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 (1)

1,夜,内,京东第一家刘宅大院

族长刘慎修居室

刘慎修仰躺于卧椅上,手端水烟袋,喷云吐雾,思考状。

两个侍女,一人沏茶,一人跪地给刘慎修揉腿。

刘慎修:小翠,看看宪书,明天是清明,看看是啥时辰。

沏茶的小翠,应答一声,放下茶壶,翻看台桌上的宪书。(一年一本的岁时书。当时当地称为宪书)

小翠翻看宪书,答:明天清明的时辰,是巳时一刻。

刘慎修:好,正在午前,不早不晚。忒早了,大伙儿都起不来。你再看看,宜做什么,不宜做什么?看仔细点儿。

小翠看着宪书:你听,老爷,宪书上写着呢,宜订盟、采纳、添丁、嫁娶。

刘慎修:忌什么呀?

小翠又捧起宣读:忌……、忌……,入殓、安葬、安床、忌……、祭祖。

刘慎修惊起,水烟袋掉地上,夺过宪书,戴上水晶花镜,眯眼看。

刘慎修(大声地):哪里写着祭祖呢?明明白白写着破土嘛!

小翠吓得双手颤抖,求饶:老爷,我念错了。这几天心里老想着祭祖的事,就念走了嘴。

刘慎修:你这个丫头片子,我白教你认字了。还是回老宅,伺候老太太去吧!

小翠跪地磕头:老爷,你放过我这一回,我以后会小心伺候你的。

揉腿的小荣哀求:老爷,别让小翠走了,我们姐俩是个伴儿。再说,明天又是一年一回的祭祖的好日子呢!

刘慎修:把烟袋捡起来。好咧,就饶你这一遭吧!

小翠、小荣连连磕头:老爷你心肠好,长命百岁!

2,夜,外,刘宅马厩

车把式侯长水,拎着风灯,在马槽前拌料,望着内宅闪亮的灯光,不时做着鬼脸。

3, 夜,内,张竹梅卧室

30岁少妇张竹梅坐在灯下看书。

其夫刘玉,弱不禁风的样子,摆弄着插着鲜花的花瓶,用鼻子嗅着,扭头对张竹梅。

刘玉:竹梅,你说,毛诗中“谁道鼠无牙,却怎生咬倒我的金瓶架……”下边是啥话,我忘咧。哦,还有,水流向床头,春拖在墙下……

张竹梅不耐烦的念到:却只好细细数着猫儿骂!

刘玉:(不解其情绪)对对儿的,这词写得真不大离儿。我真得把这花瓶放高点儿。哎,咱屋子里真有耗子哎。

张竹梅皱着眉看书,无语。

刘玉喊来丫环,为其铺床。

刘玉:竹梅,歇息吧!明个儿是清明。还得早早地起来祭宗祠呢!

张竹梅无语。

刘玉抢过张竹梅手的书:别看了,看书不能生金子,金子还等韩兴银他们挣!

4,夜,内,四平街杨柳青卧室。

卧室素洁典雅。一簇迎春花,映在灯光里。

杨柳青二九年华,芳颜水韵,却精神抑郁,苍凉之状。

望着镜里的自己,暗自伤神。她手中捧着一张字笺,痴痴凝望。

秀丽的诗句(特写):

庭中腊梅关不住,

小窗何处透心香。

蚂蚁尚知春色好,

倒拖残葩上东墙。

(淡出)

5,日,外,刘宅院中心石台

刘慎休望着陆陆续续从各堂来的男男女女,心情极好,神采奕奕。

刘玉过来:老族长,今年的祭宗祠,又有什么新花样啊?

刘慎修:今个儿天儿好,响晴白日,一片吉兆。还用我出新花样,老天爷就给咱刘家长脸了。你是合德堂主事的,你领着男眷先行吧!

刘玉走到高头大马前,随从过来,侍候上马。

刘慎修:女眷们,也由你媳妇领着,坐上花轱辘小车子,一溜上路吧!

