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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爱情句号

在阿姆斯特丹的小旅馆里休憩一夜后,海红英前往这座城市的郊外,大约八九公里外的金德代克埃尔斯豪特,这里坐落着当今世界最大的风车群。映入眼帘的每一座风车,都是顶部带有风车的塔楼,塔楼呈圆锥形,风车之上装着四十来片长方形翼板。塔房宛如一座小巧的楼房,有不少家族长久定居于此。远远眺望,在那长满郁金香的地平线上,一座座带风车的塔楼静静伫立,构成了一幅别样的迷人风景。

海红英手持相机,对着眼前的美景不停地拍摄。时而将镜头对准地平线上的大风车,时而又聚焦在近处的郁金香。那些大朵大朵的郁金香,形态各异、色彩斑斓,美得令人陶醉。每当她把镜头对准郁金香,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个人,一个曾以她为模特的人,那个始终活在海红英心底深处的人……

他叫叶君,是海红英的表哥,两人自幼相伴,青梅竹马,一同长大。正是因为叶君对郁金香的极度喜爱,才让海红英最终也爱上了这种花。叶君爱郁金香,更爱站在郁金香旁拍照,而他的专属摄影师便是为了爱他而学习摄影的海红英。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彼此深深相爱,然而,一个极为严峻的问题横亘在他们面前。他们虽非亲兄妹,却是嫡亲的姨表兄妹,按照法律,他们没有结婚的权利。这个问题不仅深深困扰着海红英和叶君,也让两个家庭陷入了无尽的纠结。

为了彻底解决这个难题,叶君的父母带着他办理了移民美国的手续。叶君就这样远走他乡,海红英做梦也没想到,这次离别竟成了永诀。叶君到美国后,整日郁郁寡欢,不到三年便查出患有白血病,仅仅一年时间,就客死异乡。消息传到海红英家中,她瞬间崩溃,一病不起,整日昏昏沉沉,低烧不退。

叶君的母亲在长途电话中泣不成声:“小君就是太伤心了,才得了这个病,是我们大人太决绝,害死了叶君。早知道,就该让他们俩在一起,大不了不生孩子就是了。你们一定要好好劝劝这傻孩子,让她千万想开点。我们两姐妹就只剩她这一个孩子了。”

海红英在生死边缘挣扎许久,最终从阎王殿捡回一条命,可整个人却从此大变。许多年里,她总是落落寡欢,虽依旧热爱摄影,却再也不肯拍摄人物。

为了她的婚事,叶君的母亲,也就是她的亲姨妈,特意从美国赶回国内劝她。姨妈拉着她的手,泪流满面地说:“红英,你不能就这样孤独终老。这样小君在那边也不会安心的。好孩子,听姨妈的话,找个好男人成家吧。我知道你忘不了小君,可是孩子,他已经走了五年了,再也回不来了。你就把他忘了吧。”

为了让老人放心,海红英接受了家人的安排,开始相亲、谈婚论嫁。可她的心却早已死去,真正让她的心重新活过来的是学长严萧潇,只因他长得很像自己的表哥。然而,生活再次和她开了个残酷的玩笑,他们的爱情还未真正开始,就彻底转化为了友情,尽管海红英一直在心底默默暗恋着他。

海红英全神贯注地拍摄着那些郁金香,心无旁骛。她尤其喜爱拍摄不同颜色组合在一起的郁金香,远远望去,它们就像一幅幅精美的彩色几何图案。

海红英选了一个十分满意的角度,整个人趴在原野上,尽可能让相机镜头与地平线保持相同的角度,几乎紧贴着地平线望去。那些美丽的郁金香,在她的镜头里构成了一幅奇特而壮美的画面。

就在她屏住呼吸,即将按下快门的瞬间,大片郁金香中突然站起一个男子。海红英一愣神的工夫,那个人回眸一笑,“咔嚓”一声,海红英的快门已然按下。

这声响惊动了那个男子,他错愕地看着趴在地上、举着相机对着自己的海红英。海红英那略显滑稽的样子,让他忍不住捂住嘴笑了起来。

海红英一边尴尬地站起身,一边说道:“对不起,先生。我不是有意偷拍的。我可以马上把照片删除。”说着,她来不及拍掉身上的碎草,就打算删除这张照片。

“等一下。”那男子用一口标准的普通话阻止道。

海红英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对方是中国人。要是遇上外国人,比如日本人,解释起来岂不是更加困难和尴尬?至少国人之间沟通起来没有语言障碍。

“原来您也是中国人?那就太好了。”海红英赶忙进一步解释,“我刚才是想拍一幅郁金香全景,没注意花丛里有人。就在您站起身回头的时候,我的快门按下去了。实在非常抱歉,没有得到您的允许就……”

“没事啊。”那男子戴着一顶前檐很宽的鸭舌帽,笑着摇摇头,“不就是拍了我一张照片嘛?正好,我一个人来的,想拍照都只能用手机自拍,可怎么拍都不满意。我看看这张怎么样?”

