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鸡乡由金鸡山分成东湖和西湖两块小盆地。这金鸡山是一块坡度很缓的山岗,山岗顶部有一尊大石,远看形似母鸡。传说,很久以前,这尊大石曾经是一只大金鸡,它的嘴朝向东湖的时候,吃东湖的庄稼,给西湖下金蛋蛋,因此东湖年年收成不好,而西湖富得流油;但是过些年,金鸡的嘴会转向西湖,这时就吃西湖的庄稼,而把金蛋蛋下给东湖,这时,东湖人的日子很好过,西湖人就倒霉了。
正如人们所说,风水轮流转,三十年前水流西,三十年后水流东,金鸡也是有它的一定规律,千百年来,它一会嘴巴向东吃,蛋下给西;过一会,它又嘴巴向西吃,蛋下给东。东湖和西湖的人们,把金鸡当神来供奉,总对它烧香祈祷,希望金鸡总是给他们下蛋而不吃他们的庄稼。
不知过了几百几千年,终于有一天,东湖有人发现原来金鸡是可以人为转动的,于是东湖的人偷偷地把它转到屁股朝向自己一边。因此,东湖这边年年风调雨顺,大家乐业安居。
日长月久,这秘密是全东湖人老少皆知了,只是对外严格保密。
后来,有一个东湖的妹子与西湖的后生好上了,誓要嫁给西湖人,可是做父母的却死活不肯。在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这对恋人是无能为力的。那位女子便要殉情而死。
临死前,她将金鸡石的秘密偷偷地泄给了西湖村的恋人。从此,西湖村的人也偷偷地将金鸡的屁股转到自己这边来。
既然这个秘密已破,两湖的人就为此而发生了激烈纷争。曾发生过无数次械斗。各自都为了摆脱贫穷,走上富裕而不怕死伤地要将这尊金鸡摆弄到适合于己方的位置。从此这只金鸡为两地人民结下了无法调和的矛盾。也带给两地人民以极大的灾难。
又过了不知多少年月,这事被官府知道了,官府为了搞好社会治安,让人民安居乐业,便介入此事,为他们两边的人作调解。
最先,官方的意见是,让这只金鸡两边轮流站,头年屁股朝东湖,下年屁股就朝西湖,可是先朝哪一边呢,为这事两不相让。
县官恼了,那就干脆哪都不朝,让它的嘴朝南,屁股朝北,这样两边都不要争了,谁还要偷偷地挪动,或者闹事,官府严惩不贷。
官法如炉,既然县官作了决定,大家不服也得服。于是把金鸡的嘴朝南屁股朝北安放好了。没有人能预料到的是从此以后,这块大石就固定不动了,色泽也不再金黄,而成了现在的黑黝黝的样子了。原来,金鸡嘴朝南是山,背朝北也是山,没有吃的东西便饿死了。
凤凰水泥厂就选址在这座金鸡山上。设计人员说,利用山岗的天然坡度,从生料到立窑一步步流程可以节省提升机的提升程序,少了设备投资,又降低生产成本。
金鸡石离筹建指挥部只有50多米远。在金鸡石顶部可以俯瞰水泥厂工地的全景。现在的金鸡石从西边看,有一丈多高,徒直如壁,从东边看,是一个个高高低低的乱石像台阶一样,可以从乱石中爬到金鸡石的顶部去。而顶部是一块六平方米左右的长方形石面。林锋和朱英没事时常到这块金鸡石上面去坐着喁喁细语。总有那么多说不完的话。
金鸡山上一股小小的山泉,林锋就是认为这绝对不能满足水泥生产的需要,所以在第一稿的可行性报告中,就指出了这一点。不知道那些审视可行性报告的人为什么都没看出这方面的问题。农行行长看出问题了,经过修改的可行性报告送上去后,也不吭声了,大概他们就以书面文字材料为凭吧,有什么后果,他们可以说出自己的理由,可以推卸全部的责任。
有一天,林锋和朱英又来到了这块金鸡石上。林锋看了四周美丽的景色,就对朱英说:
“如果这厂子真能建成,在这工作一辈子也不错啊,你看这周围多美啊!”
