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播音员的问题解决了,马国华便把有子女待安排的老职工叫回来开了一个短会,给大家讲了广播电视台的发展与成就,机遇与挑战,前景与困难,事实上就一句话,请大家理解台里的难处,不要急,慢慢来,广播电视台将按轻重缓急逐步把大家的子女安排进来,切不可因了谁先谁后上访告状坏了大事。大家吃了定心丸,都耐心地等着。为了不张扬,马喜华今天一个,明天两个,蚂蚁搬家一样地把几个职工子女安排进了广播电视台。
一个问题解决了,又一个问题接憧而至了,事情永远都是这样。进来了,安排了,岗位自然有好有坏,不可能一刀切,都去做一样工作。但那些子女们不这样想,他们要比,父母都是职工,干吗他和她能那样,我却只能这样,不干了。那好吧,谁不愿干,说一下你想干啥,来一场岗位竞聘,落聘者回家待岗!于是,大多数都吃了花椒,闭气了,偏偏有三个不仅没闭气,还嚷嚷着要去播音部当播音员。那好,播音员新老更替快,正需要人,而且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来吧,跟四个招聘的新播音员一起试镜,超过四个中任何一个就可以进播音部,不受名额限制。马国华把基调定了,得有人操作。马喜华是外行,只能依靠魏嘉平,便要魏嘉平把试镜的活儿接过去。魏嘉平说:“这不行,这活儿必须得上官一娜来接,为什么?不为什么,上官一娜是播音部主任,而且是外地人,社会关系简单,关键还是单书记的亲戚,地球人都知道,即使出一点小小的差错,也不会有人说什么,道理就这么简单。”
上官一娜刚刚就任,正想大展宏图,一听有人想进播音部要试镜,立马就接下了活儿,而且迅速进行了周密安排。试镜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就是让准备做播音主持的人,出镜试播几次,看一看这个人是否符合出镜的标准。试镜分两个阶段,电视下,电视上。在电视下试镜,就是只录一段视频,让业内的行家看一看,领导瞅一瞅,如果可以,就上电视试镜,如果不行,就直接帕斯;在电视上试镜,就是上电视试播,看观众的反响,这决定一个人是否真的可以做一个播音员。上官一娜把常规的两个阶段细化了,理由很简单,越细化越公平。细化的结果是两个阶段成了五个步骤:目测,在评委面前完成几个固定动作。镜测,录下每个人的特写、半身、全身镜头。播音,同一段稿子,每人播一遍,不出镜,听音质。试播,随机拿出一期《丹阳新闻》稿子,每人试播一遍。直播,在演播大厅的舞台上模拟主持一段晚会,直接传到评委面前的监视器。魏嘉平和大家一样,都没想到上官一娜会弄出这么一个严密而又切实可行的方案,几乎滴水不漏。如果不是很下了一番功夫,那就是得到了高人指点。
试镜是常规业务,各个电视台都有成功经验,上官一娜通过关系,一个电话就搞定了,但选评委却不行,没有现成的经验可借鉴,只能依据实际遴选。上官一娜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必须跟魏嘉平商量一下。主任与副主任商量工作本是很正常的,跟人需要喝茶吃饭一样平常,可上官一娜不这样看,不是她觉得屈尊了,而是觉得她与魏嘉平之间有一个坎儿,这个坎儿自己已经迈过去了,从魏嘉平头顶迈过去了,现在要回过来,又发现自己心里也有了一道坎儿,毕竟自己是比魏嘉平晚两年的副主任,现在竟跑到前面做了主任,要回来一起商量自己拿不准的工作,多多少少都有一点别扭。
上午快下班的时候,上官一娜端着她的那只水晶杯来到魏嘉平的办公室。这是职务调整后上官一娜第一次来,魏嘉平起身让座,掂起水瓶要给上官一娜续水,上官一娜说:“满着哩,别客气。”魏嘉平没有客气,这是待人的礼数,乡下人都这样。魏嘉平放下水瓶问:“上官主任有啥吩咐。”魏嘉平过去称上官一娜是娜子,跟喊自己妹子一样亲切,现在突然改了口,上官一娜还没觉得不妥哩,自己心里却不对劲了。上官一娜说:“没啥事,就是试镜的评委,我想让你来当评委主任,其他评委由你来选,不知你是啥意见。”魏嘉平一听,知道上官一娜没主见了,自己又不能急于说出意见,便说:“我充其量当个评委都是你抬举了,主任还由别人当好。”上官一娜说:“这么一个小事,一会儿的功夫,试过镜就没事了,就这么定了,你先考虑一下,拿个方案出来。”
魏嘉平没有拿书面方案,只是口头跟上官一娜说了说。魏嘉平觉得这样很好,不至于让上官一娜有受限的感觉,上官一娜把方案说成是自己的想法也未尝不可,给人留余地,就是给自己留余地。第二天,七个评委就选出来了,压根就没有评委主任一说。评委由两个班子成员、正副两个中层、两个一般职工和一个退休职工,评委一亮相,大家都说选得公平合理,就差一点没说上官一娜是女包公了。
试镜的结果是职工子女中只有杜铮铮一人分数超过了四人中的詹瞻,顺利进入了播音部。
试镜,试的不是镜,是命运,试过是一种人生,试不过是另一种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