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生命的阳光

马宇阳

第一部回忆

如果我能看得见，就能轻易的分辨白天黑夜，就能准确的在人群中牵住你的手。如果我能看得见，就能驾车带你到处遨游，就能惊喜的从背后给你一个拥抱。如果我能看得见，生命也许完全不同，可能我想要的我喜欢的我爱的都不一样。眼前的黑不是黑，你说的白是什么白，人们说的天空蓝是我记忆中那团白云背后的蓝天。我望向你的脸，却只能看见一片虚无，是不是上帝在我眼前遮住了帘忘了掀开。你是我的眼，带我领略四季的变换。你是我的眼，带我穿越拥挤的人潮。你是我的眼，带我阅读浩瀚的书海。因为你是我的眼，让我看见这世界就在我眼前。

这歌词儿写的太贴切了，以至于每次听完了我都有种心绪怅然的感觉。仔细想想，我们这一辈子磕磕绊绊的一路走来，经历了什么，又留下了什么，不经意间我们又会做些什么呢，我不知道，或许你也不知道。其实这首歌说的是一个盲人的心声和他对这个世界的感恩。对，你猜的很对，我就是这个盲人，就是故事中的主人公。我不想说这本书的含金量有多少，但我想告诉你的是，我是在用心书写其中的每一个字。这本书绝对称不上字字血泪，但我可以保证的是，句句真情。

首先得介绍下我自己，我叫马雨阳，是个不折不扣的八零后，自小眼睛就有毛病，其实一开始我还不完全算是一个盲人，眼睛有大约0.2左右的视力，但令人想不到的是，就在我初中毕业后的一次意外让我岌岌可危的那点视力也吹灯拔蜡了。其实黑暗的世界也没什么可怕的，但谁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我的一只耳朵0也在某次疾病中完全失去了听力。这下好了，连盲人都不能算是完整的了。叹了口气，也只能无奈的说一句，靠，老子忍了。不知哪个算命先生给我算的命，说我这孩子天生就是多灾多难而且犯岁（犯岁就是经常遇到磨难的意思），呵呵，真不明白了，我上辈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大人物，干了些什么祸国殃民的事，让玉皇他老人家如此震怒，让可怜的我在此生遭到如此之多的劫难。听说台湾有位催眠大师研究出了种能够探知人类前世今生的催眠技术。呵呵，真想尝试下，看看上辈子我到底做了什么孽。

抱着我和柳杨的孩子，心里五味杂陈。我真想不明白了，难道爱对于我们就这么艰难吗？一个月前的那个清晨，对，就是小念阳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天，在这座朝阳区非常之有名的大型医院的产房中，我的爱妻柳杨还没来得及看一眼新生宝宝的样子，就带着无限的眷恋悄然离开了人间。急救病房门前，我抱着孩子，瞪着空洞无神的双眼，不知望着何方。我无声的哭喊质问着！为什么，这，这到底为什么呀，宝宝才刚到这个世界上呀，为什么就要她失去妈妈呢，难道命运就这么不公平吗？周围人们的劝解，呼唤，哭泣，早已充耳不闻，我所能感知的只是撕心裂肺的痛。我抱着小念阳，抱着出生后就没有了妈妈的孩子，抱着这即将要和我相依为命的婴儿，迷茫了，无助了，不知所措了。

孩子即将出生的头几天，柳杨好像就有了些不太好的预感，那几天她总是心神不宁的在我耳边叨念着：“将来呀，你可的好好带大我们的孩子哦，咱俩这辈子没少受苦，你可千万别让她跟咱一样受苦了！”那时的我没多想，美滋滋的摸着爱人的肚子，不断设想着将来那幸福得冒泡的小日子。听着柳杨这话，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碍于孕妇神经都比较大条的缘故，我没有多想，还是安慰她到：“嗯嗯，是呀，咱俩是受了不少苦，可有了这么好的我，这么优秀的你，嘿嘿，咱这宝贝怎么还能受苦呢！”听了我的话，她笑了笑，没什么表示，然后就是沉默，良久后，柳杨还是强装笑容的刮了刮我的鼻子：“没事没事，你甭担心，将来我还得让你做好多事儿呢，我可不会轻易离开你！”说到这儿，我不知她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总之，后来她就一直沉默了好久好久……！“老公，不管我发生什么状况，你这做爹的也必须对咱孩子好，我们受多少苦难没什么的，可千万别让孩子再走我们的老路呀！”我摸了摸她的头，笑了笑说：“哦，没发烧呀，你刚多大个人啊，怎么就跟老太太似的，乖，别乱想了哦，我觉得养好了身体才是真的，俺可不希望你有啥意外，老公答应你，将来，不，是每一天都对你和宝宝好，相信我哦！”可当时的我哪能想到，几天后，悲剧竟真的发生了！随着宝宝嘹亮的啼哭声，柳杨的心脏也停止了跳动。我万没想到，我们的爱情竟真的像匆匆滑过天际的流星那样短暂。和她在一起的日子，真像是个梦，那么甜美，那么纯净。我摸着柳杨渐渐冰凉的身体，绝望得顿足捶胸！刹那间，我仿佛看见了死神正挥着那双黑色的翅膀，向我露出那种蔑视的表情，那么狰狞，那么可憎。我听到了他正用尖利的利爪撕扯着柳杨柔弱身躯发出的恐怖响声。我死死的拉着柳杨的小手，无声的乞求着上苍，希望真有神明会显灵，让她离去的脚步停上一停，让她离开的速度慢上一慢，哪怕只是瞬间。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我们还有太多话没说够，太多事没做完。可这老天它偏不遂人愿，不管我如何努力，她始终没能醒来。柳杨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紧闭着的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我知道那一刻她不仅承受的是撕心裂肺的痛，还有对我，对孩子，对我们这个家的深深眷恋。我总以为她睡着了，可现实告诉我，这一切只是个梦，只是个遥遥无期的梦。趴在柳杨的身上，我绝望的哭喊着：“杨杨啊，回来呀，你，你不要走啊！你不可以说话不算数的，绝对不可以！你说要我陪你过一辈子的，难道你忘了我们的约定吗？你怎么能这么轻易的放弃呢？你说过的，我这个百年不见的脑袋是你一生要守护的呀，可，可你为什么这么不负责任的离开呀！柳杨，你不可以做逃兵，绝对不可以的，我命令你，马上起来跟我回家，立刻！”我的哭喊最终还是没能唤醒爱妻柳杨。