“是啊,但愿建成之后,你就在这厂里当厂长,我来当你的财务总管好吗?”
“厂长我是不敢想的,我吃社办粮的人哪有这资格呢?”林锋说。
“你不要老把社办粮的事挂在嘴边好不好,说实话,我的耳朵都听你这话听得起茧子了!”。朱英生气似地说。
林锋说:“这是现实,不是想回避就回避得了的,如果你不会嫌弃我是吃社办粮,那只代表你个人啊。”
朱英说:“我们现在办的是乡镇企业,又不是什么国营大厂,谁有能力,厂长就让谁当呀,分什么吃居民粮、社办粮的人呢?”
“不是我对这个现实不满,但现实就是这样,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啊,厂长当然只能是正式干部才有资格嘛。”林锋说。
朱英一点也不这样认为。她说:“现在许多国营厂都交给私人承包经营了,你就承包有什么不可以,你这样有才干,走遍天下,我都跟定你。”
这时运载设备的车辆又来了,他们不得不赶到现场去帮忙。这次运来的都是提升机,皮带传送机,有些铁皮制件都已生诱腐蚀了,林锋一时口直就说:
“把这些就地当废铁卖了不更省事?运回来还不知值不值运费呢。”
负责拆运的小刘,有事要回来一趟,就随运载设备的车同车到达。听了林锋这番话,就对周占说:
“林锋有经济头脑,这事本就应该由林锋去负责,我们在外辛辛苦苦搞回来了,还要受气,我不干了。”
周占说:“林锋说的可能也有一定道理吧,不过,既然运回来了,总不能运回去呀,下次是不是挑拣一下。”
林锋知道小刘也是正式干部,谁都比自己身分高,很后悔不该在这大庭广众之中说那些话。
“办公室的事有什么了不起,我也会干,这次就让林锋去吧,我无论如何不想去了。”小刘闹着脾气。
林锋说:“你干什么都比我强,要不为什么你是正式干部呀,就当我刚才的话说错了又怎么样?向你赔个不是吧。”
“赔什么不是,你根本就没说错,”朱英不平地说,“小刘爱干办公室的事,就让他干吧,谁稀罕办公室这个位置呢!”
朱英自己也是正式干部,所以不买小刘的帐。
还是周占打圆场:“这筹建处的事是党委政府研究决定的,不是说不去就不去,不想当就不当,同志们要从全局着着,凡事不要斤斤计较。”
林锋不想跟小刘争高低,怀着一肚子气,跑回办公室去了。朱英看林锋走了,也跟着回到办公室。
“这种人不要怕他,他有什么了不起,如果真让他来办公室,我看他连一个申请报告都写不好,不然乡长为什么要你坐这把交椅呢!”
林锋无奈地说:“身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呀,我这身分不能和你比呀。”
“如果我有你的才华,我谁都不畏忌,他小刘算什么,我才不买他的帐呢!”朱英还是满肚子的气,一心要为林锋打抱不平。
不一会,周占也来到办公室,对林锋说,明天,我们指挥部要举办一个水泥厂项目可行性论证会,邀请县有关部门的专家和权威事人士参加,论证会通过了,农行贷款就有希望了。你去准备一下筹建以来的汇报材料。”
朱英还心中有气,就对周占说:
“刚才小刘说他也会做办公室的事,这回就让他试试吧。”
周占说:“这气话你就不要再说了,都是同事之间,碰碰嘴有时也是难免的吧。小刘哪是做办公室的料呢?”