“当然,这是您的肖像照。”

海红英调出刚才那张照片时,才看清照片上的人。这一看,她不禁大吃一惊,忍不住抬头看向站在面前的真人。太像了,简直太像了!若不是已经过去了好几年,她一定会以为眼前这个男子就是在自己心底渐渐淡忘的叶君!她忘记了将手中的相机交给对方,只是呆呆地望着这个男子,而他的脸上没有丝毫嗔怪的神情。

他叫上官一叶,是广州大学中文系的教授,今年42岁。他在学术上颇有建树,在业内名气很大,已经指导过好几届研究生,是位名副其实的名导师。然而,他在婚姻上却遭遇了失败,和妻子经过几年的拉扯,最终还是同意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离婚后,在亲人的劝说下,他特意请假出国旅游。

不知为何,他既没有约同伴,也没有参加旅行团,而是独自来到了阿姆斯特丹。他来这里已经两三天了,对其他风景兴趣寥寥,唯独对这里的大风车和郁金香情有独钟,甚至还住进了一家位于大风车塔楼的小旅馆。

那是一家私人旅馆,老夫妻住在二层,把塔楼的三至四层改造成了小旅馆,一层则是简易的小饭厅,客人可以在这里品尝到荷兰风味的菜肴和点心。实际上,每层只有一个客房,空间宽敞,住着十分舒适。上官一叶就住在顶层,从窗户望出去,大片大片的郁金香尽收眼底,别有一番独特的情调。

上官一叶的婚姻走向失败,除了妻子移情别恋,其实也和他不注重维护婚姻关系、不懂得感情需要不断更新有关。男女之间的感情,很多时候是需要用心去经营和维系的。人和人各不相同,有些人对一段感情刻骨铭心、忠贞不渝,而有些人则容易见异思迁。有些人把情爱看得比较淡薄,觉得可有可无;而有些人却将这份人间情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海红英就是那种对初恋刻骨铭心、永生难忘的人,而上官一叶恰恰是把情感看得相对淡薄的人。

上官一叶很快就从离婚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在走下飞机的那一刻,那一丝微微的失落感便已荡然无存。他就像甩掉了一个沉重的包袱,独自一人反倒觉得轻松了许多。上官一叶在学生时代就是学霸,从大一到大四,始终稳居中文系成绩榜首。主动追求他的女生不计其数,可最终都失望而归,因为没有人能忍受他只专注于书本,对人却漠不关心的怪癖。即使在接受约会时,他也总是夹着一本书,一边心不在焉、答非所问地敷衍,一边聚精会神地看书。毕业后,他继续攻读研究生,然后顺理成章地留校任教。很快,他从助教晋升为讲师,接着是副教授,直至成为教授,是广州大学最年轻的教授。

他的婚姻属于现代版的“拉郎配”,是他母亲坚持不懈努力的结果。母亲不仅整日唠叨,还付诸行动,不断找人说媒,就差没去广州越秀公园摆地摊征婚了。最终,上官一叶妥协了,接受了母亲介绍的女朋友,很快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他的妻子叫楚明珠,自身条件其实相当不错,是广州市政府办公室主任,人长得俊美靓丽。她看上了上官一叶的优秀条件,却没想到他对妻子如此冷漠,心思全然不在家庭上,还不肯要孩子。楚明珠受不了他的冷淡,很快移情别恋,有了第三者。上官一叶发现此事后,竟没有丝毫生气,似乎也明白,找自己这样的人做丈夫,老婆不出轨才怪。只是,当楚明珠提出离婚的那一刻,他还是感到了一丝失落。他接受了离婚,但心里总归有些不是滋味。上官一叶不明白自己的婚姻为何会失败,便听从亲友的劝告,出来旅行,换换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