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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孽缘苦果 (3)

田虎子往架子车上放工具和咳嗽唾痰弄出的响声,也醒来没有瞌睡了,听着架子车渐渐远去,思绪返回来就只想着灶火窑那个和桃花一般美的美人桃花了。他放任遐思:要是没有厚厚的窑山墙隔着,我和桃花不就是并肩躺在一起了吗?伸手往旁边抚摸,炕还很热,就是没有美人。

桃花睡不着,竖耳朵想听到那一个窑里心上人的动静声响,除了院子里不时被夜风卷起的沙尘树叶的沙沙声,人的气息一点都听不到。实在在烙背的热炕上躺不住了,就起来穿了衣服给自己找事干。锅点着了,水烧开了,还不到平常人早起的时候,几次提了热水瓶,想推开中窑的门进去,她知道那只一个铁环扣着的双扇门,只要双手抓着顶部的铁闩子,一边向外拉,一边向里推,很容易就能推开门。可一回回走到中窑门口了,手臂抬起已经捉到了铁闩子,终于没有勇气,又缩回了手,放轻脚步退了回来。

桃花的几次来到门口,杨毓晓都清清楚楚听见了。他真想飞快跳下炕,冲出去将日思夜想的美人儿桃花搂腰托胯抱上炕来紧紧搂着不丢开。可责任和理性把他的脚手都死死地钉在炕上不敢动弹一丝一毫。他真切地感觉得到父母妻子的眼睛就在他的脑袋上头笼罩着他,还有虎子那可怜兮兮的影子绕着他周身飞转。尽管精神早就飞出去了,身体终于没有动。

快要过去二十天了,随着一天天的共处,杨毓晓和桃花两个不知不觉从不见思念见了窘迫,人为相互尽量疏远,转为了一有机会就迫不及待往一起凑,对面看着却又都找不到话题说啥。可桃花就是忍不住要在杨毓晓跟前或者站着低头看脚尖,或者坐着眼神躲躲闪闪揪自己的衣襟。

吃饭时候,一端上饭来,桃花就一如既往坐在那个长板凳上规规矩矩端坐着,一眼眼看着杨毓晓吃饭,她觉得杨毓晓吃饭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是那么完美潇洒,那么令人神往。恨不得把这一切都收进眼里,安在心里,刻在脑里,变成自己身心血液的组成部分永远保留住。

杨毓晓许多时候望着桃花一眨一眨的黑长睫毛真想用手摸一摸,引得桃花不好意思,扭捏着小声问:“你不吃饭,看我啥哩?”

杨毓晓说:“我看你睫毛长得像个画上的洋娃娃。”

桃花脸噗哧全红了,细声说:“看你说啥哩,我一个山里的农民女子,怎么能比脸白眼睛大的洋娃娃?”

杨毓晓笑着说:“真的,你长得比洋娃娃还好看呢!”

桃花的脸更红了说:“你把人说得不好意思了,羞死人了。”

杨毓晓急哧白咧说:“我没说错一点点,你不知道你美得比画上的人都要美好几倍呀!”又说:“你照镜子看看,你比你的名字桃花还要美几分哩!”

桃花头低得更低了,用娇嗔的语调说:“看你,文化人真会说话,把人听得心痒痒的浑身麻酥酥的。真像飞到天上去了。”

(十一)翻云倒雨

杨毓晓看着桃花一动一动的鲜艳的红嘴唇,想问她是不是抹了什么口红一类的东西,自己也觉得有些下流,就噗哧笑出声来。

桃花莫名其妙,问道:“你笑啥哩?”

杨毓晓不好说出桃花不懂的三点一色的话,就说:“我也不知道我笑啥呢。是你做的饭味道太好了,我香得笑哩。”

桃花见杨毓晓放下了碗筷,就拿过早就放在一边的湿毛巾让杨毓晓抹嘴擦手,杨毓晓眼里看见的只是白嫩白嫩白葱一般的女人手。杨毓晓下头腿脚一抡,已经从炕上站到地面,双臂紧箍,将日思夜想的美人桃花搂着摸开了。

桃花有心思没防备,一下子惊得心快要从胸口蹦出来了,一身身出虚汗,有气无力拒绝着说:“不敢这样!不敢这样。让人看着了咋办呀?”

杨毓晓终于迈出了这一步,哪里会放手? “村里人都去工地了,有谁看得见?”

桃花呻吟着说:“村里还有人哩,饲养室和学校里还有人。说不定工地上中午会放假让人回来吃午饭。”

杨毓晓那里忍得住强罢手?继续蛮横地说:“我管他哩!只要亲亲你,哪怕活不了死球去!”

桃花早就瘫成了一滩稀泥,任由杨毓晓抱上了炕,把吃饭盘子往一边推了一推,就把新媳妇桃花大字样放到了炕中间。

下来的一切水到渠成,有经验的杨毓晓熟练地剥粽子一般一层层扒光了桃花的衣裤。往下扒最后的布短裤的时候,杨毓晓看见了桃花眼眶里溢出了泪珠,小心的问:“亲妹子,我是不是伤着你了?”

