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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县知事哪有心思管牢头那点芝麻绿豆大事,他最近可谓是春风得意,昨天李道尹托人捎话,请他从轻发落震甘西,说震甘西有恩于他家。如今恩人落难,他若袖手旁观,岂非不仁不义。

听到这话县知事非但没追究,反而觉得天上掉馅饼。本来他只是西甘城一大户人家子弟,他爹为了光宗耀祖,花文银五百两买来一个小管事,原想只要上任就能连本带利的捞回来,没想到这管事就好像没事一样,一点油水也捞不到。他爹实在舍不得白花花的银两就这么打了水漂。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牙一咬卖掉城南一块良田,求爷爷拜奶奶好不容易买来西甘城的县知事。

这已经很光宗耀祖了,他只要战战兢兢做好本职工作那也算对得起他爹娘一片望子成龙之心,对得起那一块良田,说不定还会名垂青史。可县知事不这么想,他不要什么名垂青史,他要光宗耀祖,不过他的光宗耀祖不是做个名垂青史好官,而是怎么样将买官的那一块良田赎回来,并且再买那么几块,几十块……所以一上任就收刮民脂民膏,弄得怨声载道,匪患四起。

本该焦头烂额的县知事却眉开眼笑,西甘城匪患多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向上面要钱要粮,抓到的土匪只要你钱够多,不管得你是十恶不赦还是仗义疏财一样成为良民。至于下一次抓到再说。就这样县知事家银库像小山一样堆积起来,良田也一块接一块的增长。他一有空闲就骑着高头大马流连于田间地头,看看他新买的田地,或窝在银库里,数着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银锭和金银珠宝。

久而久之,他不再满足当个小小的县知事,他想买更多的田,囤积更多的金银财宝。可政府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地方官员你走走后门,打点打点就可以了,若想升职,需有人推荐。就在县知事挖空心思朝里钻时李道尹捎来了春风,还附带金银财宝。这真是祖上积德,祖上积德啊!县知事时常感慨万千,对着祖先牌位三跪九磕。他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上个月刚娶了六姨太,尚悦楼头牌花旦,这小娘们真是狐媚,一过门县知事就早起午晌,晚睡三更。

牢头本不敢打扰县知事的艳福,可这不关系到一千两文银吗?也就顾不得怪不怪罪了。他不怕,可门房不敢啊!这时候去通报肯定没好果子吃。可牢头有招,连唬带吓带骗带哄,附带签字画押,门房这才又喜又怕的进去通报。奇怪县知事并没有责怪门房,也没有责怪牢头,反而赞许牢头有如此觉悟,不日必定提升重用。

要问县知事为什么不顾正在温柔乡等候的六姨太,还赞许牢头做得对。因为他知道如果震甘西是南方的,那么就不是单单的小恩小惠。李道尹是他顶头上司不假,可关系到南北方那就不认识谁是谁的救命恩人。这震甘西咋说也得是个头目。一个一千两,十个一万两,那一百个就是十万两,一千个……一万个……哎呀妈!赚钱咋就这么简单呢。

县知事越想越兴奋,再也顾不上六姨太了,连夜提审震甘西,什么大刑酷刑全部用上。他想你震甘西就是块石头今夜也要磨出粉。令他万万没想到是震甘西不是石头,是钢、是铁!好像这皮肉不是他自己的。县知事看着血肉模糊但一声不吭的震甘西彻底害怕了:这不是人,肯定不是人,人怎会不怕痛。要他,不要说打成这样,就是碰破一块皮也会皱紧眉头。那可是自家的皮肉。

县知事彻底恐慌了,本来说好明天放人,现打成这样怎向道尹大人交代。若道尹大人怪罪下来,不但升不了官发不了财,连小小的乌纱帽也要摘下,弄不好头颅都得搬家。县知事不禁怨恨起牢头,可现实不允许他埋怨,先摆平眼前之事再找牢头算账。想到这他马上吩咐狱卒将震甘西抬进去,又请郎中帮其医治。

李豪一夜无眠,他不耻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反之他倒有点敬佩南方的人。不过拿人俸禄,替人卖命,李豪还是一丝不苟,公正廉明的办事,当地老百姓只要一提李道尹李大人都赞叹不已。李豪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和宵小为伍,可有些事不得而为之。原因当然是一向一文钱亏都不肯吃的爹爹李老爷。非说这震甘西救过他妹婿储羽的命,现震甘西又在他管辖范围,若不救,岂不是陷储羽于不忠不义,那他李老爷又有和面目去见祖宗。若储羽是奸邪小人,那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娥娘又高贵到哪里去,作为娥娘的爹不也附带成奸邪一类。而他李豪,根根叉叉哪样少得了李家血脉,总之一句话,震甘西一定要救,并且要救出来。