刘玉被随从扶上马,洋洋得意,摇摇晃晃地出了刘宅西门。后边各堂男眷紧随其后。

张竹梅上了小车子,侯长水跑过来,扬起鞭子,一个脆响的鞭花,辕马抖鬃仰头,启动小车子前行,后边跟着各门女眷。

丫鬟仆妇等人簇拥着小车子,如众星捧月。

一时间,刘宅大院,马蹄声声,车轮清脆,一片热闹景象。

6,日,外,刘家宗祠大门前。

号角齐鸣,肃穆庄严,香柱高烧,烟云成阵。

邻村观看祭宗祠的络绎不绝。四周有卖各种应季吃食的摊贩。吆喊不断。

宗祠高墙外,左有乐亭皮影,开演旺日影,天宫赐福。

右有乐亭大鼓书,开演古城会。

司仪高喊,刘氏辛丑年祭宗祠开始。

刘慎修在前,引领着刘家男女,陆续进入宗祠。

宗祠内,前庭有历代皇帝对刘门的封诰,后庭供桌上,供奉着刘家祖宗的遗像。

刘慎修等先拜皇家封诰,再拜祖宗。

祭祀完毕,刘慎修领着众人出祠,到前门外,主祭司仪,大喊,祭祖祠毕,吃老祖宗喽!

刘家男女孩童,个个欢声雀跃,边呼喊边跑着,吃老祖宗喽!

7,日,外,刘家宗祠门前。

张竹梅在门前四望,瞄见人群外面,有几匹快马飞驰而去。

秀秀扶张竹梅来到小车子前边。

张竹梅:长水呢?

秀秀:也许看影去了,也许听书去了,大奶奶先上车,我去寻他。

张竹梅(面生疑云,毅然地):不等他了,咱们回家去!

丫环:大奶奶,谁赶车呀?

张竹梅:步行。走着回去!

丫环:大奶奶,走着回去,你不累呀!

张竹梅:不累。我是天足,大脚片圧纺车的命,走吧!

丫环迟疑:大奶奶,走着回去,各堂的奶奶们,会笑话咱们的……

张竹梅没说话,径直朝前走了。秀秀只好随后跟上。

8,日,外,刘宅大院正门。

正门宽大恢弘,一边一座石兽,显示着威风。左右两旁一排松柏延深绕墙,浓荫满地。

刘慎修骑马来到门前,随从将马牵过。各堂男眷也随之而到。

刘玉突见左侧石兽的异常:一张字纸,被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扎入石兽巨口中。

刘玉:哎呦,这是啥物件?

(说着,命令长随,将匕首和白纸取下)

长随将匕首和字纸取下,一并递到刘玉面前。

刘玉胆怯,将匕首扔在地下,看着字纸。

字纸上留字:圣手车夫已在我手,限三日内,携二万两白银,到滦河套槐树林领人。过期撕票。落款:阎瞎狗

刘玉看完字纸,脸色煞白,急将字纸交给族长刘慎修。

刘慎修(看罢,望望各家主事):各回各堂,都不要声张。

各堂主事面堆忧容。悄悄入宅。

9,日,外,旷野。

一头毛驴,驮着邮差,驴背上搭着信兜子,邮铃叮叮咚咚响。

一阵风吹过,黑云自西北飘来,远方响起隆隆雷声,野鸟惊飞,掠空而过。

邮差望望天空,自语:雷声打在清明前,高高山上好种田,雷声打在清明后,坑坑洼洼好种豆……雷声打在清明中,主何吉凶呢?

邮差催驴快行,邮铃急促鸣响。

10,外,刘宅门前。

各堂女眷携儿领女,匆匆入宅。

张竹梅步行,来到门前。正待入院。

邮差赶到门前,跳下驴背,从信兜子里掏出两个牛皮纸封的大信。

邮差:正好,正好,遇上东家奶奶,这里有两封信,我是紧赶慢赶,总算赶上咧,你老请收下。

张竹梅接过牛皮纸封的信札,签了字。邮差牵驴回去。

邮差:打雷咧,眼瞅着就来雨了,你老快进院吧!