桃花流着泪摇了摇头。

一阵电闪雷鸣过去,一对虚脱过去的白花花的身躯还躺在一起。桃花首先清醒过来,手忙脚乱在炕上乱扔的衣物里找自己的衣服,杨毓晓又跃起身,将桃花抱住咬着舌头亲吻,桃花急忙说:“再不敢了,臊死人了。”推开杨毓晓,慌忙穿好衣服,下地端了盘子会灶火窑去了。

从此,二人就再也不能正人君子样相处了。只要一有机会,就吸铁石一般往一块儿吸。不说田虎子上工地去的时间里,家里到处都成了两个人的欢乐道场,有时候即就是田虎子在家的深夜,桃花也会胆大包天摸过来钻杨毓晓的被窝。她觉得只有和杨毓晓在一个炕上翻云倒雨,她才是做了真正的女人。想不到男女之间的那个活动,可以做得那么多样细腻,那么入骨透心地愉快舒服,相比她和虎子结婚以来的那些回,简直不是受活是受罪。要是婚姻还允许选择一次,哪怕是刀山火海,她都会毫不犹豫地跟着心上人杨毓晓往上爬往下跳!可两个人都有了家庭,不容他们再做一次选择。只有抓住这有数的难得时机,享受一天是一天了。

不知不觉,一秋一冬半年多过去,春节就要到了,县里农业学大寨工作队的任务也自然而然胜利完成了。反正那时候革命形势没有不一片大好的,革命任务没有不胜利完成的。任务虽然胜利完成了,工作队可不会随即解散,十几年了,谁见过我们伟大领袖发动的那一个运动宣布过结束?反正只有不断头的各种名称的工作队永远在农村轮换呆着。农业学大寨运动虽然还正进行,可新运动的新名称已经有了,就叫“基本路线教育运动”。县里的办公室不过改了一个新名称“基本路线教育办公室”,还是那些领导那些人,只是发文把工作队员打乱重新编了组,再次分到了全县各村。杨毓晓由于材料写得好,被安排在一个大公社的工作队跟着队长当工作队办公的。这样的角色现在叫秘书,那时候可没有秘书这个资产阶级的称呼,就都叫“办公的”。任用通知会上已经宣布了,就只等着大年初二县里的三干会动员下令,好集中起来,浩浩荡荡奔赴阶级斗争第一线去。

(十二)有了孩子

过革命化春节,不到正月三十,必须都坚守老阵地不许离开。杨毓晓乐得乘机和桃花乐此不疲,身心告别。

一次,起来紧裤带的时候,桃花悄悄告诉杨毓晓:“哥,我好像有了。”

杨毓晓不在意,说:“有了啥了?”

桃花头牴着杨毓晓前胸娇滴滴说:“还能有啥?有我们的孩子了嘛!”

杨毓晓吓得跳起老高说:“啥?孩子!这可咋办呀?”

桃花笑着说:“放心,连累不了你!我正想要孩子呢。”

那时候偷着打胎是犯罪行为,捉住了要判刑,从当事人到医生都不敢碰这个高压线。杨毓晓只得任由桃花做主留住肚子里的孩子。只是不放心问:“你丈夫虎子能瞒得住?”

桃花信心十足说:“没问题,他们父母都正等着抱孙子哩。”杨毓晓这才松了心。

不久,村里敲锣打鼓将杨毓晓和大队其他工作组员一块送上了公社派来的东方红拖拉机的后厢,去了新的工作岗位,去给塬上一个大公社工作队办公去了。桃花也随之结束了这一段不为人知的艳遇,回归了她的农妇生活。

凉飕飕的夜风吹得慌不择路跑出来的田美慢慢头脑清醒起来,环顾四周,到处都黑魆魆的模糊不清。沟畔的地形高低不平、树木错落,深夜里更显得奇形怪状、深不可测。她一个人在下了一个小坡的平台上站着,觉得前后左右左右都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妖魔鬼怪逼压着她,她恨不能变得比米粒还小,好藏在脚下的土块野草里依靠大地,将四面压来的恐怖只剩下头顶的一面。人变得那么小了,即就是魔王王毅后面追赶上来,也会因找不见她而转身离去。

田美心跳着,回身望着来路侧耳细听,路上静静的,没有跟过来的脚步声。她确定王毅没有追来,这才有时机理一理头绪。怎么办?照这样下去,坏蛋王毅要是一直不肯罢休,往后还不知道会有多少难对付的麻烦呀?别的女人遇到这样的纠缠,都会自然而然地跑到娘家去寻求依靠,可她仅是一个乡村小学代课教师,娘家虽然也有几个堂兄亲弟,但都不是能打敢拼的刚强汉子。估计把他们集合在一起都来,也不一定能打得过地区体校毕业的大汉王毅。况且,王毅的能言善辩,要吵架她的兄弟里也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怎么办呢?回到在舞凤山下的父母身边去,要翻过眼前的这个大深沟,还得走上三十几里山路才能走进那个叫做马泉的小村子。而且田美知道,五年前就拿王毅没有一点点办法的山里农民的父母,要是听见王毅对她动了刀子,还不急死怕死?

