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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姚以平救虎得好报十公主下嫁山沟人

词曰:

飞霰飘飘坠,寒梅几树花。花飞片片落谁家?忆昔故园楼下,泣琵琶。家山千里外,回首夕阳斜。漫天雪里带归鸦。作解恨诗诗成,恨更加。

右调《南柯子》

明神宗万历十二年(1584),八月初五日,广西平乐营兵发生兵变,举行起事。朝廷命官兵前往镇压,参加兵变者几被杀尽,首要分子徐凯被俘不屈,自缢身亡。兵变小头目姚国训侥幸逃脱,带着一家5人逃命,遭到官兵追杀,潜入长江巫山一带,躲过劫难。万历十三年夏天,姚国训带着妻子和儿子进入沙地沟,选择在铁龙溪大山林边安家。

万历十五年(1587)姚国训病故,丢下孤儿寡母相依为命。母亲万正香给人做些浆洗鞋袜等勉强度日,常常是吃了上顿愁下顿。儿子姚以平渐渐长大,到山林打些柴火出卖,但是生活也没多大改变,母亲逐渐苍老,干不动重活了。姚以平砍柴挑到集镇出卖,买的粮食只够娘俩勉强糊口,有时遇有阴天下雨就得断顿儿,要是冬天大雪封山,就得饿几天肚子。

万历十八年(1590)冬天,飘飘扬扬地下了一场大雪,堵门塞户的。山上的大雪还没融化,姚以平就带上斧头扁担上山砍柴了,腊月的雪寒如铁,十天半月也不会融化,等到雪化,他和娘不得饿死呀!他好不容易从积雪里砍回两捆柴,插上扁担挑起来,踏着没膝深的大雪,“咕嚓咕嚓”地往山下走。突然听得“呼”的一声,从林子里窜出一只斑斓猛虎,把姚以平吓得“妈呀”一声大叫,扔下柴担撒腿就跑。可他哪能跑过老虎?老虎一跃就落在了姚以平的前面,他左跑老虎左挡,他右跑老虎右挡,把姚以平吓得全身冒汗,腿肚子都转筋了,他心想这下完了,眼前一黑就吓晕过去了。

当姚以平醒来时,他觉着身下被顶得得疼。原来他躺在自己的柴担上了,一翻身,“妈呀!”大老虎在他身侧趴着,虎毛紧紧地挨着他,他没敢再动。他心里琢磨,野牲口哪有不吃人的?这只虎为啥没吃我呢?我又怎么躺在柴担上的?

姚以平猜想可能是老虎有什么事想让他帮忙,还猜想自己晕倒后老虎怕他冻死,就把他叼到柴担上,又用它的毛为他取暖。姚以平想到这里,就在心里说,反正我也难逃虎口了,不如起身试探一下。姚以平一挪身,老虎也跟着起来。姚以平要走,老虎就在前拦住他,前腿跪地,对着姚以平张开大口,但绝对没有要咬他的意思。

姚以平疑惑地向虎口里望了一下。“哎呀!”原来虎口里卡着一根大骨头棒子。这时姚以平明白了,老虎是求他给取出卡在嘴里的骨头呀。姚以平慈祥地对老虎说:“老虎大哥呀,你是让我帮你拿出嘴里的骨头吗?”老虎点点头,摇摇尾。

姚以平把棉袄袖子挽起,对老虎说:“老虎大哥呀,我给你拿出骨头,你可别咬我呀?你吃了我不打紧,我那年迈的老母可就没人养活了。”

老虎又冲他点点头。姚以平就把胳膊伸进虎口,骨头卡得挺死,姚以平左摇摇右搬搬,费了好大一阵工夫,才把骨头慢慢地轻轻地取拿出来。

姚以平把骨头拿给老虎看,骨头两头都带有脓血,原来这根骨头卡在虎口里已经好几天了。骨头拿出来后,老虎感到一阵轻松,没咬他也没离开,反而是对姚以平百般亲昵,用它的长舌头舔姚以平的手,用头往姚以平的身上蹭,好像是就别的猫见到了主人一般。

姚以平挑起柴担向山下走,老虎就在后面跟着。人们儿见姚以平身后跟着一只大猛虎,都吓得四处奔逃。姚以平回到家,老虎也跟进了柴门。把姚以平的老母吓得当即昏了过去。姚以平急忙将母亲抱到炕上,急得哭天喊地,又是捶胸又是拍背,花了一袋烟的工夫才把母亲唤醒。老母睁开眼睛,见老虎还在地下趴着,吓得浑身哆嗦,说不出话来。姚以平对母亲说:“妈呀,不要怕,儿子救了这只虎的命,它不会伤害咱们。”就把到哪座山上去砍柴,怎么遇上这只老虎,老虎怎么拦他,他又怎样为老虎取出卡在嘴里的骨头的事向母亲叙述了一遍。老母这才稍稍安定一些。其实姚以平心里也是悬着的,在这凶兽面前谁敢保不出事儿,吉凶未卜啊!姚以平取出家里仅有的一点干粮煮成稀粥后给老虎吃,老虎吃了一满盆,就点着头回山里去了。

娘儿俩见老虎走了,心里才宽敞了许多。老母说:“儿啊,你没把娘吓死呀!你说你冷不丁带进一只老虎来,谁不怕呀?那可是凶兽呀,谁知道它啥时发威呢?”

