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为什么安老师的预计会出错。
滕青没有走,而是又回到这个办公室,继续在这里教音乐。
那天下午,我在一楼的教室上完课回来,走到三楼的楼梯口,我就听到了琴声。一开始我没有在意,以为是哪个办公室的老师在听录音机。当我走到打开的音体美办公室门前时,琴声已经骤然大了起来。
我看到一个黑衣女人的背影,坐在窗户前的凳子上,弹琴。
我一眼就认出来,是开学初在会议上消失的那个女人。
阳光斜斜的照在她身上,给她镶上了一层金边,而她的黑衣,也似乎在熠熠的闪着光彩。
我静静地站在我的办公桌前,听她弹琴。
是一曲《命运》,她让那架普通的电子琴演绎出钢琴的声音。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的键盘上跳跃,铿锵的音符就从她的手下撞击着流泻出来。
我渐渐的被她音乐的洪流卷携而起,忽而奔腾,忽而凝滞,忽而悠长,忽而又悲壮,以至于她的音乐戛然而止时,我竟然有些微微的眩晕。
我惊异于音乐的冲击力,我更惊异的是这个让音乐爆发出如此强悍力量的瘦弱的女人。
她也发现了我,扭过头来,冲我笑了一下。
她的笑容很浅,却很恬静。夕阳给她了一种神圣的光,我一下子就想到了拉斐尔的《圣母像》。
“你是丁小艾吧。”她轻声问我。
我点点头。
“我是滕青。”说完,她就又回过头去,径自弹起琴来。
是一曲《水边的阿狄利亚》。很轻柔。窗外,有风轻轻的吹进来。
此后,办公室里经常有了琴声。
但我们很少说话,我不问她什么,她也不问我什么。
她弹琴时,我就静静的看着她,她偶尔会抬起头冲我笑一笑。
我画画时,偶尔抬起头来,也会经常看到她在静静的看着我,我也会冲她笑一笑。
日子静静地在琴声中流淌,很轻盈,很宁静。
有一天,我把一张肖像画给她看,那上边是她。
她端详了一会儿,说:“很干净。”
以前也有很多人夸过我的画,但他们说很好很漂亮很像。只有她说很干净,我说:“因为你很干净。”
她想了一下,说:“那只是因为,你的眼睛是干净的。”
我看看她的眼睛,说:“我能看到你的心,很干净。”
她也正看看我的眼睛。
我们一同微笑了。
她笑的时候,嘴角微微翘起来,牙齿不是那么白,泛着淡淡的青色,眼角有细细的皱纹,可她依旧很美。
大概一个多月以后,办公室里又来了一个体育老师。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叫耿阳。个子不是很高,稍稍有点胖。
可是耿阳不大喜欢待在办公室里,上课,打球,找别的老师聊天。
我们两个只会画画和弹琴,而且,他吸烟的时候,我们会不约而同的咳嗽。他通常就是每天早晚在办公室露一下面。
所以,办公室里通常还是只有我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