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赚来的钱做衣服的时候，做的是那种短褐，那时也不曾想到还会有再读书的日子，现在，所有同学都穿中山装，自己却只能穿这种短褐，觉得有些格格不入的心理，那个年代，做一套衣服也是家庭生活开销中的大事，家中现在又少了他这个劳力，读书还要付出不少钱，所以做新衣服是根本不可能的欲望了，只好硬着头皮穿这种衣服上学。

班上有几名保送生，看到王沙沙，土里土气的，很瞧不起他，还趾高气扬地在他面前显示他们是保送生，是成绩姣姣者。王沙沙有时想和他们接近，他们还不理他呢。

王沙沙忍气吞声，肚子里却不甘示弱，你保送生有什么了不起，走着瞧吧。由此，他更加发愤读书。

他读书自有他的一套方法，例如，外语课，老师一遍一遍地带读生词，王沙沙在听过一二遍后，掌握了发音和拼写规则，就自己拿出练习本，逐个词汇往本子里抄，抄了几遍，就改为默写，写完和书上对照，把默错的字，错在哪个音节，哪个字母，特别认真地再复习一二遍，这样到下课时，当堂课里所学生词，就全部牢牢铭记于心了。

同学们在早自习课时，大多读外语单词，大家认为早上的记忆力最好，读了能够记牢，唯有王沙沙是无需在早自习时将时间花在读外语单词方面的。

考完第一月考了。外语成绩是王沙沙得了满分，很多保送生，外语考试，都出现不同程度的拼写错误，唯王沙沙的全对。其他各科，因为王沙沙有更多时间去对待它，所以也是他的成绩最好，这下把那几个保送生惊呆了，原来是有眼不识泰山呢，从此也对王沙沙刮目相看了。

陈琳这年是初三毕业班了，功课比较忙，但因为经常能看到王沙沙，心里有一种莫名的高兴，又知道他在班上月考取得突出的成绩时，更为他感到自豪和骄傲。

林秀英也一向喜欢王沙沙，就经常向王沙沙献殷勤，家中带来了好吃的菜，总要分一点给王沙沙吃，因为比较张扬，所有同学都以为王沙沙和林秀英在谈恋爱，弄得王沙沙很难堪。他一次次对林秀英说，不要这样，怕影响不好。可是林秀英说，怕什么影响？人家要怎么说，就让他们说吧，我才不怕呢！王沙沙真为此事头痛。他心里喜欢的是陈琳，而林秀英这样对他好，他也知道是出于真心，怎么好意思以怨报德呢。

张利没收到陈琳的回信，却不甘心，还是源源而来地给陈琳写信。全班的同学看到陈琳经常有人从粮食学校寄给她的信，也都议论纷纷，说他已和粮食学校的人谈恋爱了。弄得她十分苦恼，无形中增加了她对张利的一种厌恶和憎恨。

林秀英完全知道，王沙沙心里喜欢陈琳，为了要把她排挤走，对于张利写信给陈琳的事，故意大加渲染。要让所有同学都认为陈琳和张利的事已经瓜熟蒂落了。王沙沙一听这些话，就有一种莫名的怒火中烧，但凭他读所得到的启发，他不想表露出来。

周末了，林秀英邀王沙沙做伴回家，王沙沙不想和她同路，就找个借口，说是有事，不想回去。等林秀英上路之后，他就去邀陈琳作伴。

他们回家有两条路，一条是走公路，有30华里，另一条是山间小路，要翻越座两山，上坡下坡几趟，可以少走10华里。王沙沙就建议陈琳走小路回去，陈琳也正有此意。

他们一路上几乎是肩并肩地走着，小路有时不太好走，王沙沙总是自己走在比较危险的地方，把好走的路让给陈琳走，陈琳内心感激，却在遇到这种情况时，让王沙沙走在前面，她跟着王沙沙走在他的后面，王沙沙感觉很奇怪，就问陈琳：

“为什么我让你走那边，你也要跟着我走这边呢？”

“我多想每一步都踏着你的脚印走呢，我想永远跟着你啊。”

王沙沙知道她的话里含有意思的，也不再和她说这事，就问她，说：

“你毕业了，打算考什么学校呀，志愿有没想好呢？”

“王哥，我正想和你商量，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呢，我初步是想报中专，填个卫校，你说行吗？”

王沙沙说：“中专不是不好，但论前途还是高中比较好，将来考上大学，成为一名优秀的工程技术人员，不是更好吗，现在苏联援助我国建设156项大型工程，需要很大量的高级技术骨干力量呢。”

陈琳说：“社会上每项工作都要人去干呢，如果大家都成了高级技术人才，一般性的工作就不要人去干了？我是想中专能够早一点出来，减轻家里的负担。”

