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很模糊。刚刚参加工作,明明没有什么事情做,却又显得很忙乱。
学校特意安排我和刘旻住校。在那一排平房中找出一间小的,把里边的杂物搬出去,放上两张铁床,就成了两个女孩的宿舍。
刘旻离家很远,又担任了初二的班主任,一个女孩子,起早贪晚跑家很不方便。而我,离家很近,但是以后要利用晚自习辅导初三的特长生学习专业,自然要和刘旻作个伴。况且我实际是愿意从家里搬出来的。
可人与人之间真的是要讲求缘分的。尤其是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两个人,竟然对彼此什么感觉也没有,恐怕前世就是陌路人吧。
我对刘旻现在真的没有一点记忆了。或许在大街上遇到她喊我的名字,我能够认出她来,但我不能确定。她在我的意识里的存在,仅限于一个名字和一个大体的轮廓而已。
她应该是一个勤奋而要强的人。而我,骨子里透出来的,恐怕就是一种先天的倦怠与慵懒。我们本就不是一类人。
每天我还在睡觉的时候,她已经洗漱完毕,到办公室去了。
而中午或晚上,我吃过饭,已经休息了,她才回来。她喜欢在食堂和大家一起吃饭,而我总是端回来,自己静静地一个人吃。
我逐渐适应了我新的工作,生活。
每天两节课,我慢慢克服了自己的脸红心跳,在学生面前敢说话了,而且逐渐的自然起来。
上完课,回到暂时还只有我一个人的音体美办公室。静静地看书,画画。周围学生的喧嚣似乎离我很远。偌大的办公室空荡荡的,虚幻而真实。
安老师偶尔会背着他们的年级主任到我这里坐一会儿。其实我看得出来,她并不是很在意那个比她还要年轻,个子不是很高的主任。
而我,终于从安老师的嘴里知道了一些事情。
原来这个办公室里边是有三个人的。教体育的李海山,教音乐的滕青,也是李海山的妻子,教美术的郭春玲。
可是一个暑假,这个办公室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先是郭春玲休产假,这时预料之中的,可是李海山被调出,说到这的时候,安老师忽然压低了嗓门,把脸凑近了我。办公室里就我们两个人,可我忽然也紧张起来,觉得周围似乎有人在偷听。
“ 哪是被调出啊,犯了这种事,说不定是开除了!”我感觉她呼出的热气喷到了我的脸上,我的几根发丝在脸上拂动着,有些痒。
忍住呼吸,我不想吸进她呼出的热气,那里边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她终于缩回头,用手掩住嘴,咳嗽了两声。
我连忙起身,找到杯子给她到了一杯水,是热水,腾腾的冒着热气。
我的头上,脖子上,早就有一层细密的汗珠了。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我把水杯递给安老师。
安老师接着说:“李海山出了这样的事,滕青也没脸在这待了,肯定是想办法调走了。”
都是陌生的名字。对我而言,他们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漠然地看着安老师的嘴,涂着一层淡淡的口红,但她的嘴很干,有些地方已经起了皱皮,那些口红涂在那里,像是一张刚刚被划上颜色又被揉皱了的纸。
“你说这里李海山也是的,和郭春玲眉来眼去的,也就行了,自己老婆就在身边,干吗去搞学生,把人家肚子搞大了,人家家长能干吗!也真够给老师这行业丢人的!现在,工作也丢了,人也丢了,唉——”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叹息,可我确实很吃惊。这看似平静的校园里,竟然会有这种事情。
忽然觉得这里的空气也肮脏起来,我有些恐惧,我要在这里工作,甚至是一生。
而我更怕这个把消息传递给我的女人。她为什么会这么有滋有味的又红红的唇,白白的牙齿,咀嚼别人的故事。
她那暗红的裙子,似乎隐隐凝固了一层血液。
对一个人的惧怕,恐怕也是与生俱来的。
我终究是怕安老师,不管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