姚以平安慰母亲说:“妈,您就放心吧,我看出这只老虎通人性,它不会再来吓唬妈了。”

打来的柴还得卖呀,姚以平就挑着柴担,到集镇卖柴换米去了,回来时太阳已经落山了。他一直担心老虎回来吓母亲,还好,回家一看平安无事。吃罢晚饭,娘儿俩正谈论老虎的事儿,突然后院“咕咚”一声响,姚以平家的后院是个高坎儿。姚以平到后院一看,是一只死獐子掉进了后院。他再抬头,老虎也在后院的坎儿上蹲着呢。姚以平明白了,这只獐子是老虎叼来的。他就冲老虎说:“老虎大哥,谢谢你了!你下来吧。”听姚以平这么一说,老虎一跃就跳进了屋里。

姚以平找来刀子,剥了獐子皮,狍子的内脏还是热的呢,看来被老虎咬死的时间还不长。王义剐下肉给虎吃,老虎不吃,王义把獐子肉煮熟之后给老虎吃,老虎也不吃。老虎让姚以平娘儿俩吃了肉,吃不了的就带到集市上去卖。自打这天起,只要听到后院有响动,就是老虎叼来了猎物。有了老虎的帮助,姚以平就不用天天到山上砍柴了,卖野牲口肉换回油盐米,家里不仅够吃了,还有结存的余钱。

一天晚上,老娘对姚以平说:“儿啊,自从你虎大哥到咱们家,咱们娘俩可是吃不愁穿不愁。但是娘就为一件事发愁。”

姚以平说:“娘啊,咱家吃穿都不愁了,还能有啥愁事?”

老娘说:“你都二十六岁了,还没娶上媳妇呢,娘能不愁吗?”

姚以平劝母亲说:“娘啊,儿这姻缘还没动呢,如果真说不上媳妇,我就侍候娘一辈子,您老就放心吧。”

“唉!我不要紧,死后这把老骨头搁哪儿都没关系,只担心咱姚家断了香火呀!”

姚以平说:“娘啊,您想那么远干啥,儿孙自有儿孙福,有后代没后代是命中注定的事儿,强求不得。”

“唉!”老母长叹一声,也就没再言语。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姚以平娘儿俩说的这些话却被老虎大哥都听到了。从这天起,老虎就不知哪儿去了,几天不给姚家送猎物了,也不照面儿,以前最多隔两天就来一回,这次已经是八天了,老虎还没回来。这时姚以平问母亲说:“妈,虎大哥出去这么多天了,还没回来,您没得罪它吧?”

母亲回答说:“儿子,你那虎大哥对咱家很好,何况你我又胆小,怕那些凶物,我能得罪它什么?”

娘儿俩正叨咕着,听后院又“扑通”响了一下。姚以平欣喜地说:“是虎大哥回来了。”就欢喜地跑到后院一看,顿时吓得是七魄跑了六魄,三魂只剩一魂的往回跑,结结巴巴地说:“娘啊!这下咱家出事了,虎大哥叼来了一个死人,光吓人不说,如果惹上人命官司可怎么办呀!”老母亲一听,也吓得不知所措:“这可如何是好呀!我就说嘛,这老虎早晚是个祸害,找个地方先把那尸首藏起来再说吧。”

娘儿俩来到后院,老母亲说:“先藏柴垛里吧。”娘俩就去抬尸体,原来是个女的,俊眉俊眼挺美貌的,穿着打扮也不一般,老太太壮着胆儿伸手摸摸死者的身子,还热乎着呢,再摸心口窝还跳着呢。她就急忙叫儿子把姑娘背到屋里,放到热炕上。老母亲忙亲自点着灶火,熬了几碗姜汤,慢慢给姑娘灌下去。

不一会儿就见姑娘脸蛋有了红色,像桃花一样好看。过了一会儿,姑娘睁开了眼睛,挣扎起来,惊惶失措地说:“我这是在哪里呀?你们是什么人?”

老母亲说:“姑娘莫怕,我们不是坏人,是一只老虎把你叼到我家里来的,放心吧,我们不会害你的,等你身体好了,就送你回家。”

姑娘大哭不止。姚以平母子问她是哪里人氏,她也不肯说。

老母亲为姑娘腾挤出一间屋子,姚以平抱来一捆干稻草,给姑娘铺开床,一点。老母亲见姑娘举止高贵,不像是小户人家的姑娘,对姑娘也就格外小心照顾,还背地里嘱咐儿子:“你不许欺负人家,我看出这姑娘不是一般人家的,若打她的主意,人家寻来,吃不了兜着走。”

姚以平笑笑说:“娘,你儿子是那样人吗?人情道理,什么叫廉什么是耻,儿子还是懂的,您就放心吧。”

姑娘在姚家住了近一个月,也没见有人找到这里来,姚以平出去卖柴时也是四处打听,也没听说谁家丢了闺女。

这天,姑娘与老太太在家里闲唠嗑儿,姑娘说:“大娘,我在你家都住一个月了,咋没见着没过门的嫂子来过呀?”

