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书库>女人媚>第一章 孽缘苦果 (4)

第一章 孽缘苦果 (4)

干了,地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桃花想起杨毓晓在的日子,说过胡芦沟那片地里头的石壁上有原始人留下的石刻图画,还说有不少就是画的男女之间干那个事的。她想杨毓晓了,想那个事了,就想去有那种画的石壁那里看看。好不容易费力走到杨毓晓说的那个地头的石壁前,睁大眼睛也找不见他说的那么样的一幅图,只有湿漉漉还滴着水珠、有一层黑绿苔藓的沙沙的整块大的石头墙上,一片圆的方的,粗的细的长短线条,根本看不出是什么图画。她想:“一定是老杨哥哥为了逗我高兴编的!”

一阵微风吹得玉米叶子哗啦啦作响,风在只有一个小口子的沟硓子里面,找不到出路,就猛然旋转着乱碰起来。忽然冲向有许多老酸枣树的另外一面向阳的石头坡,引得桃花不禁往那边去看。忽然看见了石坡下的一人多高的愣坎上垂下来一排瀑布一样的莓子蔓,人迹稀少的胡芦沟里,已经熟透了的红莓子还没有人来采摘过,因而,就像受忆苦思甜教育,去地主庄园那里见过的珠子门帘似的,挂满了红艳欲滴的红莓子。正想着盼着有什么往嘴里放的孕妇桃花看见了这一壁红莓子,立即喜出望外,不管不顾冲了过去!

她一捉住莓子蔓,就立即捏住一颗红亮红亮的红莓子,不用往下摘,直接对准放进口里,把一簇垒在一块的红豆豆咬了下来,舌头与上颚一挤,比蜂蜜还要香甜的美味马上就充溢口腔,喉咙一动随着下咽的动作,舒适甜美就从头舒畅到了脚。接下来的一阵采摘食用,桃花吃了有生以来最可口舒心的一顿美味!她吃着想着:“这红莓子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山珍了,那个神话里王母娘娘蟠桃宴上的五百年一熟的仙桃能有这个胡芦沟里的红莓子好吃吗?肯定赶不上胡芦沟的红莓子!”这时候,肚子里的小宝宝猛踢了她一脚,她要做母亲了的自豪感幸福感油然大增,双手去捂住被孩子撑起来的大肚子想,我生的要是儿子,就叫他葫芦,记住胡芦沟的红莓子。要是女儿,就直接叫她莓子!他想起了杨毓晓就曾经爬在他的身上说着胡芦沟的神奇图画叫过她“洋妹子”。莓子不就是妹子吗?

(十五)露馅

不久,桃花还在灶火窑做饭的时候,忽然肚子翻江倒海疼起来,她在炕上辗转声唤了半天,直到丈夫晚上收工回来才发现了,跑出去叫了婆婆过来。生过几个孩子的婆婆是内行,不慌不忙叫儿子去大队的村子里叫接生婆,等接生婆进门的时候,婆婆已经把从干崖上挖的几大块干黄土砸面铺在土炕上,拉着她下半身脱光,屁股用烂被子垫高,腿撇向两边,忍住阵痛将下身对着一厚层黄土等候孩子的出世了。

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桃花晕过去以前,隐约听到了孩子的清亮哭声,丈夫扑上来抓住她的手,不住颤抖着问:“怎么样?还难受吗?”婆婆叹气说:“是个丫头片子!”

醒来的时候,只有丈夫虎子在她炕头守着,她问丈夫:“娘哪里去了?”丈夫说:“回哥哥家睡去了,她半夜都没见觉了。”

月子里的饭倒都是婆婆抽时间过来做的,尿布是桃花支使虎子去门前头不远的泉溪里洗一洗,在外边铁丝上晾干或者拿回来她在炕上烙干。中间,山里的母亲来帮着她拆洗了一次,又怕这里婆家人说闲话,没有多待就回去了。这时候,桃花就一遍遍想着,要是这时候,细心的老杨哥要是在我身边,会是怎么样的?一定是知热知冷有说不完的知心话的。可想是想,有什么办法?

女儿满月,只有娘家来了几个人,婆婆过来帮着擀面,公公支使丈夫去借钱买酒,婆婆说:“算了,借钱拿啥还人家?”就只炒了一盘洋芋,切了一碟浆水菜就吃了女儿的满月饭。桃花娘家爹刚说:“这就算给孩子过满月吗?”婆婆立即顶上去说:“你问问你女子去,看他生的娃值得我们揭钱累债大扑腾吗?”

