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战九江石达开略胜一筹

田家镇之战是湘军从衡阳出征以来最激烈最悲壮的一仗。湘军烧毁太平军战船五十多艘，杀戮太平军四千多人，杀伤不计其数。湘军也阵亡三千多人。

太平军兵败武昌，黄再兴弃城而逃，天国东王杨秀清怒不可遏，将黄再兴押回天京处斩。又急派燕王秦日纲和猛将陈玉成各统二万精兵，火速赶赴湖北蕲州，收拾残兵，稳定军心，筑阵防御湘军东征。

秦日纲，广西贵县人。金田起义的骨干成员，屡立战功，打仗勇猛顽强，善用计谋，但嗜杀。任天国天官正丞相，顶天候，天王封他为燕王。

陈玉成，广西藤县人。十四岁参加金田起义，在第二次攻占武昌时，立有奇功。天王授他殿右十三检点，统领陆军后十三军和水师前四军，身强体壮，头脑灵活，作战勇猛。

秦日纲、陈玉成进驻蕲州后，石祯祥、韦俊、林绍璋率残兵一万多人投奔而来，蕲州的太平军达到五万余人。秦日纲、陈玉成召集众将领商讨防御策略。秦日纲道：“湘军新胜，士气正旺，不能与其硬拼，只能利用长江两岸地形地物，筑阵扎寨，严防死守才是上策。”大家议定利用蕲州与武穴之间的田家镇和半壁山的险要地形筑阵防守。由秦日纲、石祯祥统二万人踞守田家镇，韦俊、林绍璋、石镇仑统二万人守半壁山，周国虞统六千水师扼守江面，陈玉成统四千精兵驻守蕲州。

田家镇在长江北岸，半壁山在长江南岸，山势陡险，隔江相对，形成一个隘口。水流湍急，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也是湘军水陆两军进攻江西必经之路。太平军各路人马进入驻地后，日夜构筑工事，布阵以待。韦俊还集中军中铁匠打造六条大铁链，横锁大江，周国虞集结战船五千艘封锁江面。秦日纲信心十足地说：“湘军插翅也难飞过田家镇要塞，此战赢定了。”

曾国藩派出多路探马，将太平军兵力部署探得清清楚楚，然后制定进攻部署。分三路进攻，令塔齐布、罗泽南各统湘军一万人，沿长江南岸东进，为进攻主力；令湖北提督桂明统一万绿营兵，沿长江北岸推进；彭玉麟、杨载福统领水师顺江而下。三路人马互相照应，齐头并进，不一日便到达蕲州附近。

蕲州在长江北岸，紧锁长江水道，陈玉成筑起坚固的防御阵地。刘蓉向曾国藩献计道：“蕲州工事坚固，若强攻，必损失惨重，如派两支奇兵向大冶、兴国进攻，陈玉成必率军救援。待其主力离开蕲州后，再发动进攻，蕲州不难攻克。”曾国藩认为此计可行，令塔齐布、罗泽南各统三千精兵，分别向大冶、兴国进攻。大冶、兴国的太平军一面顽强抵抗，一面向陈玉成求援。陈玉成立刻统三千精兵增援。

彭玉麟、杨载福探得陈玉成已离开蕲州，指挥湘军水师向太平军发起猛烈攻击。留守蕲州的一千多名太平军都是两广老兵，个个英勇顽强，依托坚固工事和火器，拼死坚守。但寡不敌众，主将又不在，湘军突破了其防守阵地，继续顺江而下，奔向田家镇。眼看大军快到田家镇，突见六条铁链横跨江面，挡住去路。彭玉麟急报指挥大营，曾国藩令水师抛锚停航，研究对策。

水师统领杨载福亲率小船侦探，只见六条粗大的铁链锁住江心，铁链后面是太平军水师的几千艘战船堵塞江面，长江两岸是太平军踞守的田家镇和半壁山，刀枪如林，旌旗遮天，一樽樽大炮对准江面。湘军若硬闯过去，很难逾越，反而成为两岸太平军炮击目标。杨载福在广东海水师当兵多年，有水战经验，经过侦探，心中已有破敌之计。