老母亲勉强笑笑说:“傻闺女呀,你说我们这穷家,又是孤儿寡母的,谁家肯把闺女往我这穷坑里推呀?”

姑娘有些害羞地低着头说:“如不嫌弃,我愿意给大哥做饭烧水,侍候大哥和您老。”

老母亲听了喜得眼闪亮光,忽而又暗淡下来,连连摆手说:“这可使不得呀,我看你知书达理,不是穷人家的孩子,落到我们这穷山沟里会受委屈的。不行,绝对不行!”

姑娘说:“大娘,我到你们家这么长时间,你们娘俩对我这个无依无靠,找不到家的外乡姑娘没有一点嫌弃,让我感激不尽,你们是好人啊!大哥诚实勤快,我看上他了,我这辈子非他不嫁了。”

老母亲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但表面上仍劝姑娘说:“这怎么成啊?婚姻大事不比一般,姑娘可要想好啊,要不然你会后悔的。”

姑娘说:“您老放心,我不会后悔的。”

老母亲见姑娘是真心实意,就感动地对天叩头,说:“感谢苍天!我们姚家是哪辈祖上修的福呀,修来你这么一个好媳妇!”

姚以平自然同意,就欢欢喜喜地与姑娘结了婚,夫妻恩爱和美。老母亲高兴,老虎也高兴,捕捉的野物也多起来。一晃有半年时间过去了,媳妇也有了身孕。这天晚上,媳妇对姚以平说:“明天咱们走吧,也省得你一辈子靠打柴为生。”

姚以平听了忙说:“看你说的,我不打柴干啥去?自小就生在这山沟,外面无亲无故,你既肯做我的妻子,就在山沟待着吧,这也是命。”

媳妇笑笑说:“你娶我做妻子,这不就有亲有故了,你也就不是打柴的命了,我带你们娘俩去享荣华富贵。”

姚以平说:“你快拉倒吧,你自个儿连家都找不着了,还带我们享荣华富贵呢?说梦话呢!”

“啥!你说我是做梦?是你做梦都想不到的,你可知道我是谁?我是大明朝皇帝的十公主,你就是驸马了。”

姚以平听了,伸手摸摸妻子的头说:“你没发烧呀,你今儿个咋净说胡话呢?别说了,咱们睡觉吧。”

媳妇说:“我真的是十公主,那天我随同哥哥来武陵山游玩打猎,突然从林中蹿出一只大老虎,把我给吓晕了,等睁开眼睛,就稀里糊涂地到你家的炕上了。”

姚以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惊讶地说:“我的妈呀!这是真的?你咋不早说呀?我要是知道决不敢娶你,你走吧,委屈你了!皇帝的公主做了我半年的媳妇儿?我真是罪过呀!”

媳妇微微笑笑说:“怎么?你赶我走,不要我了?你这个人真是忘恩负义。”

姚以平着急地说:“不是我不要你,是我不敢要哇,我一个穷打柴的,怎能配得上皇帝的公主,这不是找死吗?”

“我们已是夫妻了,你跟我走就不是打柴的了,一下就变成驸马了。”

姚以平说:“我可不去,一到京城还不得掉脑袋呀。”

媳妇笑笑说:“有我在你怕啥,实话跟你说,我找不到家那是假的,开始是我怕说出身份你们加害于我,后来我就看上了你,你和娘都是好人,你诚实勤快,模样儿也挺俊,要是再学点东西,不会比别人差。我为什么现在才说出来呢?是因为我怀孕了,这样我父王就必须得接受你,我就说是你把我从虎口里救下的,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么一说,父王肯定不会难为你的。”

姚以平听媳妇这么一说很是高兴,就到母亲的屋里与母亲商量,老母亲一听,一夜之间儿子成了皇帝的驸马,更是欢喜得不得了,感慨地说:“这是你虎大哥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才给你选了这么一个好媳妇呀!咱这一走,你那虎大哥咋办?”

我们给老虎大哥留个条子,说明情况,它会理解我们的。其实那老虎也知道我是什么人,它不会怨恨我们的。

商议停当,一切办妥,姚以平一家就告别相邻,到京城去了。

姚以平母子随公主到了京城,进了王府,老守门官一见是失踪很久的公主回来了,不敢怠慢。公主带着丈夫和婆婆直奔正厅拜见父皇。皇帝见失踪近一年的女儿突然出现在面前,高兴得泪水涟涟。公主把被老虎叼走又被姚以平救下,母子如何对她好,她又如何爱上了他,没经父母同意就嫁给了他的事向父王述说了一遍。皇帝见姚以平一表人才,女儿又有了身孕,就认下了这个女婿。这样姚以平真的一下子由穷砍柴的樵夫一步登天,成了地位显赫的皇帝驸马了。

姚以平在京城,得到十公主的调教和皇帝的宠爱,到工部做了侍郎。后来皇帝换位,就告老还乡,依旧回到铁龙溪隐居。这正是:“夕阳何处催归鸟,畏向黄昏下碧楼。”要知后事,继续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