张竹梅:你要回乐亭,恐怕得挨浇啊!

邮差:不怕的,活人那能让尿憋死。我暂不回乐亭城,就在前边汀流河小店歇歇脚咧。

11,内,刘慎修客厅。

刘慎修眉头紧皱,脸上的阴云如同外边的天气。

小翠、小荣站在刘慎修身旁,大气不敢出。

刘慎修(沉思半晌):小翠,快去,把宝合堂大奶奶请来。

小翠答应一声,快步走出客厅。

12,日,外,刘宅院内

一条石径绕着花丛,细雨菲菲,秀秀打着花伞,张竹梅快步走着,在石径转弯处,与小翠碰个照面。

张竹梅:小翠,匆匆忙忙干什么去呀?

小翠:哎呦,大奶奶好。老族长正要请你去呢!

张竹梅:哦,那就走呗!

13,日,内,张竹梅居室廊下。

刘玉望着细雨,来回在廊中踱步,口中念道,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突然刘香打着洋伞过来:大哥,好雅致啊!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呀!大嫂,吟诗作赋,堪称女中魁元,你也被染得成了锦心绣口了!

刘玉:哪里、哪里,我是滥竽充数,附庸风雅罢了!

刘香:大嫂子,论模样,论才学都是一等一,给一打儿媳妇也不换呀!大哥,真有艳福。

刘玉:可惜力不从心哟!

刘香:宁可花下死,死后也风流啊!

刘玉:兄弟,冒雨前来,一定有事吧?

刘香:也没有大事,侯长水被绑了,不知大哥大嫂,如何处置?三天之限啊,那个阎瞎狗可不是省油的灯啊!

刘玉:侯长水赶车,那可是技术一流,圣手车夫,响遍昌滦乐地面。从汀流河到滦县,一天打一个来回,一路小跑儿,一路鞭花,路上人跟看景致儿似地叫好。

刘香:是啊,赶紧赎回来吧!也是个难得的人才。大嫂子,她一定很着急吧?

刘玉:嘿嘿,她呀,一点也不着急!

刘香:真是怪咧!真人不露相,人家心里准时有谱儿。嫂子在屋里吧?

刘玉:刚刚到老族长房里去了,有两封关外来信,送去咧!

14,日,内,刘慎修客厅。

张竹梅进来,很恭敬的样子:叔公,找我有啥事?你不找我,我也要过来呢!

刘慎修:好好的一个清明,好好的一个祭祖,偏偏阎瞎狗出了这么一个难题,叫人扫兴,不是好兆头!我是想问问,你想咋办呢?

张竹梅平静的听着。

刘慎修:这个阎瞎狗,可是乐亭地面上的一霸,上通官府,下交三教九流。按说,咱刘家也没亏待于他,他为啥偏在祭祖这一天,来这一招儿呢?

张竹梅:这就是蹊跷的地方。叔公,邮差送来两封信,我在门前接了,请叔公亲启。

说着,将两封牛皮纸信筏交给刘慎修。刘慎修戴上水晶花镜,先拆开一封,观看。看着,看着,双手打起哆嗦。

张竹梅望着刘慎修的神色。

张竹梅:叔公,谁写来的?有啥事啊?

刘慎修:无名氏。只告知,益发合钱庄经理孙秀三,近日离柜,去向不明。

刘慎修将看完的信,仍在案上,又拆开第二封,观看。

刘慎修抖动手,把信看完,向后一仰,大呼:这真是祸不单行,今日行啊!

张竹梅上前,拿起信观看:叔公,不要着急。兵来将挡,水来土屯。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刘慎修:大侄媳妇,话是这样说呀!清明祭神,三个恶兆,是一个比一个邪乎啊!莫非,咱刘家走到了尽头?

