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衡村徐家今天办喜事,徐如梭迎娶西邵桥施雨馨为妻。说迎娶有点牵强,徐家就徐如梭一个儿子,施家也就施雨馨一个女儿。所以没结婚就说好,两面住。房子装修喜事等等花费各家打理各家,不存在彩礼之说。婚后小两口喜欢住哪家就住哪家,反正两家都准备婚房。只是有一样两边老人心里疙疙瘩瘩的,以后小孩姓谁家。按老人们意思生两个,一家姓一个,岂不是皆大欢喜。可惜年轻人不愿意,两个小孩养不起,就生一个,至于姓到时候再说,大不了徐施都带进去好了。两家老人想谁家在前面啊!不过大喜日子谁也不愿意多谈这个敏感问题,免得不高兴哭哭啼啼不吉利。
天朦朦徐阿公徐阿婆就起床忙活了,徐阿公今年六十五岁,看上去只有六十一二,在一家小厂做会计。徐阿婆一直在家洗衣做饭,如梭从生下来就是她带,如梭母亲夏菊花除了怀孕生孩子受点苦外,其余和没孩子区别不大,上上班,买买衣服化妆品。如梭父亲徐翔龙在一家装潢公司跑外勤,虽然赚钱不多,朋友却不少,这次如梭结婚光朋友就请十几桌。
徐家还有位老阿公,八十大几了,身体不错,每天三点起床赶早市。一块钱花生米,一袋五毛钱黄酒,再来一块五毛钱一碗白水面条,配上几个志同道合老伙计惬意地聊一早晨。回来收音机一开,椅子上一躺,听听咿咿呀呀戏曲,手指头跟着节拍打打。下午茶馆一坐,几块钱输赢半天就打发过去了。老阿公年轻时候风流倜傥,情人一把一把地抓,老阿婆受了不少罪,六十一二岁就撒手人寰,经常有老太太们调侃老阿公陈年艳事,可老阿公面不改色:“人这辈子不就活几十年吗?能快活时不快活那是傻瓜干的事。”
徐阿公却像老阿婆多点,一辈子老实巴交,除了上班就是下班,工资一发全部上交,也不会抽烟喝酒,不过积蓄也在这次婚礼用得差不多了。原因徐翔龙手里不够,如梭一场婚事少说也要六七十万,翔龙夫妻平时赚钱不多,用起来却吓人,凑来凑去就二三十万。两位老人拿大头,徐老阿公也拿出两万,说留一点给重重孙。
早上六七点钟队里帮忙的人都到齐了,男人杀鸡的杀鸡,杀鱼的杀鱼,,抬桌子的抬桌子。女人则包馒头的包馒头,洗碗碟的洗碗碟,到各家各户找盆子的找盆子。只要不是脚盆都拿走,中午酒席上会剩下很多菜,需要大量盆盛,大家热热闹闹地忙活起来。
如梭一早开车子和雨馨去做头发化妆,等到十点左右再回来。然后十几辆汽车组成一个婚车队,浩浩荡荡去接雨馨亲戚朋友来这边吃饭。翔龙夫妻则是请队里比较靠谱的几个人,收礼钱记账。结婚喜事都出三份礼,主家一份,新郎新娘各一份。有钱人家都给小的,讨个欢喜,翔龙夫妇却想将如梭那一份礼钱扣下来,以防雨馨生孩子满月酒花费,因为满月酒礼钱一分不少都要给如梭他们。
徐阿公经常帮队里红白喜事记账,不过今天自家事却要麻烦别人。老少四口人从一个月前就忙活起来,特别是这两天,睡觉都成奢侈的事。十点多客人们陆陆续续带着礼钱来了,翔龙夫妻俩站在门口一个一个接待打招呼。徐阿公里里外外忙活,徐阿婆则忙着收客人买给老阿公的补品。多半是至亲小辈难得来一趟,趁今天喝喜酒顺便买点孝敬孝敬,不一会老阿公房间堆得像小山。
如梭也回来准备迎亲了,十几辆车空车再加上摄像、礼仪、伴娘、媒婆浩浩荡荡朝新娘家开去。这边亲戚们自找位置坐下,大厨们则忙活起来。队里男人要早点吃完,等会抬菜任务艰巨异常。一场酒席跑下来要了不要,多是年轻力壮小伙子,腿脚稍微慢点的退居二线。女人们则吃点蒸好馒头,等会要不停洗酒席上撤下来菜盆,好让厨师快速盛菜。
众人准备妥当就等新娘一来鞭炮轰鸣开席喝酒。翔龙夫妻则开始准备分发酒席上的喜烟喜糖,还有回礼。等他们忙活完看看十二点婚车还没来,客人们也渐渐坐不住,东张西望盼婚车,特别是小孩,东溜西跑追逐。徐老阿公也听不进收音机咿咿呀呀戏曲,走到路口张望,一点钟左右婚车还没来,亲戚们饿得纷纷拿起馒头就吃。徐家老少四人再也坐不住了,翔龙偷偷走到房里打了一个电话给如梭,不接,又打还不接。徐阿公也跨进房里:“翔龙,亲戚们都饿了,侬阿要去那边看看哪能回事。”
翔龙也感觉不对劲,不过今天是儿子大喜日子,不吉利事不去想。现在看看实在不行了,主家不方便去那边,就派队里一个小伙子去探探消息,又过了大约半小时,小伙子回来了:“那边出事了。”
“呸,呸,呸,你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小伙子娘忙在边上打岔。