杨载福赶回大营，向曾国藩献计道：“湘军陆军先以两支精锐之师向半壁山田家镇发起猛烈攻势，扰乱其阵脚。水师组织三支快船队，硬闯铁链。第一支快船队用铁锅装满油脂，遇到铁链点火焚烧；第二支快船队的水勇手持巨斧，将烧红的铁链砸断；第三支快船队携带火种火器，铁链一除，快船队立刻顺水快速冲向太平军战船，纵火烧船，湘军大队水师乘机发起猛攻。我湘军以水陆联合作战，破太平军的水陆联防。”曾国藩听后大加赞赏，调兵遣将，依计而行。

塔齐布、罗泽南接到曾国藩的军令，火速从大冶、兴国赶往半壁山。塔齐布首先攻到，这位满族将领，身高体壮，武艺高强，率先冲入太平军阵地，挥刀猛砍猛杀，横冲直闯，如天将下凡，勇不可挡。太平军阵脚大乱，哭爹喊娘。不久罗泽南也统军杀到，两支人马一鼓作气冲上半壁山。韦俊、石镇仑督军拼命抵抗，怎奈湘军进攻猛烈，难以抵挡，太平军很快败下阵来，落荒而逃。塔齐布、罗泽南占领了半壁山。湖北提督桂明也奉令率领绿营兵向田家镇发起进攻。

彭玉麟、杨载福见两岸炮声震天，杀声不绝，指挥水师快船队向江中的铁链冲来，周国虞指挥太平军水师炮击湘军快船队。彭玉麟早有准备，指挥水师火炮还击，掩护快船队烧砸铁链。已占领半壁山的塔齐布、罗泽南架起大炮向江中太平军猛轰，配合水师进攻。湘军快船队很快就将六条铁链全部砸断，突破了江面封锁。第三支装满火种火器的快船队顺着湍急的江水，风掣电闪地冲向太平军战船。太平军的战船因结环相连，躲避不及，立刻烈火熊熊，船毁人亡。

湘军水师冲破封锁，又打败了太平军水师，再杀向田家镇。秦日纲是太平军有名的猛将，亲自督军防守。湘军挟武汉大胜之势，奋勇向前，锐不可挡，太平军已失去半壁山和水师，秦日纲知大势已去，难挽败局，率军溃逃而去，湘军占领了田家镇、大冶、兴国、武穴等地。

田家镇之战是湘军从衡阳出征以来最激烈最悲壮的一仗。湘军烧毁太平军战船五千余艘，杀戮太平军四千多人，杀伤不计其数。湘军也阵亡三千多人。

咸丰帝接到红旗捷报，龙颜大悦，赏曾国藩兵部侍郎，二品衔，另加白银二百两，宝刀一把，狐皮黄马褂一件，翡翠手镯一对，福字一副。谕旨曾国藩率湘军进攻江西，然后进攻皖南，直到彻底消灭太平军。

曾国藩接旨后哭笑不得，自己早已是官居二品，这算什么奖赏，心中愤愤不平。不过很快平静下来，号令各统领处理战后事宜，休整补充湘军，择日向江西九江挺进。

九江地处赣、鄂、皖三省交界地。因赣江及其八大支流注入附近的鄱阳湖，故称九江。有途通五岭，势拒三江之说，是长江黄金水道又一军事重镇。天国派英勇善战，足智多谋的将领林启荣统一万精兵在此驻守。林启荣进驻九江近两年，不断加固城墙，深挖护城河，广积粮草，细心防守。得知曾国藩统五万大军向九江杀来，下令关闭城门，急报天京，请求援兵。

