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 (2)

刘慎修:刘家是一整体,一门有事,等于八门有事,有福同享,有祸同当,这是先祖留下的规矩。

刘香:先祖定规矩的时候,还没有八大堂呢!

刘慎修:虽没有分堂号,也有兄弟姊妹之分呀!

刘志:时代进步了,就是不一样,先祖的定例,也不能一成不变呀!

刘玉:只让我一门出,不败家也差不离儿,请叔公拿个公道吧!

刘慎修:我看这样吧,长门多拿点儿,其他七门定个比例数。

听了刘慎修的话,七个堂主事,就互相哭穷,吵吵起来。

突然,张竹梅入内:我是长门,此事不劳各堂操心!

刘玉急走过去:竹梅,两万两啊,可不是小数码啊!

张竹梅(微微一笑):我们不赎票!

刘慎修与众人听了,大出所料。

刘慎修:大侄媳妇,这可不是争强好胜啊!如让阎瞎狗撕了票,我们刘家咋在乐亭地界呆呀!

张竹梅:叔公放心,一切后果,由我张竹梅一人承担。

刘香(反问):你算老几呀!

张竹梅(毫不示弱):我是长门儿媳!

众惊愕。

刘慎修(脸色苍白,看看怀表,强力支撑起身):其余两宗事,明日再议。

19,日,内,刘慎修居室

刘慎修穿着内衣,坐在软椅上,眯着眼睛在手中玩弄着怀表的金链儿。

小翠、小荣揉着他的腿。

刘慎修:几点咧?

小翠:老爷,不到九点。

刘慎修:十点,告知各堂主事在议事厅聚齐。

小荣:老爷,我这就去吧!

刘慎修:去吧!

小荣:小翠,侍候老爷穿衣服。

20,日,外,刘宅内院

锃明瓦亮的小轿车,停在院中,司机下来。拉开车门,刘旦西服革履,分头式油光可鉴,走出轿车,两个娇妾随在身后。

刘旦(对司机):阿牛儿,你头一回来乐亭,凌云、美凤也是第一遭。这样吧,你开着车,拉着凌云、美凤,到乐亭城里逛逛。乐亭,虽然地方不如北平、天津大,可也别有景致。看看奎星楼,看看张仙庙,听听大鼓书,看看驴皮影,地道家乡韵味。尝尝缸炉烧饼,刘美的卤煮鸡,还是不错的呀!

阿牛:是,二爷。

凌云、美凤(娇声娇气):你不是说今天回北平嘛?

刘旦:是啊,过午就回来,咱们就走。到不了北平,咱们先住天津。

阿牛儿:是喽,二爷。

阿牛儿开车门,凌云、美凤入内,阿牛开车,驰出刘家大院。

刘旦望着轿车出院,拢拢头发,下意识摸摸衣兜儿。向着刘慎修的居处走去。刚走到门前,小荣正好出门。

小荣惊喜状:二爷,你啥时来的?

刘旦:这不,刚刚落地儿。哎呀,小荣可是出脱地越来越水鲜咧!

小荣:咋来的呀,是坐车还是乘船?

刘旦:二爷我是坐着轿车来的。

小荣:轿?车?

刘旦:对呀,你没见过。在天津卫我也是蝎子粑粑独(毒)一份啊!

小荣:车呢?轿呢?

刘旦:去乐亭城看风景咧。叔公在屋吗?

小荣:在,我去各堂通知有事。二爷,你请自便吧!

说完,绕花径匆匆而去。

刘旦转身入门。

21,日,内,刘慎修住室

刘慎修穿好衣服,由小翠扶着步入客厅。刚要坐下。刘旦进来。

刘旦:叔公,别来无恙!

刘慎修(一惊,立时沉下脸来):哎呦,那阵香风把你小子吹来咧?

刘旦:不是香风是臭风,我知道我在叔公眼里,不是香馍馍。

刘慎修:哎,叔公不敢,谁不知京津两地,都管你叫阔刘儿。我怎能小视啊!快坐下吧!

二人落座,小翠沏茶。

刘慎修:连着三年,清明祭奠宗祠,你都没有参加。今年回来了,也没在正日子儿。老二,你这是忘本啊!

刘旦:叔公,水源木本,我怎敢相忘。

刘慎修:光嘴说着有啥用啊!连个祭祖的仪式你都不参加。

刘旦:我不是一直忙活嘛。你老人家早有指示,让我坐阵京津,结交有头有面的人物。再说咧,如今祭祖,不就是吃老祖宗嘛,哪还存心祭奠先人?

刘慎修:哎,咱刘家先祖创业,舍死忘生,才感动了天地,有了今日的辉煌。这都是先祖之法呀!当年,第一辈先祖,靠肩挑车运,才在长春开了个纸马铺。大年三十夜,五更时财神爷送宝,才得以发迹。所以,我刘门至今不打五更,传为美谈。作为后辈,我觉得脸红啊!