“现在上大学都有助学金，只要能考上，经济上不是什么问题吧”

“光靠助学金。也不能解决全部问题，我是女孩子，不比你，以后出来有个事做就很满足，你可要有宏伟的志愿，将来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材啊。等我工作以后，你要读本科，研究生，我会在经济上支持你的。”

王沙沙很感动，虽说将来的路还很遥远，难得陈琳能早早地为他想得这么周到，青春的热血已经在他们的血管里沸腾，陈琳在王沙沙眼中是那么地可爱， 这时他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转过身，冷不防地一把搂着陈琳，在她脸上，唇上狂热地一阵阵不停地吻。等陈琳回过神来时，感到无比的陶醉，整个身子，偎依在王沙沙的怀里，两个人的心脏怦怦地跳个不止。

如果不是树上飞来一只大鸟，啪地一声响把他们惊醒，她们不知要相拥到什么时候才开始上路呢。

八、两地思念

陈琳考进了卫校助产士专业。第一次离开家乡，到200多公里之外的城市里去读书，在人生的道路上，是一个新的转折，凡是考上了中专以上的学校的学生。毕业后，由国家统一分配工作，终身端着铁饭 碗，彻底从农民的家族中蜕变成城市人了。

去的那天，王沙沙送她到车站，说不完的叮咛和嘱咐，正好，林秀英也是这班车去同一城市读工业学校。她们在车站相逢，看到王沙沙和陈琳亲亲热热的，眼睛里妒火炽燃，白睛上布满红红的血丝，眼角的泪珠就要掉出来似的。

林秀英想，我哪样不如陈琳呢，为什么王沙沙就老是喜欢她而不喜欢我呢，其他什么事我都甘心败给她，唯有这件事，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一定要和她争个高低。

林秀英走到王沙沙跟前，装做她不知道他是特地来送陈琳的样子，对王沙沙说；

“王沙沙，你不是个大忙人吗，今天你怎么会有空来车站玩呢？”

王沙沙不好意思说是专门来送陈琳的，就笑了笑说：

“我哪是大忙人呀，没事就不能来这里玩玩吗，你考上了工业学校，还没请客呢，看来是吃不上你的高升酒了。”

“你是看不起我，请你也请不来的，就干脆谁也不请了。”

陈琳见林秀英来了，把头掉开，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她知道王沙沙心里向着她，不会喜欢林秀英的，但王沙沙也不会去得罪林秀英，那就让他去对她敷衍吧。

不一会，乘务员叫旅客上车了，王沙沙帮陈琳拎着大包小包上车，林秀英格外气愤。也主动朝王沙沙喊：

“王沙沙，你就不帮我拎一件吗？”

“好哩，我下来就帮你拎，不要说一件，两件也帮你拎啊！”

等陈琳的行李全部安顿好了，王沙沙就下来要为林秀英拎行李，可是林秀英的几件东西，也是她自己早已安顿完毕了。

王沙沙对林秀英说：“我就要下来帮你拎时，你自己已经拎上来了，走好啊，一路平安！”

当车开动的时候，隔着车窗，王沙沙向陈琳不住地挥手，陈琳和林秀英两人也同时向王沙沙挥手，陈琳知道这是王沙沙向她依依惜别。林秀英觉得王沙沙是对她说了一路平安，也心存感激！

陈琳到校没几天，就给王沙沙写了一封信：

“王哥：

第一次来到城市，什么都觉得很新鲜，什么也都觉得很陌生。第一次乘公交车的时候，连怎么看线路牌都看不懂，若不是老生带着，会朝着相反的方向去乘坐呢。再有，走到有红绿灯的十字路口时，几次都差点闯红灯了，我们家乡是从来没有这些设施的，一时很不习惯。真是一个地道的土包子呢。

王哥，来到卫校，有一种前途在望的兴奋，三年之后，我就出来工作了。人生的里程碑上又是一个光辉的起点。如果按计划算，我出来工作的那年，你已经是大一的学生了，那时，你不用你的爸妈操心，我的工资可以分出一部分供你花销。

王哥，离开家乡，离开你，真觉得很不习惯啊，尤其在一个人显得清静无事的时候，我特别想你。每当我想起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有说有笑，好不快乐啊！你的幽默，你的博学多才，你的独特的见解，每每使我百听不厌，回味无穷。每当我受到林秀英的欺凌的时候，都是你及时地帮我解围，有你在我身边，我感到无比安全，无比的快活。

你说，高一的时候，你穿着一身短褐，同学们都看不起你，后来，考试成绩比谁都高，大家才对你刮目相看，听到这件高兴事，我几乎那夜都没有入眠，太为你的本事自豪和骄傲了。王哥，我觉得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棒的人，也是我最最崇拜的人。

