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不知道会在怎么的风景中结束?但是,不管以后的道路是怎么的,我都会认真的描绘我人生的每一幅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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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景十一章、周清青年(2)
火车飞速的前行,把窗外的风景一律甩在后面,也包括我的故乡。
家迁了。我们全家在姨夫的帮助下,真的把迁到A市去了。坐在火车上的我不由得伤神,那养育我十八年的故乡啊!真的要我在爱与恨中离开了吗?这里有我的身世之谜,这里有我对养父母的敬爱,有我对生身父母的怨恨,有我的许许多多的梦想,团山屯——我的故乡!我真的走了。
一年前,鲁娟问我:“你经常坐车进城看病,当你坐在飞速奔跑的车厢里看到窗外的风景时,你有什么感想吗?”
记得我当时只微微一笑,静静地看着她,什么都没有说。不过当时让我的确想起两句诗,好像是:“我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看我。”可是现在,我在车厢里看风景,看风景的人能看到我吗?老实说,感想这个问题,本身就是很难回答的问题。因为每个人的思维、经历不同,感想也肯定不一样。就是同样的一个风景,因每次欣赏它的心情不同,感想也各不相同。我因为身体不好,经常进城看病,曾坐过无数次火车和汽车,我的亲身体会每次都不一样。就像今天吧,窗外本来是硕果累累金秋繁忙而喜庆的景象,我的心却随着火车的奔驰越来越沉重,已无暇浏览这大自然的美丽风光,更谈不上感想了,原因是故乡离我愈来愈远了。
人有时是很矛盾的。自从给姐姐过完十八岁的生日,自从在姐姐的生日上公开我是弃婴的身份,我就时刻盼望早日离开故乡,早日搬家到A市去,早日躲开让我出生不明的鬼地方。然而,当真离开了,心里却有千万种难舍的情怀。
那一个个熟悉的身影是那么亲切,他们曾像爸爸妈妈一样对我关怀备至。唉!我眼前又开始出现幻影了。
你看,他是前趟街的张大叔,他是后趟房的王二伯,她东邻的刘大婶儿,她是西街李二娘……
看:那曾养育我的溪水里,有我的鱼虾在游荡;那翠绿的树林间,有我的鸟儿在飞翔……
我生活了十八年的故乡啊!在你的史册里,记录着我家被抄走的宝藏,记录着姑姑英年早丧,记录着奶奶悲愤的目光,记录着爷爷雄赳赳的上战场……
家乡啊!我曾在你的怀抱里饱读诗书,也曾在你的怀抱里抒写华章。我在你如金的时光里,走进新社会的课堂,那课堂的黑板上,有勾股定理也有X加Y的平方……
家乡的小路啊!你曲折逶迤,你泥泞漫长。你留下我稚嫩的足迹,你记载着我对未来的幻想。你小路上的晚霞,有我少年的情愫,也有我爱情的迷茫。
大岩,王大岩!我曾深爱的虎子哥啊,你的保护,你的书信,还有临别时你我眼中不舍的泪光,道出彼此无奈的衷肠!虎子哥啊!我们从此一别,再见不知何年何方……
鲁娟,赵权,你们何时结婚?尽管你们不是好学生,可是你们给我留下太多的感伤。是你鲁娟给我演绎英雄的辉煌,是你赵权惊醒我乱作诗歌的荒唐。你俩和其他同学一样,让我思念难忘。
还有我的神秘信件,你的真容到底是什么摸样?从此你我天各一方,你能插上翅膀吗?你能隔山隔水再飞进我的书包、我的心房吗?
火车快速的飞驰着,带着我对故乡的依恋飞驰着,把故乡抛得愈来愈远。故乡,故乡,我亲爱的故乡!我这就走了吗?我这一去,不知何时再见您的尊荣,再亲吻你的脸庞?我的团山屯啊——养育我十八年的故乡!我们真的分别了!