桃花爹还要说话,桃花从婆婆的话里听出了怪音调,心里一惊:“莫非是婆婆他们知道什么了?”她可一直没有听到村子里有人说闲话呀!桃花爹以为是嫌桃花生的是个女娃子,重男轻女是山里千百年的习俗了。

人都说:“若要叫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其实,桃花和杨毓晓之间的男女关系,早就被人发现了,只不过碍于工作组的威势还有桃花的为人,没有人多嘴传话罢了。

那一天下午,学校里唯一的教师郑先生来找杨毓晓下象棋,农村人没有进谁就家敲门的习惯,郑先生没有搭声,就直接到了杨毓晓住的中窑那里,见门闭着,上前推了推,却是关得紧紧的,以为人不在,刚要转身离去,忽然清楚地听见窗户里面传出怪怪的哼唧声,再仔细一听,明明是正行男女之事,吓得他急忙灰溜溜悄悄溜走了。

本来五十来岁的郑先生也不是多嘴多舌的人,可有一次,去大队学校开了会以后和几个老师划拳喝干酒,喝多了,有教师就逗他说:“你看你一天吃学生派饭,哪里有人家工作组老杨的包饭好?”

(十六)想念桃花

郑先生醉眼朦胧,忍不住说:“我要是和谁家婆娘睡到一搭去,也能吃好饭。”几个教师来了兴趣,往下追问,郑先生自知失言,再也不肯说一句了。就这也防不住把闲话传出去了。田虎子娘不知道从哪里也逮了几句风言话在耳朵里,所以孩子满月话赶话实在在心里放不住,冷言撂出来那一句。桃花心里有病,就制止了还要说啥的父亲。

桃花虎子他们经过二十几年的夫妻生活,生下了田美之后,又生了一个和虎子模子差不多的儿子葫芦。

怀儿子生儿子的时候,形势一天天都往好的方向变着,先是敲锣打鼓庆祝党中央粉碎了四人帮,接着就分地到了户,再没有人一年四季逼着赶着要社员三出勤两加班去挖土方了,日子也好过了许多。

现在,两个比天还大的大难题摆在了已经四十多岁的夫妻两个面前,一个是跟人在外学房木匠至今问不下媳妇的儿子田葫芦,一个就是被前夫逼着的田美了。

组织一个通知,杨毓晓就只得将自己进山时背来的行李放到东方红拖拉机大厢里。尽管心里恋恋不舍桃花,却不敢面露半点恋色。在送行人的背后,杨毓晓看见了桃花躲躲闪闪火一样含情脉脉的目光,他只有强忍着离情别意去了塬上的那个公社。

能给工作队当办公的,是像杨毓晓这样的新队员难得的好时机,如果表现得队长满意了,还可以顺利入党,甚至能达到最理想的目标——被突击提拔去当农村户口的公社革委会半脱产付主任,有的是在更重要的岗位上为人民服务的机会。

杨毓晓跟着的工作队长,是一个手里有权的县革委会副主任兼着的。那时候讲究领导干部在第一线蹲点抓运动,县里总共只有一辆半新的黄帆布篷吉普车,革委会主任都没有专车,更不要说副主任了。吉普车只是开会才接送县革委会的几个主要领导。所以副主任也得天天日夜和工作队员一样住在点上不回家。

这个副主任姓强,是个从部队复原转业的团级干部。退伍了,还是手不摸枪就发痒。他想办法从公社武装干事手里搞来一支给民兵配发的半自动步枪,抽空就让杨毓晓跟着下沟里去打野物。

大塬上的沟里,轰轰烈烈人山人海修水利,早都把野生动物们藏身的树林洞子挖没了,能打到的只有偶尔胡跑碰到强主任枪口的零星野兔。强主任极不过瘾,经常唉声叹气。

杨毓晓人离了马泉村,离开了桃花,心里从来没有忘了和桃花在一起的那些美好的日日夜夜。当了工作队办公的这个角色,免不了经常熬夜写材料,写到深夜里,独自一个人对着玻璃窗外黑幕布一样漆黑的夜空,心禁不住就飞去了隔着一架深沟还有几十里路的桃花家那个暖融融的窑洞、热腾腾的被窝,想念着桃花身上朵朵粉红的桃花。

时间一长,杨毓晓对这个令他畏惧的自带威严的强主任有了点了解,觉得他官虽大人倒挺义气江湖的,不像有的领导那样阴阴的难琢磨。

(十七)眼里只有杨毓晓

杨毓晓暗自盘算,掐指细算,估计应该快要是桃花肚子里的孩子出世的时候了,就在一天借给强主任提着猎物野兔从沟里上来的时候,抓住强主任又叹息猎物太小的机会说:“强主任,我在舞凤山那里的马泉村住过队,那里还有野猪和狼呢,特别是野鹿我都在山上见过好几回。”

强主任一下子兴奋得眼睛都亮亮地睁大了,问他:“真的吗?”

杨毓晓说:“真的,那里人用铁夹子都能夹住野猪,用钢丝套过金钱豹呢!”

强主任是山外平原上的人,听到远远的舞凤山还有这些东西,立刻来了兴趣,跃跃欲试想去那里好好过一回打猎瘾。

工作队阶级斗争任务繁重纪律很严,即就是强主任这样的官,也没有不打招呼就离开岗位去什么地方好几天的自由。

还是杨毓晓头脑灵活,给强主任出主意说:“上边不是再三要求给工作队员进行革命传统教育吗?舞凤山可是延安时期革命根据地的南大门,你可以领着我去那里搜集写革命传统教育的材料去呀。”

强主任很高兴,就给县基本路线教育办公室和县革委会主任都打了电话。理由充足,没有不同意的,县革委会办公室还专门派来了那辆吉普车,很快就把杨毓晓和强主任送上了舞凤山的马泉村。

在路过山里公社所在村子的时候,杨主任要去公社招呼招呼,杨毓晓说:“我在那里住了半年队,人熟着呢,咱要找了公社,他们一定派人跟着,把实情传出去,都说你强主任撂下阶级斗争大事不抓,领着工作队办公的进山打猎,多不好。我直接把你带到给我包饭的那一家去,给谁都不说!”

