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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女大当婚

社会变革,转眼中华民国已过了多年。

照推算,这一年应是一九二五年,正是北伐战争正紧时的前夜!

随着光阴如水的流逝,我已长成了十六七岁的亭亭少女。在母亲的苦心教习下,除比一般女子能识文断字,拳脚功夫尤其是剑术也有了一定的火候,擒拿格斗、棍棒、刀剑,些许本事的几个男子合群来攻也难是我的对手,我的功夫已在姐姐之上,乃至超过了母亲姜氏。据母亲说,这是我悟性好,特别能吃苦用功才达到的。外祖父曾是武当派的俗家弟子,在上海的洋行当过镖头,打倒过几个挑衅和侮辱中国人的日本浪人。我由母亲传授的武学,可谓得了外祖父的世传真谛。

养父阳为善已年过半百,见我已长得貌似梨花,艺压群芳,喜在眉头,笑在心中。出于好心,他还请了一个武师上门专门教我。不料武师功夫平平,不久便被我赶走。阳为善虽有嗔怪,但未着恼,倒哈哈笑着说:谁叫他枉闯江湖,本事不如我的女儿!于是,我的名声传得很远,都知道破败又兴起的阳为善与他后续的妻子养了个文武兼备的女儿,他的表兄张万山更是羡慕不已。

张万山一度与阳为善不甚来往,又来殷勤上门了,每见我以礼相敬,捧烟递茶之后,总是夸不绝口地说:“为善啦,真羡慕你呀!你得如此宝贝女儿,人生还何复他求?若是个男儿,便一定是国家的栋梁之材啊!不过就是这样,表哥我那万顷良田、万贯家财也难比得过你了啊!”

阳为善说:“表兄休得笑话小弟,小弟难望你项背,怎敢僭越你啊!”

张万山便坐在厅堂中的红木太师椅上,伸出一双肥大的蒲扇似的手掌拍打着扶手,睁开环眼哈哈大笑,声振瓦堂,表露出他的得意与势坐乡里为大外,不再多有言语。我看不惯他那肥头大耳、横肉狞笑的样子,希望他能快些离去。母亲每次让我叫他长辈称呼,我都只蚊子似的轻呼一声,连忙走进自己房里去,再有事,便支使姐姐去应对。

这时的阳为善已在母亲的协助下,真的又创起了一番家业,有了良田两百来亩,西河镇的街上有了一间粮行,河里有了三条驳船,家里已雇请了二十多个长工短工,还开了油坊,另请了护家看院的,加上我们母女的身手,已震慑一方,少有外患之忧,比张万山家的势头已弱不到哪里去,只是他外有靠山背景,他的大儿张宝国在国民党的队伍当了个地方保安司令。当然,这是东山又起的当了老太爷的阳为善自己吹的,石坝塘的阳家怎能去比西河镇西头张家湾的张万山?那是一县都有大名的官僚恶霸,正如他自己说的,早有良田万顷,家财万贯,这田产财富有他十倍之多还不止……

男人的贪心一旦萌发,那是不可遏止的,欲当财主的人其心更黑,他们会不择手段,不分黑白,巧取豪夺,不管亲疏,他们会利用手中的一切资源寻找筹码,他们的手还撑开两张网,一张是仁者爱仁施仁的仁义,一张是密织的贪婪—我要吃了你!

女人往往成为他们手中的资源和筹码,而被利用争夺!

那时,女大不中留,又颇赋利用价值的我,便暗中成了财主们手中的资源和筹码!

一天晚上,阳为善醉醺醺地踏着冷月寒霜哼着小调从外面回来,直接进了他的书房,被其时正在上房收拾家务的姐姐唐丹儿看见。唐丹儿见他摇摇晃晃,满脸兴奋状直接进了书房,连忙移火进房暧茶,并将他扶到一张垫了狐皮褥子的躺椅里关心地说:“伯父,你在外少喝一点儿呀!看大冷天的,一个人在外喝成这样,回来的路上陪护你的下人也没带一个,要发生点儿不测,母亲和我们姐妹如何是好哇!”

阳为善接过茶,手一挥说:“还算懂事!你是唐丹儿还是开梅宝贝?”姐姐俏皮地说道:“父亲,我是开梅宝贝呀!”

有点儿认人不清的阳为善又一挥手道:“你也跟我回你们自己闺房去,只把你们的母亲跟我请过来,我今晚有事要和她说。”

姐姐只好直奔母亲的房中告知。

其实,尽管阳为善十分喜欢我,看不出有半点儿不把我当掌上明珠的念头,在后园月夜中练剑的我也看到了他摇摇晃晃地走进书房。我知道他又喝多了酒,又故态复萌在外交那不三不四的朋友,说话的眼光变得越来越世俗气了,我不喜欢他了。母亲开始劝他,创业不易,小心被人误导,重回老路。阳为善振振有词:“笑话,我还会去当那种傻瓜吗?我唯恐自己的这个蛋糕做不大呢!”我们谁也没提妨,阳为善为了发财,思想观念已完全走向另一条可怕的道路上去了,伪善人的外衣正在脱去。

据母亲说,阳为善当晚之所以让姐姐把她请进书房,一是书房是他议大事的地方,所以没径直回他们的卧房;二是怕我此时正在母亲房中说事有所不便,只能避开。母亲后来说,她去了之后才知道,是说有关我的婚姻大事。

阳为善笑眯眯地说(此时他的酒经冷风吹并喝了热茶后,已醒了大半):“夫人请坐。今晚我有件重要的大事,也是大好事和你相商。”

母亲说:“什么事?神神秘秘的,是老爷在外又置了田产还是看中了谁家女子,想讨房小啊?”

阳为善起身拂袖说:“嗨!夫人你说哪里话来?家境才好、才顺,多是夫人的功劳,阳某岂能得陇望蜀?”

母亲坐一旁笑说:“不是这些,老爷尽管放胆说来,好事喜事也让为妻高兴分享吧!”

阳为善忽又坐下端起浓茶喝了一口放回,伸出双手烤着炭火说:“夫人,是这样的,我们的开梅今年已十七了,已不小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世间常理,对吧?近日我在外替女儿访得一户门当户对的好人家,保证能称我们女儿的心,也了了我们的心愿。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母亲受三从四德思想影响颇深,说:“你又何必问我?老爷认的做主就行。只是梅丫头的性子不一般,你又一向宠她,你做父亲的一定要看准了,能对她一生负得了责才行。”

阳为善忙拉起母亲的一只手说:“开梅是我的心头肉,掌上明珠,我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风云识得东床客,百年钓得金龟婿。岂能含糊?夫人你就对女儿说,让她一百个放心吧!其实,家正兴发起来,我还真舍不得让开梅过早离开我们身边哩!”

母亲又说:“那到底是什么人家?你见过那家公子吗?品貌才学怎样?家境高过阳家吧!”

阳为善笑说:“你真说妇道人家话来!我刚说了,要为女儿寻觅东床客、金龟婿,岂有不了解他方家境、不先识儿郎之理?到时都要经夫人与女儿过目的……那家的老爷已许诺,要用三十石上好良田和两百大洋作为聘礼呢!”

当时,我练完剑就在姐姐的西厢房里歇息,对于阳为善与母亲所说的我的人生婚姻大事一无所知。就是知道了,在那种社会里,你又能怎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经地义。只是养父阳为善以我作为筹码暗中与人做交易的盘算,连阳为善所谓尊敬看重、言听计从的母亲也一无所知。母亲日后悔恨说,当时过于相信他了,真是画虎难画骨,知面难知心。这也正是埋下一段痛苦辛酸离奇的爱情婚姻种子的根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