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络已经噎住说不出话来，她知道铭冉是好意，可是现在的结果却是这样，这又如何向陈阳解释呢。

“铭冉，你能不能帮帮我们，‘七月’不容易，这么小一个公司，经不起这样的风浪，你想办法帮帮我们好不好！”

“不想帮也得帮啊，要不你该跟我没完了，我真是爱管闲事！没事瞎说什么，给自己找麻烦。不过先说前头，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我只能找刘星伟试试。”铭冉故作委屈无奈的低下头说。

芊络伸出手从头上轻轻敲了她一下，佯装生气地说：“你当然要尽最大努力，否则，我一定跟你没完！”

铭冉一下子站起来，说：“行了，交给我吧。真是好心没好报！不过，我肚子在抗议呢，你要先喂饱了我，我才有劲去给你打通关节呀。”

芊络看她那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也忍不住轻松了一些，她一边嗔怪着，一边站起来，两个人离开了咖啡屋。

吃过饭以后，芊络径直回了家，铭冉已经告诉她，在事情没弄解决之前，最好先别回去上班。芊络想想也是，面对同事们悲观失望的态度，她有些适应不了。于是就给陈阳打了电话，告诉他自己的情况，然后回家专心的等铭冉的消息。

第二天上午，芊络就接到了铭冉的电话，芊络急急的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铭冉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让芊络十一点到“红月亮”咖啡屋等她，一切等见面再说，之后就挂了电话。

芊络忽然感到莫名的惊恐，心咚咚的跳个不停。她预感到一定会有什么事情，否则，以铭冉率直的个性她不会这么沉得住气。

芊络深深的呼吸了几次，终于平静了一些。

距离见面还有一段时间，芊络漫不经心地换衣服。

她忽然发现，她越来越弄不懂这社会了，她不知道，为什么离开学校不刚刚半年的时间会有这么多的变化，先是铭冉，那个曾经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喜欢吃零食，喜欢捉弄人，喜欢不开心了就搂住芊络哭鼻子，高兴了就尖叫大笑的铭冉，一下子变得那么沉稳，眼神中的稚气已经消失了，换之世故老练，绝不像二十四岁的人，表面看她还是活泼外向，开朗好动的，可是只有芊络知道，独处的时候，她经常会默默的发呆，连芊络也搞不懂，她到底怎么了。但芊络知道，看似幸福知足的铭冉过的并不快乐。

铭冉的变化或许在意料之中，因为在学校的时候，铭冉的就已经在变化之中了。而穆辽的变化确让芊络猝不及防。

穆辽本是一个内向的人，从大一开始芊络就和他在一个班，但除了见面认识，彼此连话也没有说过。穆辽是个帅气的男孩，文采却是极好，加上他的沉默不张扬，使得他具备了让不少女孩心动的内质，也有不少女孩主动出击，但是穆辽却总是很淡然的样子，没听说过他和哪个女孩有过过密的交往，

直到大二下学期的一次外国文学鉴赏课，杨教授给大家分析卡夫卡的《城堡》，忽然叫起了芊络，可是芊络分析之后教授却不是很满意，就又叫起了穆辽。穆辽分析之后教授才满意地说：“这就行了，把叶芊络和祁穆辽结合起来就对了，答案就圆满了。”教授本是无心之语，可是对这些语言极为敏感的大学生们却哄堂大笑，把教授弄了个莫名其妙。芊络斜眼瞥了穆辽，发现他满脸通红，尴尬地坐在那里。而芊络的脸也烫得厉害，她捂住脸，低下头，再也没有抬头看黑板。

之后，包括铭冉在内，同学们拿这件事当笑料好一阵子。羞的芊络只好刻意的躲开穆辽。可是不知怎么的，越是想躲避，于是经常遇到，而芊络每次看到他甚至只是远远的身影或者听到他的声音，芊络都会脸红心跳，莫名其妙的紧张。芊络悄悄地把这种感觉告诉铭冉，铭冉尖叫着说，你是爱上穆辽啦！吓得芊络红头涨脸地捂住铭冉的嘴，铭冉还一个劲的怂恿芊络去找穆辽表白，但铭冉每次一开口提这个问题，芊络都会避而不谈。芊络绝对不敢，她是一个自尊极强又极其敏感的女孩，她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她更害怕穆辽会拒绝，所以她宁肯把这种感觉埋在心里。

大三暑假学校组织大家出去旅游。回来的车上，大家一致要求一直沉默的穆辽为大家唱一首歌。没想到穆辽答应了，他并且大声说：“我要把这首歌献给芊络。”大家先是震惊，之后爆发出一阵口哨尖叫夹杂着掌声。好不容易静下来已后，穆辽就唱了一首老歌《你知道我在等你吗》:

