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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成婚之先

听阳为善说,他家大表兄张万山之所以成为西河镇独霸一方的大地主和大富豪,一是他继承了先人的大笔家财,他的祖父曾是前清的举人;二是他自己后来又当过伪乡长,掌控了一些地方武装,利用权势,霸占有良田数千石,在张家湾原家氏大户的基础上,逐步扩建成白壁砖墙、黑青瓦房上百间。城里有三四家商铺,河里有五六条跑船,雇工有两百多人。他娶了五房姨太太,大老婆为他生了两个儿子,大的留洋后在江西某地做了国民政府的副专员,小的与大儿子相差上十岁,老太太心疼得不行,像贾母护宝玉一样一直带在身边,年龄二十四五了,一直没有婚配。这在过去,是极不正常的。但养父阳为善说,是他眼光高傲,相过许多女子都未中意,唯独说起我阳开梅,他才点了头。

原来讲的是他们家,欲结姑表亲。我一涉世未深的女子,外面事情知晓得少,我不知他为何许人物,心存猜疑,毕竟只是听阳为善说好,未曾谋过一面。过去虽讲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虽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我有自己的主意,强烈要求有个机会能见上一面,否则至死不嫁。母亲与阳为善说妥,依了我。趁这年端阳节,阳为善传话过去,要求张万山派公子上门来拜节,以示礼数与慎重,也表示对女方的尊重。张万山爽快答应了。但我不知张万山有兄弟几人,亲属中有几个年轻人。阳为善没有说明,只是说把我许配给他家少公子了,不会有错,后来想,他这话真是藏了大奸大滑。而且他当时传话过去时,张万山能爽快答应,肯定是相互商量了对策,只是瞒着母亲、姐姐和我的!

那年的端阳节是个上午下了一场端阳雨的太阳天,许多农家在包粽子,河里有几条龙舟在比赛,两岸观者如潮。上午,张家公子在两个护院家丁的陪护下,挑着一担丰盛的节礼上了阳家的门,里面有鱼肉、各色点心与苏杭的绸缎衣料,让人眼花缭乱。张家公子穿着白色纺绸,带着顶绛色扎花礼帽,手持一把折叠纸扇。走进门后,他向阳为善夫妇恭施一礼:“岳父岳母大人万福吉祥!”话语得体,落落大方地坐到为他设置的厅中东首席位。

姐姐唐丹儿充当着家中的使女,为他献茶道:“姑爷请用!”又向陪人献了茶。

我在屏风后悄悄观察,母亲和阳为善乐得合不拢嘴。母亲忙命姐姐为头冒汗珠的张家公子打扇,并接过他手中的礼帽。我观座上人物,见他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的确仪表堂堂,潇洒英俊,眉浓眼大,天庭放亮,地阔有棱,心中不觉暗暗喜欢上了,并感激养父阳为善没有哄骗自己。吃饭时,我正式与张家公子见了面,向他道了万福。但我见他行为言语多有勉强郁闷,当时只当是腼腆、羞涩,根本不知他在伪装,在替人演戏。他惧怕张万山,假的要当真的对待!他在表面上向我们母女献好。热情的阳为善同样在伪装演戏,他是在等待生米煮成熟饭。我到张家成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过瞎子牵着走的现实后,他那得张万山三十石良田和两百光洋的目的也就实现了。他口中所念的“掌上明珠”的价值也就如此交换了。财主的心不管是赤裸的还是伪善的,也就无任何道德底线了。他虽有等候命运裁判的害怕担心,当老虎被关进了笼子之后,也就不必去怕了。

当时,我的婚姻大事就一直在被欺骗的黑幕中交易着,我也善良地把端阳上门送礼的英俊后生当作被张家贾母护着疼着的眼光高傲的少公子对待认定。

骗中骗,得意恶中徒;错中错,害煞善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