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光浩杠着一捆鱼网走出房门,对坐在院子里洗衣服的雅珍说:“阿珍,洗完衣裳跟你哥把晒在外面的鱼干收进来,天要下雨了!”雅珍洗着衣服应道:“嗳,知道了!”
赵燕骑着自行车向这边走来,与刘光浩打着招呼:“叔,你出海呵!”
“没有,就在近海转转。”刘光浩把一只宽沿竹斗笠戴在头上。
赵燕放好自行车,提着一个网袋走进刘家院门,问:“雅珍,你哥在家吗?”
雅珍直起腰说:“他在屋里看书呐。”
刘春林见赵燕来了,放下书本,站起身让座。赵燕把网袋放在桌子上:“春林,你要的复习资料我拿来了,有高中的全套课本,还有新出版的高考复习大纲,你看还需要什么?”
刘春林不好意思地看着赵燕:“已经足够了,真是太谢谢你啦!”
赵燕抿嘴一笑:“老同学了还这么客套!你就好好准备吧,等你考上了大学,我这做同学的也光荣光荣!”
刘春林一本一本地清点着复习资料,把它们放在自己的床头,对赵燕说:“我会努力的!”
雅萍和雅秀打打吵吵地自外面跑进来,她们在争着一个布娃娃。
深夜,小县城里大部分灯光已经熄灭,月亮朦胧地悬在天上。刘春林的家还亮着灯光。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刘春林正坐在桌子前,就着一盏小台灯,埋头演算着数学题,在他面前布满了写得密密麻麻的练习纸,桌上、床上堆着各种书籍。
睡在对面床上的刘光浩翻了一个身,他睁开眼睛,见灯还亮着,抬头看钟,已是凌晨三点,便大声说:“都三点钟了,你这是在玩命还是干啥呢!”
刘春林一面写着一面说:“您睡吧,我没事!”
刘光浩吼道:“你没事,开着灯我可睡不着,快关灯睡觉!”
刘春林仍在埋头做习题。
刘光浩见自己的话没起作用,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二话不说地走到桌子边关掉了台灯。
黑暗中,刘光浩还在骂着:“大学是个个都能考中的吗?你这个样子考中了也没有用。”
刘春林一动不动地坐在桌子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爸爸,你不要说得这么难听,我不考就是了!”
刘春林很不情愿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他张着眼睛仰望窗外的月色,一行泪水自眼角流了出来。
从他的眼睛里,画面推出波涛汹涌的大海,并伴随着田老师亲切的声音:“希望你象保尔一样,做生活的强者!”
刘春林一下子坐起来,悄悄拉开抽屉,从里面摸出一只手电筒。他用被子将自己整个地蒙在里面,借着手电筒的光亮,趴着身子做习题。
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雅珍给两个妹妹挟菜。
刘光浩已经吃好了,拿着水烟管走到外面的院子里独自吸着。
周晚生走了进来,他一身西装革履,留着油光铮亮的发型,与几个月前的他判若两人。
周晚生:“大叔,在这歇着呵。”他递过去一支盒装烟。
刘光浩:“这不是晚生吗,你啥时回的?”
周晚生:“回来有两天了。”
刘家兄妹听见外面的对话也一齐走了出来。
刘雅珍:“晚生哥,你不是在省城一家饭店当服务员吗,干得好好的怎么就回来了。”
周晚生:“服务员有什么好当的!这回我算是开了眼界,人家大城市的爷们特爱吃海鲜,我何必舍近求远往外跑呀。这不,回来准备倒腾咱们这儿的土特产,保准赚大钱哩!”
刘光浩:“你小子千万别瞎折腾,这海鲜水产可是国家统一收购的物品?”
周晚生:“大叔,您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眼下是啥年月了!”他转向刘春林:“哎,春林,我是特意来跟你说点事。”
他们走进春林的屋里,坐下。
刘春林:“什么事?”
周晚生:“上次在火车上幸好没被田老师看见,不然我也没有这么大的收获。告诉你吧,我拧了一个密码箱,得了一笔钱。”
刘春林一怔:“这不是违法犯罪吗,你怎么干上这种缺德事了!”
周晚生:“谁常干那种事哩,这不回来做正经生意了嘛!我想好了,咱俩合伙收购海鲜,主要是海龙和海马,这俩玩意是名贵药材,特好卖,很赚钱。我们就以你的名义办个证,怎么样?”
刘春林想了一下:“对不起,我没有钱,况且我正在复习考大学!”
周晚生:“咱俩都没念过高中,你考什么大学?这是白白浪费赚钱的机会!”
刘春林:“虽然没读过高中,只要多下点功夫,我看是没问题的。有了文化,还怕没有赚钱的机会吗?”
周晚生:“你是残疾人,大学恐怕不会接收的!”
刘春林:“只要我成绩优秀,争取大学特招录取!”
周晚生失望地:“看来你是不愿合伙了。我不勉强你,你要想干了就尽快说一声,不过我跟你讲的事千万别跟任何人说!”
刘光浩的腰腿痛又患了,他斜靠在床上,雅珍用小竹筒在给父亲的腰部打着火灸。炉子上正熬着中药。
刘春林坐在桌旁看书,两个小妹妹一会儿跑进来,会儿跑出去地打闹着。刘春林望着她们,无奈地闭上眼睛。
雅珍:“雅萍,你听话,不要逗妹妹哭好不好!”
雅萍撅着嘴巴:“我又没有逗她,是她自已要哭嘛!”
刘光浩吼道:“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都给我滚出去!”
雅萍、雅秀都不作声了,愣愣地站着,刘春林卷起桌子上的几本书,走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