我们现在隔着200多公里的路程，不到学期结束，我们是无法见面了。八分钱一张的邮票，对我们农村来的人，也不便宜，今后，我只好把对你深深的思念，深藏在心底，平时，是不随便给你写信了。希望你搞好学习的同时，要特别注意锻炼身体，我们在学习上，开展竞赛吧。

你不用为我挂心，虽然刚才说了有着这样那样的不习惯，但我已不是小孩子了，很快就能适应的。

今天就写到这里，祝你快乐，学业进步。

思念你的琳妹 月 日”

王沙沙收到陈琳的来信，心里简直像要发狂一样，兴奋得无法形容。这时正是晚饭后，大家都在散步的时候，教室里还未开灯，王沙沙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回到教室里，就着黄昏微弱的光线，撕下一张作业纸，涮涮地写了起来：

“琳妹，来信收到了，我有多么高兴，你想象得到吗？我真想大声念给全世界所有的人听，让大家都知道你琳妹对我多好啊！

我们相隔几百里，李商隐有首诗说得好啊；“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我们的心不是时时刻刻都相通吗。山河能阻隔我们的身躯，不会阻隔我们的心灵，有人还说距离产生美，我并太理解这话的意思，但我更加感到，我们虽不在一起，而你的身影在我的脑海里，真是越来越觉得美呢。

想起我们从山路回家的那一趟，至今还心怦怦跳，好似唇有余温！我知道你一直在喜欢我，我也很喜欢你，你是我今生今世最可爱的人，人生道路上，无论遇到什么大风大浪，我想只要我们能携手同行，我们都能化险为夷，如履平地的。

琳妹，我现在就想努力读书，用最刻苦的精神，最佳的方法来提高我的学习成绩，不但要把书本上的知识学深学透，也要多学一些课外的东西。上有句话说得好，‘欲求生富贵，须下死功夫。’这句话我是这样想的，想要出人头地，必须加倍努力，琳妹，让我们共勉吧。

随着苏联援助我们156个大型工程的开工建设，我看到了我们伟大祖国的美好前景，也看到了我们前途的一片光明，目前我们虽还面临着这样那样的种种困难，但我还是乐观满怀，信心百倍地迎接这美好的明天。一定要成为一名又红又专的标兵。

这学期开了一门新课，是平面三角，学完立体几何之后，又学习平面三角，使数学这门功课得以完善，我很喜欢钻研代数，几何，三角的综合题呢，挺有兴昧的。每解出一道难题，总有一种成功的喜悦感，更加给了我前进的动力和信心。我想你在卫校也天天接触的都是新鲜课题吧。寒假回来，我们好好交流啊。

琳妹，要告诉你的是，林秀英昨天也写了一封信给我，简述了她在工校的情况，还感谢我送她上车呢，我还没回信给她，对于她，我真的提不起兴致来，最多过几天给她一个礼节性的回函算了。

自习课的铃声响了，同学们也都来了，本来还有无数的话想对你讲，又怕同学们起哄，所以今天就写到这里吧。

我会天天想你的，你保重。

王沙沙， 月 日”

虽说在他们眼里，八分钱的邮票，也来之不易，但他们还是最多隔二星期，就给对方写一封信。卫校的传达室门前有一个告示栏，每天早上当邮递员将信送来的时候，传达室的老头，就将收信人的名单抄录了贴到告示牌里，于是，每次课间操后，都有大批同学，涌到传达室门口去看有没有自己的信，如果看到自己的名字在上面，就拿学生证向那位老头领取。陈琳知道王沙沙是每二个星期给她一封信的，也推算出了邮路上的大致时间，所以平时，都不去挤看有没有自己的邮件。

无论哪个同学收到一封信的时候，其他同学们都抢着争看寄信人的地址，若是某某乡村或某某街道的，就说这是家信，若是来自某某学校的，大家就起哄说是情书。陈琳虽不在同学前有意炫耀王沙沙给她的来信。但每当同学们说她又收到情书的时候，心里总是甜甜的，微微而笑。

九、张家提亲

张利已分配到本县的粮食局工作了，在那个四姓坑村子里，还是第一个从学校分配到工作岗位上的呢。张利的爸爸张继红比谁都高兴，感觉全村就他家风水好，门第高。大凡有人夸他的张利成了工作组了，他就嘿嘿地笑，他会说：

“历朝历代呀，还是读书有出息呢”。

张继红在解放前，曾有过一份不错的家业，到了他手上早早花光了，解放前夕，国民党政府大量抓丁搞内战，四姓坑的村民也难逃厄运。按照当时的条例是18岁到45的男人算是壮丁，一家人有三个壮丁的，要抽二个签，五个壮丁的抽三个签。独子不当兵。张继红本是独子，本没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