田美是情急之下,凭着本能反应一口气跑到了这个回家去的路上的沟畔来,要说夜里走这几十里山路回家去,一路上预料不到的可怕,她连想也不敢想,七十年代中间那些年,大塬上狼虫虎豹山鹿野猪等少见了,可舞凤山一代,那些野物可是不少见,经常有能搞到子弹的人背着村里给民兵发的枪在山里专门去打猎。万一山路上的那个拐角里扑出来一两个那些动物,田美她能怎么办?

(十三)挑食

不说回家去了,就是现,在难道能一直呆在这个黑洞洞的深不可测的深沟上头吗?

这时候,马泉村只有田虎子和桃花的那个家里,夫妻两个头向外躺在灶火窑的热炕上也都发着大愁。

自从杨毓晓坐了东方红拖拉机离开马泉生产队以后,上边又几次派过好几个不同形式名称的工作组来过马泉村,桃花挺着一天天鼓起来的大肚子,还坚持给工作组包了几个月饭。痴心的舞凤山女人,一个心眼惦念着他心里的整个天——杨毓晓,呵护着他们的爱情结晶小宝宝。对后来仍然在他家来吃住的工作组除了给端上一天三顿饭,其他的就根本没有多去注意。

再后来,因为公社干部和其他队的工作组都知道了马泉生产队包饭的桃花做的饭好吃花样多,一个个相约找个借口就在饭时跑到这里来蹭饭,连过去从来以太偏为理由把报纸丢到大队不往山上送的邮电所投递员也不怕山高路远每天午饭都准时来到了马泉生产队送信送报来了。公社化之末那时候的生产队,个个早就成了贷款累累的空架子,哪里供得住这么多口的狼撕狗啃?许多时候就不能保证按时付给桃花家的麦子补助,加上桃花身子越来越沉重,也做不下来了,就辞去了包饭的差事。

农村的女人,怀孩子生娃是天经地义的责任义务,男人除了晚上睡觉偶然摸一摸那个一天天鼓起来的肚皮,平时基本上都对女人不管不顾不过问,婆婆也只是叮咛叮咛:“小心着,不要跌了跤伤着了肚子里的娃娃。”也不会过来帮你干家务。所以不管女人的肚子有多大,那地里活、家里活,一点都不会有人给你减少。怀娃婆娘有啥?干活干不快,慢一点干去吧!更不要梦想男人会给往回买“害娃婆娘”想吃的什么东西了。

桃花第一次怀胎,什么都不懂,好些回反应得她恨不得把肚子里的五脏六腑都吐出去,跑出去干呕多半天,什么都吐不出,又口淡得想吃一口袋多的,酸甜苦辣咸什么样食品水果,翻遍家里的旮旯地脚,什么都找不到,只有一勺一勺猛喝瓮里的酸陈醋。喝得多了,便时刻感觉到身上出的汗、眼里流的泪都是一股更容易引得她干呕的酸臭味。

一天,去山上的自留地里刨洋芋,九个多月的身孕,桃花已经行动很艰难了,丈夫虎子在前头弓腰用镢头挖,她肚子大着,弯不下腰去,只得不顾地里的胡基土块,坐在地上一边拣拾洋芋,一边手脚并用,拼命往前挪动。

干了半晌,实在乏困无力,嘴馋得更厉害了,十分想吃点什么。就给丈夫虎子说:“你先干着,我嘴淡,出去找些啥吃一口。”

虎子笑话说:“你啥时候变得这么挑食了,成天想吃啥哩些?我给你到山上捉呱啦鸡去?”

桃花说:“我就想吃一口啥果子,你给我找去。”

虎子说:“酸枣山梨满山都是,你自己摘去。”又说:“你要不嫌苦,还有红豆豆橑堂堂(一种小红果,有毒)哩。哈哈哈……”

桃花气得不知道说什么是好,手压着土地起来,往地畔的路边走去。

没有得到丈夫的关心理解,桃花心里发酸,真想大哭一场发泄发泄。

她双手捧起尖溜溜凸出的肚子,猛然想起了这个走了快十个月的孩子的真正父亲杨毓晓,再有一腔子的苦水,又自觉得不好向着无辜的丈夫倾倒,就挪着脚步想回家去歇一歇。

(十四)怀念杨毓晓

自从杨毓晓走了以后,一是还包着饭,二是山里人出山不方便,更主要的是一天天身沉难出门了,还没有再见过这孩子的生父一面呢。桃花不由得又一次想念起了魂牵梦绕的杨毓晓:“狠心的老杨,为什么连信也不来一封?将你桃花妹妹难道忘光了?不知道我怀着你的孩子吗?”。

心里一想事,不知道什么时候,脚下偏离了回家去的下坡路,沿缓缓流出的溪流到了吃水泉,又拐进了几百年前明军追击元鞑子进去的那个半山的胡芦沟。

胡芦沟口子很小,一进去,就是大大平平的去年一冬被农田基建队修得平平整整的十几亩玉米地。玉米已经熟得樱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