张竹梅手拿信筏,仔细观看。上写:辞呈两个大字,呈辞人:韩兴银、李墨林等五人。

张竹梅的眉头跳动着,也感到了意外。

刘慎修眼盯着张竹梅:大侄媳妇,三宗祸事一起来,你看应该咋办?

张竹梅:叔公,刘家自发迹之日起,经过了许多沟沟坎坎,先祖们都闯过来了,可惜创业难,守业亦难。叔公莫急,我想,如果仅是圣手车夫被绑架,就不劳叔公了。如今又有两宗磨扇子压手的事,你老应该召开大小八个堂的主事,聚议才是。

刘慎修:是。叔公也有此想法。

15,夜内,刘玉居室

秀秀在外室给刘玉洗脚。

张竹梅在内室来回踱步,思考着刘家当前发生的事情。想起童年的情景。

16,(回忆)夜,内,乐亭城张竹梅姥姥家

姥姥坐在炕上戴花镜做针线活。

童年的张竹梅伏在炕上看着帐本打算盘。

姥姥:梅子,你是个小子多好,长大出息个大掌柜的!

梅子:丫头也能当掌柜的呀!

姥姥:掌柜的不是那么好当的!不光要打算盘,还要当家呢!(说着话,张竹梅姥爷进屋)

姥姥:你咋才进家?

姥爷:柜上出了事!几样事赶在一起了!

姥姥:出啥事了?

(张竹梅细听着姥爷的话)

姥爷:海盗抢了钱,家鬼勾外鬼,店员们都慌了心!

姥姥:料理好了?

姥爷:没事了,用钱买通了海盗头,抓出了内鬼,大伙儿心里就安然了。

梅子:姥爷,你真能耐!

姥爷:梅子,我告诉你,姥爷当掌柜的就是四句话:平常要躲事,是来不怕事,安静要防乱,乱时要安静!

17,夜,内,刘玉居室

张竹梅在内室,默念着当年这四句诗……

18,夜,内,刘宅议事厅。

大厅宽宏大方。主座居中,下座大小八堂主事。

刘慎修着中式春装,金链怀表之金链特别醒目。微微抖动于胸前,可见其主人心内不宁。

刘慎修(望望八大堂主事,严肃庄重地):今天是非常之日,非常之日赶上了三宗非常之事,所以务必破例,把各堂找来议定一回,集思广益,合计个准章程。

八堂刘志急着问:都是发生了哪三宗事情啊?

大家随声附和,急着想知道发生了哪三宗事情。

刘慎修:容我慢慢说,头一宗,长房合德堂侯长水被阎瞎狗帮了票,限三日为期,以两万俩白银赎身……

八堂咂口议论:这个阎瞎狗,口气真大呀!张口就是两万两,肯定有来头儿。

众说纷纭,一是惹不起阎瞎狗,二是赎金太多。

刘慎修:第二宗事,关外长春无名氏来函,只说是益发合钱庄经理孙秀三离柜,去向不明。

八堂听了,有些紧张,谁也没用言语。

刘慎修:第三宗事,益发合大车店总经理韩兴银携其四个副经理,联合交来辞呈。

这个消息,对八大堂主事打击更甚,个个目瞪口呆,互相观望,不知所云。

刘慎修望着大伙儿,似是求援:咳,我老了,大主意难拿,你们正在少壮,面对刘门危难,大家舍弃小堂顾大堂,议论个好办法吧!

刘香:我看这三宗事得一宗一宗的来。

刘慎修:对,先从赎票说起吧!

一提赎票,议论翻锅。

刘香:票是得赎,刘家人不能白白让他阎瞎狗给撕了,那刘宅忒丢人咧!但,这两万两白银的赎金,由谁出?

一提到赎金,议事厅内沸腾起来。

刘香:依我之见,这侯长水是大房东家奶奶的专用,他被绑票,大房应出主份。其他七堂,量力赞助一把。

刘玉(急了):那也得有个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