“是他自己说的能行呀,能行就让他来试试吧。”朱英还不肯服软。
周占说:“如果他行,党委政府开会的时候还不早把他安排在办公室吗,你就不要多说了。说多了,对他情绪的影响也不好,刚才他也是一时的气话。”
周占毕竟是当领导的,对于筹建水泥厂的事,业务上他是外行,但在做人的思想工作方面,协调人际关系方面,还是表现了应有的水平。
随着筹建工作的步步开展,烦恼的事越来越多,尤其对于业务不熟悉的人来说,那是难上加难。
周占出任总指挥一段时间以来,一场场事伤透了脑筋,主要还是业务方面的,他一点底也没有,上级问他工艺流程,问他除尘设备,问他成球盘,问他鼓风机,他一概答不上来。去了一次县水泥厂参观,只见里面转来转去都是机器设备,粉尘飞扬,轰隆隆吵得要命,厂领导向介绍了一遍,他也听不清记不住。这次运回的许多设备,他也不知道这要用在何处,那个有什么作用。总之外行人管这摊子事就是不好办。
资金问题尤其头痛,已到手的70万元像泼水一样一下子完了,后续资金不知何时才能解决,什么论证会,审定会开了无数次,银行就是研究研究,不知什么时候才有结果。
送去外面培训的人这个说带去的钱用完了,那个说,我学不来,你另外找人吧,我不干了!
设计单位的图纸,虽然说好是套图,可就是迟迟不能到位,于是土建工作又无法开展。虽然三通一平勉强完工,何时开始建立窑、圆库、生料车间、熟料车间、配电房、生料仓库,心里一点没底。于是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有个堂兄在县委组织部当副部长,他于是找他堂兄商量,请组织上把他调到别的乡镇去,这样他才能摆脱筹建的责任。
说来他真的神通广大,不久真的一纸调令,把他调到别处当副镇长了。金鸡乡只好派另一名副乡长接任水泥厂筹建指挥部的总指挥。
林锋自到指挥部以来,也深感自己对水泥行业外行,于是托人买了一些书来看,《普通硅酸盐水泥生产工艺》他如获至宝地读,虽然没有老师教,没有实物看,但读过之后,还是有些印象,工艺流程的总体概念是确立了,配方,生产控制,产品检测等也知道个大概。他虽也和周占同时接触筹建工作,但比周占对水泥生产的事要知道得多。
朱英看到林锋很用功的看水泥工艺的书,十分佩服他的钻研精神,她早就希望林锋将来能当上这个厂的厂长。
林锋每月才拿45元,父亲治病时还负了债,父亲虽然出了院,还不能做重体力劳动。因此家庭生活很拮据。
工地旁边有家个体户办了一个小食店,参加筹建的人,中午都到那个店里吃中饭,晚上轮流值班,要值班的人也要在哪小店里吃,因此小店的生意变得十分红火。
林锋因为家里穷,总是买最便宜的饭菜吃,朱英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就多买一些好吃的,要林锋和她一起吃。林锋对朱英的一点一滴关爱都感觉得到,感情日益发展。就是常常以自己吃社办粮的事自卑心强。对朱英的爱觉得既感激又不敢接受。
“我们一起吃,你不是说我的工资比你多一倍吗,我就分你用,真的,你不要不好意思,我是真心的。”朱英在吃饭时对林锋说。
“你的心意我领了,我也知道你家里并不怎么富裕,你也省点钱拿回家中补贴补贴父母亲吧”林锋说,脸上有一种尴尬的表情。他希望吃饭的时候,两人不要在一起,免得难堪。
“林锋,我对你老实说吧,你不要老是提社办粮的事,我对你很有信心,我觉得你这人前途远大,有志气、又聪明、又有文化功底,将来一定出人头地,比我厉害多了。
“我们过去一直很要好,但都只停留在友谊上,现在我要对你说,我爱上你了,我也觉得你没有理由不爱我,除非你嫌我长得不好看!