莫名，我就喜欢你，深深的爱上你，没有理由，没有原因……

芊络在幸福的眩晕中听完了穆辽的歌，悄悄抬起头来，想看看就坐在过道那一边的穆辽，可是没有想到，穆辽虽然被同学们的尖叫与掌声羞得满脸通红，但是眼睛却亮晶晶的正看着芊络。

看到他们两个四目相视，车厢里又是一片尖叫。

旅游回来之后，穆辽开始约会芊络，芊络也很快习惯和穆辽在一起。而当时铭冉也和穆辽的朋友莫寒也是若即若离的状态，四个人也就自然而然的同出同进，很快成了中文系令人羡慕的四人组。

芊络一直觉得自己和穆辽之间一直有一种难得的默契，或许就是因为这种默契，才会导致杨教授乱点鸳鸯谱，恐怕连杨教授自己都不会明白，自己的一句无心之语，怎么就把原本都是沉默内向的两颗心点燃了。可是芊络万万没有想到，穆辽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芊络曾经很执著的认为，自己会和穆辽相守一生的，当那天中午，穆辽第一次牵着芊络的手，沿着校园里的人工湖静静地散步的时候；当那天黄昏，在一棵老槐树的阴影里，穆辽轻吻芊络的额头，悄悄说“我爱你”的时候；当芊络生病躺在床上，莫名地想家哭泣，穆辽把她拥在怀里，轻轻抚着她的背说“没事，不哭，一切有我”的时候……每一次，都曾让芊络强烈的感觉自己的生命已经和穆辽融为一体，她也偶尔想到，万一真的在某一天失去了穆辽，那么自己也会不复存在了。

可是现在，穆辽真的离开了。而芊络除了不可名状的心痛难以控制之外，在思想中她竟然是理所当然地接受了。看来人真是奇怪的动物，芊络想。可是芊络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处理自己的这段感情。芊络看过许多这样的小说，知道女人在遭到男友的抛弃后，反应是形形色色的，有的死缠烂打，穷追不舍，有的疯狂报复，鱼死网破，有的一切无所谓，走了你还有他，有的麻木自己，试图忘记……可是芊络呢，她似乎已经失去了反应的能力，无力反抗，也无力忘记……

（4）

十点五十分，芊络来到“红月亮”咖啡屋 ，坐下来，静静的等铭冉。

心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不知道到底会面临怎样的答案，芊络真的很舍不得失去“七月”这份工作，这是自己的第一份工作，刚刚觉得自己可以适应这工作，就这么失去会让芊络很不甘心。可是，芊络知道，很多事情并不是自己能左右的。

她叹了口气，抬起头来，却忽然发现铭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对面正出神地望着她。

芊络被吓了一跳，抱怨道：“你搞什么，神出鬼没的，想吓死我呀！”

可是铭冉不说话，还是专注地望着芊络。

芊络心中幽幽地发毛，她推了推铭冉的胳膊，说：“你说话呀，到底怎么啦？”

铭冉却所答非所问：“芊络，你觉得我生活的怎么样？”

芊络有些奇怪，但她知道铭冉一定是话里有话，只好老实地说：“我觉得，你不快乐。”

铭冉点点头，接着又问“那比你呢？”

“我？我不知道，人的心境是不同的，感觉也是不同的。所以，很多东西，没法比较。”

“哦，那要是让你过我这样的生活，你愿意吗？”

“为什么，铭冉，你直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铭冉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要拿定主意。”

芊络怔怔的点了点头，狐疑地看着她，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如果你同意给‘天元集团’的董事长江傲言做情人，一切问题就可以解决了。”铭冉尽力让自己的语调平静一些。

芊络的眉头皱了起来，好象听到天方夜谭一样觉得不可思议。

“为什么？”芊络的眼睛在铭冉脸上定定地呆了老半天，却只问出这么一句。

铭冉的目光也在芊络脸上停了一会儿才说:“芊络，你知道的，我一直想帮你进入我们公司，而且安排你参加我们公司的舞会，就是想让你有机会改变现在的生活状况。可是，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地这么快！可是我进入‘天元’的时间还不长，我不了解江傲言，所以我不知道，这对你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我很清楚，以你的个性，不会心甘情愿的给人家当情人，可是芊络，这对你来说确实是难得的机会……”

芊络有些愤怒了，她忽然发现铭冉变得很陌生，芊络的声调明显的高了起来，“机会？什么机会？给人家做情人，让自己下贱肮脏的机会吗？你既然你知道我的性格，就该知道我是不会答应的。”

“芊络，你现实一点好不好，实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们不能只是被男人甩来甩去，我们要靠自己，这只是我们走向成功的一条途径而已……”