忽然，我感觉灵魂似乎不受控制的脱离了那具被黑暗包围了几十年的皮囊，轻盈的漂在了那属于声音和色彩的美轮美奂的世界里。我揉揉眼睛，有点发傻，愣愣的打量着周遭发生的一切。我仿佛能看见了，对，的确是能看见了，我不太敢相信，举目四望，我看见病床上那洁白的床单，看见床单下睡着了的柳杨，我还看见了正大哭不止的小念阳。我看见了我自己，看见我哭昏在爱人早已冰凉的躯体上。婴儿的哭喊，人们的啜泣，那一幕幕渐渐离我远去。我无意识的随着风儿飘呀飘呀，那些痛苦，那些悲伤，好像已经烟消云散了。我莫名的想着，难道，难道我也死了吗？不知何时起，眼前的世界发生了变化，让我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一片片色彩斑斓的花瓣满天飞舞，温柔的清风送来阵阵熟悉的幽香，我左瞧瞧右看看，发现柳杨正站在不远的地方笑盈盈的看着我。看见柳杨，我惊喜非常，赶快兴奋的跑上去，拉住她，死也不肯再放开。柳杨没拒绝，习惯性的把手臂和我挎在一起，我们没有说话，静静地向前走着，一路上，我们路过了无忧的童年时光，经历了彼此的成长岁月，再次体验了那些共同走过的快乐与不快乐。那一幕幕的幸福与悲伤，让我们时而欢笑时而泪珠流淌。天空湛蓝湛蓝的，我惊讶的发现，我们仿佛走进了一个童话般的小小村庄。村庄四周圈着高大的乔木，有槐树、松树、椿树等等，仿佛绿色的岛屿在峙守。村子中流淌着小河沟，水是清澈的，水草碧绿丰盈。各种各样的飞鸟正在为冬季储存更多的养分，啾啾叫着，近得可以听到啪啦啪啦扇动翅膀的声音，它们从这棵树落到那棵树，从这面墙落到那面墙，我仿佛走进了黄绿交织色的童话世界。彩色的花瓣依然在我们头顶飞舞飘荡，我很想纵情呐喊，我大声的问柳杨：“阳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堂吗？那，那为什么我却看不见阳光呢？”这时，柳杨忽然停下了脚步，我惊奇的发现，她的身后就是那多次出现在我梦境中的可爱院落。高大的樱桃树上依然挂满了红艳艳的樱桃果，漂亮的小鱼塘里那一尾尾金色的小鱼儿还是那么怡然自得。看着眼前这美轮美奂的一切，我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小心翼翼的拉了拉身边的柳阳，不确定的问道：“杨杨，我们终于回家了吗？可是，可是我们好像忘了带上宝宝呀？”柳杨望着梦里那个只属于我们的家，泪水早已迷蒙了双眼。忽然，天空飘下了一片片发着金光的小小花瓣，他们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纷纷落到了柳杨的手心里，组成了一颗小小的太阳。那明媚的阳光照亮了天地，也照亮了我们的整个世界。柳杨的笑容变得纯真自然了起来，她轻轻捧起那颗小小的太阳对我说：“雨阳，这是我们手心的太阳，你知道吗，她将代替我照亮你的整个人生。”说着，她把那小小的太阳放在我手心里，瞬间，我感到了一股温和的暖流席卷了全身的每个细胞。“亲爱的，她就是我们爱的见证，也是我们来生相聚的希望，你要好好心疼她，珍惜她，让她拥有快乐，永远健康！”然后柳杨又用手指了指那座熟悉的小院子，轻声且带着无限深情的对我说：“哥哥，你要记得，这是我们永远的家，不管多久，杨杨都会在这里耐心的等你回来，千万别忘了，你欠我两世的情缘！”说完这些，柳杨早已泪流双颊。轻轻转身推开了那扇绿色的大门，她一步一回头的走进了那只属于我们的家。渐渐的，这一切慢慢淡出了我的视野。这时，婴儿的啼哭，人们的啜泣声再次回到了我的耳中，在婴儿的啼哭声中，我没有听出来悲伤。，是的，婴儿的哭声中本身就没有悲伤，因为生命由之而来的那个世界里本身就不存在悲伤，悲伤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产物。我抱着孩子，听着她那响亮的哭喊，起初的绝望心情随着柳杨那言犹在耳的嘱托化作了一种力量，一种生的勇气。我明白，一路走来，我将独自遇到太多未知的艰难险阻，但我相信，爱和责任，一定能让我勇敢的捧起手心那颗明媚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