“我们都还23岁,按晚婚的规定到办理结婚登记还有两年,到时我们把这个厂子建成了,我们就把婚事办了。
“现在,我们相爱,生活上不要分你我,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马同骑,有苦同吃,不要吃点菜也觉得不好意思,如果有机会到哪去进修,学费和生活费也就包在我身上好了。”朱英非常恳切地对林锋说。
林锋说:“朱英,你真好,我们从初中三年就如青梅竹马,现在你不势利,不嫌我没有出息,不嫌我身分低微,我真的很感激。
“不过古话说,世态炎凉,世俗偏见可怕,你若是嫁我,不但你的家庭不会同意,也会让社会上的人笑话你。人家一定会说,你把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再说,就是你不嫌我,我这人就是内向,孤僻,不会唱歌,不会跳舞,连打扑克打麻将都不会,你跟了我一定得不到乐趣,将来也会后悔的。”
“林锋,这样说来,你太不了解我了,爱情和婚姻是我自己的事,谁也干涉不了我,我不怕社会偏见,他们能奈我何!
“你内向,孤僻,我觉得你处理大事从不含糊,这点比什么夸夸其谈的人都强。你务实,你用功,这是你最大的优点。至于唱歌跳舞打牌,这些都不是生活的主流,我重在和你过日子,要和你共同走完这一辈子的人生路。不是专爱浪漫专爱激情的人。”
林锋被她说得当场就流下了激动的泪。
农行营业所,有一位朱英财校的同班同学叫王芹,她和朱英很要好,对于婚恋的事,她们也无话不说。
王芹和乡政府一个叫李勇的干部恋爱,李勇的甜言蜜语让王芹很感动。王芹有一次征求朱英对李勇的看法,朱英说:
“李勇人是长得好看,我觉得他这个人就喜欢玩,喜欢打牌,有好几次听说还打牌打到天亮,经常输钱呢,就怕以后不可收拾。”
王芹说:“他还叫我帮他办贷款,说是要办个什么做白酒的小厂,我刚来不久,贷款的事还不敢和我们的主任说,莫非李勇借办酒厂为名,贷款用来还赌债?”
朱英说:“完全有可能啊,你要警惕,别上当了。”
后经暗中调查了解,李勇真的把计生罚款用于赌博,输了没法出帐,就对王芹说尽甜言密语,目的就想贷款还赌债,而不是真想和王芹恋爱。
王芹好在和李勇交往不久,没有陷得太深,不然后悔都来不及。这次朱英又把林锋的事对王芹说了,征求王芹的看法,王芹先也觉得林锋吃社办粮的问题不太理想。
王芹说:“林锋人是很好,可惜没有文凭,没有稳定的工作,将来有个风吹草动,说不定就回去种地了。这一生一世的事,不能不考虑深刻一点。”
朱英不以为然,她说:“自从改革开放以来,很多企业都实行改制,原来端铁饭碗的,现在都下岗了,就以供销社为例吧,原来的许多职工,现在下岗没事干了,有些职工承包了门市部,把老婆接来帮忙,原来在家种地的老婆现在成了老板了。谁知道将来行政事业单位不也这样呢?”
王芹说:“你说的当然没错,但婚姻关系到一生的大事,最好是目前和将来都能兼顾。”
朱英说:“现在我那边当出纳的小黄,也是吃社办粮的,我看她时常想和林锋走近,如果我一放手,说不定小黄的脚就插进来了。所以我一旦看准了的人,就不想再犹豫了。”
“既然你意已决,那就好好地爱吧,我得告诉你的是,林锋还有二千元贷款快到期了,他两次到期了都没法还清贷款,只办了个贷新还旧手续,付清到期利息。可见他家经济上是很困难的啊”
“你帮我算一下,这次到期的利息要多少,我帮他还了,也办个还旧贷新吧。”
王芹将林锋的贷款资料拿出来算了算,把数字告诉朱英说,下个月的16号到期,到期那天来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