“成功？你所谓的成功到底是什么啊！算了，铭冉，你不用说了。我宁可穷困而死，也不会走这条路。”

“哦……我就知道一定是这样。我不是劝你，只是想告诉你，要现实一点，无论哪一条路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只要你自己不后悔就好。”铭冉不再看芊络，而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外边。

两个人默默的坐了一会，第一次，两个人会这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就是你帮我的结果吗？”芊络忽然轻声问，大大的眼睛还是定定的看着铭冉。

“人家提出的条件就是这样，我能有什么办法。”铭冉看了她一眼，又很快转过头继续看着窗外。

“人家，谁？”

“负责这个项目的人。”

“为什么要提这样的条件？”

“有些人，为着自己往上爬，什么手腕都会用的，甭说悄悄给董事长找情人，如果可以，都巴不得自己去做呢！”铭冉的视线终于回到芊络脸上。

“他怎么会认识我？”

“她在公司的party上见过你。”

芊络闷哼一声，一口气在胸中憋了好半天，“铭冉，我该杀了你！”

铭冉被她眼中的怒火刺的不敢抬头，只是嗫嚅着：“我只不过是好心办坏事而已！”

芊络还是狠狠地瞪着她，好久，才沉声说：“带我去见他。”

“见他？做什么？”

“有人想把我卖了，我总的看看人家长的什么样子，问问什么价格吧！”芊络尽力克制，才没让自己喊出来。

铭冉沉默了一会儿，抓起书包，两人默默的离开咖啡屋。

第二次跟铭冉走进“天元集团”的大门，芊络忽然觉得有股凛然的寒意，她觉得，这气派的大楼里，不知道包藏着多少黑暗不可示人的内幕。

电梯在8楼停下。在一间办公室门前，铭冉停下来，让芊络等一下，然后自己进去。芊络抬起头来，看到牌子上写的是“助理办公室”。

几分钟后，铭冉出来，说：“进去吧，她在等你。”

“你呢？不和我一起吗？”芊络忽然害怕起来，“你和我一起进去！”

“去吧，你想知道的答案，她会告诉你的。”铭冉的语气出奇的冷淡，“我在办公室等你，出来以后给我打电话，我来找你。”

说完，铭冉转身离开，走到电梯口，铭冉回过头来，望着孤单站在楼道里的芊络说：“芊络，一切你自己拿主意吧。也许，你不应该给别人考虑的太多。”

芊络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里，却不明白那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心里紧张空虚的要命，她望着前面的门，好象是龙潭虎穴一般。深深吸一口气，芊络狠下心来，无论是什么，既然来了，总得弄个明白吧。

（5）

敲门。

一个女人凊越的声音传来：“请进。”

芊络推门进去。

一间很大的办公室，一张特大号的黑色办公桌后面，一个带着黑边眼镜的女人正从电脑前抬起头来。

看到芊络进来，女人微笑着站起来走到芊络面前，亲热的拉住芊络的手，说：“你好，叶小姐，真是有缘，我们又见面了。”

芊络有些奇怪，虽然觉得那女人似乎有些面熟，但却不什么记得时候见过。只好有些尴尬地笑着望着那女人。

女人又是微微一笑，说：“那天在公司的Party上，我们见过一面的。”

看着她苍白的脸上醒目的黑边眼镜，芊络忽然想起，她就是和刘星伟在一起的那女人，只不过那天是满头蜷曲的散发披散在肩头，穿的是黑色套服，缩在光线昏暗的沙发角落里，而今天确是藏青色的工作装束，头发光滑的网在脑后，坐在明亮整齐的大办公室里，显得十分精明干练。

“哦，你好……我，你是……”不知为什么，面对这个女人，芊络显得很拘束。

“你好。我叫王南，新近就任董事局助理。你可以叫我王助理。请坐。”说着，芊络指指墙角的沙发，示意芊络坐下，自己也非常优雅坐下来，问芊络：“你要喝点什么吗？我叫秘书送过来。”

“哦，不用麻烦了，王助理。”芊络有些奇怪，那天似乎听铭冉叫她秘书的，却也无暇细想，‘天元’的事情，距离自己太遥远了。想到了自己前来的目的，就说：“不好意思打扰你，我只是有些事情不明白，想问一下。”

“好吧，你说。”王南优雅的点燃一支烟，目光却长久的停在芊络的脸上。

空气中弥漫了一种淡淡的辛辣。

“我想，我……”芊络却又顿住了，想了一下，还是不知该从哪里问起，又要如何开口。

王南一直在微笑着看着芊络，看芊络不说话，就吐出一口烟雾，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来告诉你吧。”

芊络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就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