团山屯,顾名思义,因依傍团圆的山体而得名。
我的村子就建在团山的南坡上,屯的周边五十公里内没有山,只有我村的团山,高耸于方圆五十公里内的平原上。在夏季到来时,绿油油的青纱帐会遮住人们的视野,这时候我站在团山的山顶,放眼望去会很惬意。特别是看到村子前的溪流时,那个美呀,别提有多自豪。团山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在我眼里,一下子变成依山傍水得天独厚的宝地。我仿佛站在五岳之巅,小溪也会在我们的眼里变成大江大河,清凌凌的‘江河’水把村南的松林映衬得愈加高大而挺拔。挺拔而高大的松树陪伴着爷爷庄严的墓碑,那是周家的光荣与骄傲。
到了冬天,银色的天地间,凸显出这个并不陡峭的小团山,山坡在冰雪的覆盖下变成天然的滑雪场,与之相呼应的小溪结成如镜面一样光滑的厚厚的冰层,这河冰自然而然的成了天然的溜冰场。天然的滑雪场和溜冰场是冬天孩子们的好去处。其乐无穷的场面还会招引很多前村后寨子,左屯右庄子等方圆十几里的孩子,他们都带上自制的各式各样冰鞋、冰刀、冰尕,雪橇、雪棍、雪爬犁汇聚到我们在这里来。这是我的团山屯最热闹最荣耀的季节。偶尔也会有青壮年加入到滑雪溜冰的队伍里,举行冰雪大赛。特别是到腊月初八以后,各家各户在准备年货的同时,绝对少不了做冰灯。大人们忙着雕刻,孩子们忙着一爬犁一爬犁的运冰块,其场景热闹非常。一个个能工巧匠竞相比赛,在他们巧夺天工的设计下、打磨下、雕刻下,一个个千姿百态,玲珑剔透的冰灯与星月辉映,把小小的团山屯参差百户人家,装点成霓虹闪烁的不夜城。
随着寒流的退去,你会听到河冰下哗哗的水流声,渐渐的响声加大,河冰由固态彻底变成动态,两岸的小草在溪水的滋润下,干枯的芯里冒出一点点嫩芽,先是米黄色,变成黄绿色,再慢慢的转青。接下来,蒲公英、苦麻菜、三角菜、四叶菜等野生植物也都由霜红变得翠绿了。这时候,麻雀和北回的燕子还有许多叫不上名字的鸟儿穿梭于林木间,也时常成群结队的落在房顶上,它们叽叽喳喳地开着讨论会,它们舒舒服服地晒着太阳。暖风习习的吹拂大地,春天就这么奇妙的来了。
家乡——我的团山屯,你是多么美丽啊!
我的思绪被车厢里的躁动打断,火车在减速。我向窗外望去,前面出现一个小小的站牌,仔细看才看清,原来是旮旯站。
旮旯站让我联想到犄角旮旯四个字。就是这样的秋天里,团山屯家家户户篱墙下,路两旁,犄角旮旯到处都会绽放出一簇簇金黄金黄的菊花,有月月菊,九月菊,野菊,万寿菊等等。我是爱菊成癖的,单是我家就种有五六种菊花,以黄色最多,也有浅黄、梅红、粉红,还有白色的紫色的和最难得的绿色的,它们竞相绽放在秋季的院子里,寒香扑鼻,香溢满园,秀美无比。
菊花的孤傲绝俗曾引起多少诗人为之感叹啊!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自然不用说,李清照的人比黄花瘦咱也不讲。单说唐末诗人黄巢的两首菊花诗,就把秋菊的孤寒清傲和他本人对菊花的爱戴,只用寥寥几句就写得淋漓尽致:“飒飒秋风满院栽,蕊香寒冷蝶难来。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带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他奇特的想象、词采的雄伟和新颖瑰丽的意境,可谓前无古人。
我们团山屯的文化人,对菊花的爱戴也不亚于黄巢。也有叹菊的,也有惜菊、赞菊的。我怎能忘记那每年一度的诗歌大赛?那场景好不热闹啊!一个个憨厚的面容写着最纯朴的歌谣,也有几位老者喜欢填词赋诗,我约略记得两三首,虽然不够壮丽,倒也符合秋菊清秀婀娜的品格和韵味。
叹菊:
慢挪金莲风欲折,
羸弱身躯病魂锁,
曾妒不比桃花色,
移步芳容做秋歌。
惜菊:
形态本质似香蒿
脱俗原为弄清高,
哪知时光不待客,
雪落销魂葬泥沼。
说菊:
瑟瑟秋风遍野狂,
傲傲寒蕊独放香,
巧得老君回春药,
借取鹅黄化金装。
贊菊:
冷梦惊魂魂未惊,
夕阳作画画楼东。
金戈布阵拱秋月,
创世行征百万城!
……
火车徐徐启动,旮旯站很快也被抛的无影无踪。前方隐隐出现金字塔式的小山。
哥哥见我疑惑的看着那一座座小山便慢悠悠的说:“小清,那有小山的地方就是A市了。A市是一座煤城。那金字塔状的小山是岩石堆积而成。像这样的岩石山在A市有很多,那是A市独有的风景。这岩石是从千米井下采煤时挖出来的废石和矸石……”
我望着那渐渐进了的矸石山,感叹人力的伟大,感叹故乡的遥远。
面对即将容身的新环境A市,我不免有几分欣喜。我在忧伤与欣喜中听着哥哥描述A市的市容,推测着新住所的人文山水,暂且把对故乡的留恋深深埋在心底。那将成为我们第二故乡的A市呀!你究竟是什么摸样?我真的会成为你城市里的一员吗?