强主任说:“那好。”掏出来二十块钱五斤粮票,递给杨毓晓说:“去街上买上些吃的给人家带上,咱搞革命传统调查,可不能违犯革命纪律,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杨毓晓自己添了点钱,秤了几斤生猪肉,几斤熟牛肉,一只黄焖鸡,和一大堆饼干糕点两瓶酒,剩下的钱都买了当时仅有的铁桶装的奶粉。

桃花家给女儿刚过了冷冷清清、很不热闹的满月不久,村里人都数说虎子和桃花:“你大你娘有你哥哥嫂子给生的大孙子,不稀罕你们生了女子娃,可女娃是你们两口子的第一个娃呀,连一盅酒都不喝就过去了,像啥事呀?”田虎子解释:“我家里没有钱呀。”

桃花知道人们是挑不明才故意这么说的,就回说:“我们把酒给我女子攒着哩,等我女子长大出嫁的时候好好大摆三天酒席呀!”人都没话说了。

硬话是这么说了,可桃花心里难免酸酸的难受,想:“要是这女子是生到杨家的炕上,会这么不值钱吗?”再不舒服难受,也只能在自己的心里搁着,这没有别人会代替。

一天,桃花在家里正给孩子吃奶,隐约听见院前坡下的大路上有汽车声,就抱着孩子去外边看。忽然心里一惊,她看见了千思万念的那个熟悉的身影,是老杨哥哥!看着从斜坡走上来的几个人,她眼里只留下了一个人,就是杨毓晓了。

(十八)两人相见

杨毓晓也抬头看见了抱着孩子的桃花。他不好明目张胆喊叫桃花的名字,就一边和司机提着大包小包往上走,一边给强主任说:“那就是田虎子的媳妇桃花。”又故意大声向桃花问:“你家虎子在家里吗?县里领导要来你家住几天呢。”

桃花这才回过神来,应声说:“娃他大去队上劳动去了,我喂完奶,把孩子给他婆了,也要去上工去哩。”

杨毓晓说:“你不用去了,来了县里领导,一回不去队上参加劳动,生产队不会把你怎么样的。”说着已经到了院里。

杨毓晓躲过强主任他们的视线,盯着桃花怀里的孩子,恨不得跑去和孩子一起吃,桃花笑着撕衣襟盖住露出来的酥胸说:“她叔,快把客人往中窑让呀。”杨毓晓就仍然提着东西,带强主任和司机进了中窑。

桃花跟进来说:“我给你们提水去。”杨毓晓这时候已经把手里提的都放到桌子上了,就顺势接了桃花怀里的孩子说:“你去,我给你抱孩子。”桃花顺水推舟,把杨毓晓的亲女儿给了杨毓晓。

杨毓晓一把抱住女儿软软的小身子,望一眼女儿粉嘟嘟毛茸茸的小模样,心里激动着,忍不住将脸凑上去亲昵着不松手。

桃花提水过来,给他们倒了茶,又去端过来洗脸水,从杨毓晓手里要孩子,杨毓晓指着桌子上的吃食说:“我把娃抱着,你去给强主任准备饭去吧。”

强主任说:“你不要担心,我们吃饭会按规定给你家粮票和钱。”

桃花往出走说:“哪里话?山里人家,好不容易来几个客人,哪里会计较这些。”

强主任说:“不是说你们山里人不好客,这是我们工作队的纪律。”

强主任和司机在中窑洗脸喝茶,杨毓晓借机抱了孩子去桃花去了的灶火窑,一进去,桃花就扑上来抱紧他和他怀里的孩子哭了起来,吓得杨毓晓倒退着说:“不敢哭了,小心他们来看见!”

桃花使劲才忍住没有放出声音来,捶着杨毓晓的后背嗔怪:“你死哪里去了,我和咱女儿怎么盼你想你,你知道吗?”

杨毓晓将孩子在炕上小心地放好,回身一把抱住桃花说:“我知道。我知道。我又不是生铁石头,怎么能不知道?”急切地亲吻着桃花说:“我天天想来看你哩,就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怕给你惹麻烦呀。”

桃花说:“那你十几个月,连一封信都不给我?”

杨毓晓说:“这里信到手,不知道经过多少人了,万一有人拆了信怎么办?”

桃花说:“你只写几句问候话,他谁能看出啥来?”

杨毓晓亲者桃花说:“都怪我,都怪我,是我的不对!”桃花这才破涕为笑了。

他们怕中窑里的人,所以没有敢再进一步动作,互相放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