李豪也久闻震甘西大名,虽言传他作恶多端,不过也没一个人说出他在哪里作恶,反倒一直耳闻县知事的二弟欺男霸女。去年西甘城乡绅联名上奏,要求严惩,原因当然和欺男霸女,欺市霸财有关。本来李豪是铁下心要查办此事,可一查二查,竟然查到顶头上司的名下,李豪虽不屑与这些人为伍,但也得罪不起这些人,就这样一拖再拖不了了之了。

李豪轻叹了一口气,他看妹婿储羽一表人才,实非邪恶之辈,为何与震甘西扯到一起。这事可大可小,他也和爹爹李老爷谈过,这储羽身份复杂,若将妹妹娥娘下嫁于他,弄不好就是朝火坑里跳。谁知他爹李老爷嘿嘿一笑:“别看你在外面人五人六的,有些事还得请教你爹。”说话间李老爷指指脑袋又说,“这震甘西是谁?储羽又是谁?他们能扯上什么关系?就是有那么一点点也只能算半根麻线粗,有什么关系。再说,你妹若没有储大夫救治早就病逝了,现又心仪于他,于情于理你爹我也不会为了个人安危而不顾及你妹的幸福。”

李豪对李老爷的解释呈半信半疑状态,他这个爹爹会为了妹妹的幸福而让全家置身于险境?不对,爹爹肯定有阴谋,可具体哪里有阴谋他也不得而知,正如李老爷所说。在家还是他最大,谁也不敢违抗他的命令,李豪只好使劲浑身解数救震甘西了。

同样不能入眠的还有储羽,震甘西明天就要回来,一家团聚本是件可喜可贺的事,可他却不知道怎么向爹娘交代。原来那段时间储羽闷闷不乐李老爷都看在心里,可他并不是急在眼里,他先让冬五前去打探,无果后决定亲自出马。

这天他让厨房做了一桌好菜,说是为了答谢储羽。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时李老爷说话了:“储大夫救小女于危难,老朽实在无以为报,本欲将小女许配给储大夫,可储大夫家路途遥远,老朽实在不舍小女远离双亲,储大夫又不愿背井离乡,老朽只能……唉!”李老爷边说边看储羽脸色,见他并无异样,话锋一转道,“老朽观储大夫最近心神不宁,莫非有难言之隐?储大夫是小女的救命恩人,若储大夫有未解之结,老朽定会分忧”

如果说储羽刚开始脸色微暗,那现在就是煞白,他知道不好,先是冬五前来打探,后珠儿旁敲侧击,石秀娘隐约暗示。都朝一个地方挤,就是和匪首震甘西有关。现李老爷亲自出马,大有不知实情不罢休姿态。这可如何是好?一旦这事传出去,不但震甘西救不了,他也得搭上性命。为了掩饰,他只好一杯接一杯地喝水,然后汗又随着额头滚滚而下。

李老爷一看已明白大半,胜券在握的他并不急于将储羽逼上绝路。他吩咐冬五帮储羽倒满酒,道:“储大夫休要惊慌,老朽虽是榆林城的首富,可也懂侠义二字。想我年轻时也曾结交一帮义士,烧了洋人的教堂。后身陷牢狱,就等秋后问斩。亏爹爹花费大量银钱买通官府。可惜我那一帮生死兄弟,全部命丧黄泉。每每想起都觉得愧对旧友,唉!”

要说这事真的也不假,李家子孙曾结交过一帮有识之士火烧洋人教堂,并且杀了一个传教士。可那不是李老爷干的,是李老爷哥哥李若然干的,李若然也没像李老爷描述那样被救了出来,而是和一帮兄弟同赴黄泉。他们家当时确实花费大量钱财救他,可李若然忠肝义胆,誓死不愿独自偷生。李老太爷虽富甲一方,可与官府人员结交甚少,为救李若然已耗财大半,如何还有银钱救另外的人,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李若然上了断头台,白发人送黑发人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不言而喻。李老太爷弥留之际叮嘱李老爷,一定要让李氏子孙官拜五品,那样一旦有事就不会任人宰割了。李豪就这样带着爷爷的使命走进了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