天王洪秀全得知秦日纲、陈玉成失守田家镇要塞，湘军直驱九江之军情，大为震怒。责令东王派精兵前往九江，要与湘军决战，报仇雪恨。东王杨秀清急忙派翼王石达开和东官丞相罗大纲统四万精兵增援九江。

石达开西征后一直坐镇安庆，接令后火速率兵赶到九江。同林启荣、罗大纲巡视城墙和防御工事，见墙高池深，粮草充足，对林启荣大加赞赏。召集各军将领商议防御部署，石达开说：“九江之战，关系到天国的命运，只能胜不能败。现在九江城兵精粮足，城墙坚固，正好与湘军决一死战。请各位兄弟献计献策，彻底打败曾妖头，以绝后患。”

东官丞相罗大纲道：“九江城墙坚固，利于坚守，但一旦被围，也成孤军，不能长久。所以必须派兵占领附近几处军事重地，互相策应，才是万全之策。”

石达开认为言之有理，当即决定由林启荣统原九江一万太平军继续守九江，罗大纲统一万太平军守湖口县城，自统三万太平军驻守梅家洲。九江城、梅家洲、湖口互为犄角。石达开又令三地太平军抢筑工事，屯集粮草弹药，以逸待劳，只等湘军前来决战。

咸丰四年十二月中旬，湘军到达九江城下。时值隆冬，天寒地冻，湘军夏季从湖南出发，御寒衣物不足，急于进城过冬。一到九江城下，未作侦探，便架起云梯，一窝蜂似的往城上爬。林启荣站在楼上望见湘军不讲战术，不讲队形，有的连甲胄都不穿，蜂拥而来，知道湘军骄气正盛，正好给他一点颜色看看。他指挥太平军隐蔽在瓮城内，当湘军的前锋快要爬到城墙上时，林启荣令旗一挥，一声炮响，万千太平军呐喊着冲上城墙，顿时枪炮齐发，弹如雨下，巨石滚木，统统砸到湘军头上。湘军被突如其来的攻势吓得晕头转向，滚下城来，死伤三百多人，残存看连滚带爬地逃回大营。

初战失利，曾国藩知道这是湘军骄傲轻敌造成的，一面组织湘军休整，一面派出探马侦探太平军的兵力部署，获悉石达开已将五万太平军分驻九江城、梅家洲和湖口三地，成犄角之势，能攻能守。曾国藩早闻石达开善于用兵，果然名不虚传，召集众统领商讨作战部署，决定兵分三路，各个击破。部署塔齐布统一万湘军围攻九江城，罗泽南统五千精兵攻打湖口，胡林翼和彭玉麟统二万水师和陆军攻打梅家洲，曾国藩和刘蓉统一万人马后退五十里，设立湘军大本营，指挥全军。

咸丰五年一月，湘军经过短期休整，开始进击。

先说老将罗泽南统五千精兵，渡过鄱阳湖，向湖口县城进攻。湖口县城虽是弹丸之地，却是鄱阳湖通往长江的要塞。罗大纲身经百战，要利用湘军骄傲轻敌的情绪，企图将罗泽南诱入城中，瓮中捉鳖，全歼湘军。他将七千太平军驻扎在城外，城内只留三千精兵，化装成老百姓，隐入大街小巷。

罗泽南统兵进至湖口城下，只见城门洞开，不见太平军踪影。罗泽南自出征以来，胜多败少，已不把太平军放在眼里，以为太平军望风而逃，本想统军入城，但他用兵向来谨慎，令李续宜率一营湘军入城试探。李续宜入城巡视一番，未见异常，回报罗泽南，罗泽南方统兵入城。湘军后队刚刚进入城门，一声炮响，城中三千太平军脱去伪装，挥舞着大刀长枪杀向湘军。湘军猝不及防，死伤无数。罗大纲又在城外指挥太平军杀入城中，太平军内外夹攻，喊声如雷，炮声震天。罗泽南大惊，方知中计，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收缩部队，排阵防守，又令猛将李续宾、李续宜兄弟二人统精兵杀开一条血路，率军冲出城外，择一险地扎营坚守。