注明:叹菊、惜菊、说菊、赞菊,此三首诗是对周清未来的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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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景十二章、周清青年(3)
火车进站了。我和哥哥拿下随身携带的大小包裹挤向车门,挤下火车。我俩跟随熙熙攘攘的人流走向出站口。我的目光穿过黑压压的人头,向站外望去,出站口的铁栅栏外,有很多接站的人。我在众多人里面,看见姐姐和嫂子正伏在栅栏上向站内张望,我情不自禁的向她俩挥手,也加快了脚步。
哥哥说:“你慢点,别和他们挤,咱们就到家了,忙什么。”
哥哥的话提醒了我,我突然意识到,我们不是串门走亲戚,我们是回家,回A市的新家。
家,就要到家了吗?到我们A市的新家了?这新家是什么样子的呢?此刻,我刚才下车时的兴奋心情一下子全没有了。我对故乡的眷恋,又一次让我眼睛潮湿了,也加重了我心里的失落感,我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脚步。我好想在站台内多停留一会儿,我甚至不想走出站台了。仿佛这出站口的门,就是与家乡永别的围墙,只要穿过这道围墙,我的团山屯就永远被封锁在围墙里,永远与我隔绝了,那我就再也看不到它了。我知道我的这种心理状态是我对家乡的不舍引起的。虽然我与家乡分别才十几个小时,然而在我心里更像是一个世纪那么长。我的家乡啊!我此刻就像婴儿离开娘的怀抱,就像我再一次变成了弃婴一样,我心酸酸的,好想大哭一场。
我慢慢腾腾的终于和哥哥走出了出站口。我回头再望一眼站台,仿佛乡亲送别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仿佛看到王大岩含泪的目光,那目光渐渐在我眼前模糊了……
姐姐接过我的包裹问哥哥:“哥,咱爸咱妈他们什么时候到家?跟车的人多不多?”
哥哥说:“跟车的人不多,只有大舅和二舅。爸和妈他们大约明天早上才能到A市。”
我家从团山屯搬往A市,家里的东西是用一个四轮拖拉机装载的。本来爸爸让妈妈与我和哥哥一起坐火车来A市的,可是妈妈不肯,她说不放心,怕车在路上有什么闪失,多一个人,多一份照应。其实我们都知道,车是不会有问题的,是妈妈为了节省车票钱。这些年为了给我看病,家里真的很困难。虽然一张火车票才一元六角钱,可是,这一元六角钱能买十几斤酱油呢,十几斤酱油够我们全家吃一年了。妈妈宁愿坐在四轮车上一路颠簸到A市,也不愿浪费这笔钱。这一元六角钱在妈妈心里,是不小的数目。妈妈可不会轻易动用它,妈妈是要把这钱派到更大的用场。我的妈妈可是一位精打细算会持家的好妈妈!
我们出了出站口,我很诧异的问哥哥:“哥,咱家不是搬到A市吗,怎么这车站的站名写的是七市呢?”
没等哥哥回答,姐姐就说,七市就是A市的原名。因为七市所在的位置,是黑龙江省所管辖的区域。七市曾经是直属国家煤炭部管辖的黑龙江省第一个特区,所以叫它A市。后来因为煤炭产量不能达标,国家煤炭部又把A市的管理权归还给黑龙江省。由A市改回叫七市的原因,是A市由特区改为地级市的时间先后顺序来定上。在黑龙江的地级市里A市排在第七位,所以叫七市。我不知道姐姐说得是否正确,是否有依据,我也不想去校对。七市就七市吧,反正不管七市也好A市也罢,都是指这座煤城,不过是一个名称而已,与我没利害关系,道是七市比A市更像个城市的名字了。
老实说,我更喜欢七市的名字。我这样想着,随哥哥嫂子姐姐一起回我们的新家。
我们的新家,不在市中心,而是在离市中心大约五里路的城市北面的郊区。这个郊区是七市最繁华的郊区。我们家与房东合住在一个三间房子的院子里。我家与房东住的房间中间是厨房,我家住在厨房的西屋,房东住在厨房的东屋,中间的厨房两家合用,也就是我家与房东各一间半分东西两面居住着。在我们这间房子的中间有一道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