仿佛冬天已到,彻骨之寒布满了全身每一个细胞。我仰起脖子望望天空,灰色的云块正有条不紊地集合,列队,意欲占领它能占领的所有地段,一心一意地要把太阳封死。

火车站内已恢复了宁静,该上车的都上去了,火车也十分顺从地开动了它的双脚,向它主人指定的目标奔去,尽管累得呼哧呼哧的喘气。

”完啦!没指望啦!”我长叹一声!因这趟车是朝省外开的,与媳妇娘家的方向一致,是反方向啊!……

我失望地掉转身子,往站外走去,准备回家。但我刚迈出大厅几步,忽然看见我弟弟站在不远的进站口朝这边张望。

我心中格登一跳:弟弟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