这一仗，湘军死伤一千余人，是湘军东征第二场败仗。

再说进攻九江城的塔齐布，报仇心切，每日统兵到城下向林启荣挑战。污言秽语，在城下叫骂不停，连骂旬日，林启荣站在城楼上，充耳不闻，坚守不出。塔齐布无计可施。烦躁不安，下令强攻，湘军越过护城河，架起云梯，拼命往上爬。林启荣故伎重演，待湘军快要爬到城头，巨石滚木，长枪大炮全部用上，湘军丢下五百多具尸体，逃回大营。这是湘军东征第三场败仗。

湘军三战皆败，石达开坐镇梅家洲冷眼旁观，正在精心策划一场置湘军于死地的大战。

曾国藩此时则有点沉不住气了，湘军是他一手缔造的。虽称是军，实则是不用国家军饷的民兵组织，胜则成军，败则即散。湘军是他的本钱，他输不起，亲自到彭玉麟、杨载福统领的水师督战，企图一举击败太平军水师，扭转战局。

彭玉麟是曾国藩的爱将，湖南衡阳人。自幼聪明好学，喜读兵书，对《孙子兵法》和《公瑾水战法》最感兴趣。作战勇敢，指挥果断，但作战经验不足，性情急躁。湘军东征江西，连战皆败，彭玉麟心急如焚，想利用水师船大炮利的优势，打一个胜仗，以鼓舞士气。

彭玉麟求战心切，到处寻找太平军决战，太平军水师并不接仗。湘军苦寻七天，白天连太平军水师的影子都没有，可一到晚上，太平军派出无数小船来袭扰，弄得湘军吃不好，睡不好，焦躁不安。

第八天，湘军见有几十只太平军的船只在江面上游戈，急巡战机的彭玉麟命令湘军一百二十条小舢板快速发起攻击。太平军且战且走，将湘军的舢板诱入鄱阳湖中。鄱阳湖湖大口小，易进难出，湘军一百二十条小舢板全被太平军围在鄱阳湖中。

湘军水师小舢板体形小，出击快，作战灵活，是湘军水师大船长龙和快蟹不可缺少的三种战船之一。失去了小舢板，长龙和快蟹的战斗力大减，彭玉麟后悔莫及。

当天傍晚，太平军水师突然出动一千多艘战船向湘军水师发动猛烈进攻，湘军水师仓促应战，又无小舢板配合，被动挨打，形势危急，彭玉麟气急攻心，晕倒在指挥船上。杨载福立即接替指挥，沉着应战，击退了太平军水师的进攻。但湘军水师损失惨重，元气大伤，必须大加整修才能恢复战斗力。

翼王石达开在湖口大败湘军水师后，下令湖口、梅家洲的太平军全部撤入九江城中。他断定曾国藩决不甘心失败，必全力进攻九江城，便亲自坐镇九江城，督军防守。

湘军屡战屡败，曾国藩恼羞成怒，不顾罗泽南、胡林翼等人苦苦劝阻，集结湘军的陆军和水师，准备孤注一掷，攻破九江城，报仇雪恨。

湘军水师集结在九江城附近江面的第二天晚上，天气突变，乌云密布，江面上狂风阵阵，天黑如墨。彭玉麟见风大浪急，下令把九艘大战船和三十多艘中等战船靠在一起，连环相结，以避风浪。

石达开在九江城中见天气突变，狂风怒号，不觉喜出望外。令罗大纲率领几十只小船，满载火器火种，干柴油料，悄悄靠近湘军船只。罗大纲一声令下，向湘军船只投掷火箭、火球和易燃物品。湘军的船只立即烈火熊熊，风助火势，顷刻便是一片火海，湘军水勇只好跳水求生，淹死烧死者不计其数。

大火足足燃烧了一夜，湘军水师的大小战船大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