“真的,雨馨一个朋友今天来喝喜酒路上被车撞了,现在人民医院。如梭和雨馨都在医院,雨馨爸爸让我们先吃,说晚上过来。”原来雨馨这个朋友远在哈尔滨,是雨馨大学同学,也是最好姐们。雨馨结婚当然要来庆祝,咋夜下了火车转乘公交车时被一辆货车撞了,人事不醒。医院翻找出雨馨号码才通知到她,雨馨一听犹如晴天霹雳,顾不上结婚事宜,急急忙忙赶去医院,看望老友。
徐阿公暗叫一声晦气,马上出去招呼抬菜吃饭。亲戚朋友们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不要说厨师来不及烧,抬菜十几个人串来串去跑都来不及客人吃。正巧一个小孩偷偷从桌底下钻出来,抬菜的王雪峰一个躲闪不及摔了一跤。幸亏没烫到小孩,不过菜全部洒在地上。王雪峰摔的不巧,脚当时就肿了起来。翔龙赶紧安排人送去医院,又找一个退居二线的顶替。
一顿饭吃好已经快四点半,大家急急忙忙收拾干净又忙起晚上酒席。五点钟左右婚车缓缓驶进院们,负责放鞭炮和点草把的赶紧各司其职忙活起来。新郎新娘也笑容满面地出现在大家面前。一连串人紧随其后,摄像师则左右摇摆找镜头,亲戚们也都没回去三三两两东扯西拉等吃晚饭。翔龙夫妇则赶紧迎接亲家那边亲朋好友,请他们坐在喜堂,摆出茶水点心垫肚。
雨馨妈妈施迎春是个漂亮的女人,雨馨爸爸王松年当年倒插门进施家,无论地位和话语权都屈居老二。施迎春一直看不起自家男人,日子一长勾搭上开五金厂的张耀金。张耀金长得獐头鼠目,不过人有钱,再丑的人名牌衣服一披也风度翩翩。施迎春自从和张耀金勾搭上后事业也如鱼得水,借着张耀金又搭上副乡长,自己也开了一个小型五金厂,四十四五的人打扮得像十八岁姑娘。施家阿公阿婆倒是个老实庄稼人,和徐家两老是旧识,俩孩子婚事也是他们牵线搭桥的。
施迎春对如梭也不满意,嫌他家没钱。徐翔龙虽然是跑外勤的,却一直在外花天酒地,有点钱就扔女人那里。亲戚也没有一个做老板当官的,对她事业一点帮助没有。可是雨馨一眼就看上如梭,雨馨从小就和爸爸比较亲,对妈妈感冒。施迎春可以摆平家里家外几个男人就是摆不平女儿,婚姻之事也只能反对无效。尽管她是一百个不满意,场面上还要做的圆润平滑,一吃过茶点赶紧拉住夏菊花手亲热的说:“妹妹一直这么年轻,用的是什么化妆品啊!你看我,再怎么护肤美容就是没妹妹年轻。”
“姐姐皮肤多光滑,看上就像小姑娘,我哪比得上姐姐。”夏菊花也亲亲热热拉住施迎春手。
“菊花,过来一下。”徐阿婆外面喊道。
“来了,姐姐你上去坐会。”夏菊花打声招呼忙去了。
雨馨换了一身复古旗袍下楼跪祭祖先,这些事本来都是下午做的,这不没来吗?只好放在晚饭前完成。一家人按辈分排列一个一个磕头拱首,喜娘一边倒酒一边唱腔,仪式结束雨馨又换了一身紫红色套裙下楼吃饭。由于午饭刚刚吃完,晚饭菜基本上原封不动端上端下,如梭和雨馨则大口大口吃菜,等会要敬酒,他们必须将肚子填饱才不至于喝醉。
菜出六道时候厨师端着一盆洗得干干净净毛巾走进喜堂,然后将毛巾恭恭敬敬递给雨馨爸爸,雨馨爸爸接过擦了一下拿出红包递过去。厨师笑眯眯接过,又将毛巾递给施迎春,施迎春也如出一辙递一个红包给厨师。厨师拿到红包再一个一个分发毛巾,众人象征性抹了一下还给他。这时外面烟花怒放,雨馨赶紧上楼换一套青红格子套裙然后和如梭去敬酒。伴郎和伴娘紧随其后,一人拿酒一人拿饮料,摄像师扛着摄影机东摇西摆找镜头。
一圈下来酒席接近尾声,期间雨馨非常生气,甚至想撒手就走。原因当他们敬到如梭同事那桌时,一个名叫林丹的小姑娘喝得醉醺醺的,摇摇晃晃非缠着如梭陪她喝几杯。抱着如梭胳膊就是不放,当一起敬酒的雨馨是隐形人。如梭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她的纠缠,再瞧瞧雨馨的脸像十月寒霜,暗想糟糕,知道今晚肯定得花费一番口舌。亲戚朋友们吃好晚饭陆陆续续告辞回去,施迎春夫妇也打好招呼准备走人,突然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趴在雨馨耳朵上说了几句,又笑容满面地和夏菊花客气了好久,这才开车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