刘旦:叔公自谦。叔公主政以来,也是风调雨顺,家泰业安呢!

刘慎修无语。

刘旦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盒子:叔公,这是我孝敬你老的。

刘慎修:啥玩艺儿?

刘旦:西洋的物件,100克拉大钻戒,打开看看,光华闪闪,夺人眼球。英国女皇不过如此呢!

刘慎修接过去,递给小翠,小翠放在案上。

刘慎修:我不稀罕洋玩艺儿。难为你一片孝心!

刘旦:也好。放着叔公慢慢习惯吧!这东西值好钱咧!(想了想)我不是揭你老的短儿,你那胸兜里的金壳怀表,也是我给你的吧?那也是洋玩艺儿啊?不过,那是日本的,日本是东洋啊!

刘慎修:我喜欢的是我打造的这条金链儿。

刘旦:反正,叔公总有理由。

刘慎修:你这回匆匆赶来,又有什么事吧?

刘旦:没啥事。就是脚力方便了,回家看看。我买了一辆轿车,几个钟点就到家咧。

刘慎修:几个人抬着啊,还不得飞跑啊!

刘旦(大笑):叔公,是汽车,一个人开就中咧。在天津我是头一份买的。新任总统冯图璋从河间上任,路过天津,专门坐我的轿车呢!

刘慎修:如今中国的总统走马灯一样地换,交结他能有啥油水?

刘旦:咋的也得顶一阵儿。当年,我爸爸在北京结交震贝儿,翁同和,一直够上了慈禧太后,咱刘门不知道沾了多少光呢!这年头经商,不靠官府要人,怎能吃得开呀?红顶商人胡雪岩,不就是靠官府发财吗?

刘慎修:你说的是。你的眼界比叔公要宽,好好发迹吧!不过,叔公也告诉你,别光逞大尾巴狼。什么叫阔刘儿?不就是花钱如流水嘛!别忘了,咱祖上可是卖土烟,卖土线发的家呀!至今乐亭乡间,还跟咱们叫烟刘儿,线刘儿呢!

刘旦:是,侄小子谨记在心!

刘慎修:你回来的正好。正好赶上家里的热闹时候,也是危难时候。

刘旦:难道家里出了着窄的事?

刘慎修:岂止是着窄呀?简直是难关啊!

刘旦:啥大事啊?

刘慎修:头一宗,圣手车夫被绑了票,说要两万两白银赎票。

刘旦:哪个土匪,敢动刘门?

刘慎修:瞎眼太岁。

刘旦:阎瞎狗。这家伙咱们没少给他钱啊!

刘慎修:是啊!因为赎票摊款,八大堂七嘴八舌,吵红了眼睛。

刘旦:最后咋说?

刘慎修:还没有结论呢!只是一门大奶奶竹梅,一口咬定不让各堂摊款,也不赎票!

刘旦:好。我也认为不能赎票。

刘慎修:咋办?

刘旦:通告乐亭警局,抓捕阎瞎狗让他知道烙铁是热的。咱们宁可多花钱,花在警局身上,也不给阎瞎狗,这叫宁堵城门,不堵水口。再不,我就动用京城的武力……

刘慎修:贤侄,还有两个大事呢。第一,孙秀三不知去向;第二,韩兴银等五人集体寄来辞呈。

刘旦震惊,半晌无语。

刘慎修:贤侄,一会儿召集各堂主事商量对策,你有何高见?

刘旦:咳,这事有点棘手。东三省的买卖全靠这些人们支撑呢!不瞒你说,我还在京城想做一件大事,需要动钱庄呢!

刘慎修:看看,你还说无事不登家门口呢!不过,现在支派动用钱庄,我已交长门主管了。

刘旦:长门玉哥哥,那可是个只会看花不会栽花的人呐!交给长门,就等于交到了女流手中……

刘慎修:可别小视了张竹梅,那可是说到做到,拿得起放得下的精明人。

刘旦:咳,我们占了二门,我也无话可说。这也是祖上留下的规矩。连皇帝立储,还要立皇长子呢!

刘慎修:你小子,以后可得对竹梅嫂子有点意思了!

刘旦:嘿,那个女人,是软硬不吃的主儿,心里跟透龙杯儿似的,眼睛里是不揉沙子。别看生了一个花枝样,却是一付铁石心。

刘慎修:也好,省得你甩大尾巴狼,制约着你一点。好了,我是发愁眼下磨扇子压手的事情,咋解决?

刘旦:其实,也不必发愁。那个孙秀三擅自离柜,不知去向。他上哪里去?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找他那个情人杨柳青去了。不久就会回来。对于韩兴银等人的联合辞呈,就是拒绝接受,好言相劝,并增加工钱,就解决了。咱刘家不管经营,全靠着人家给咱挣钱,咱们也该大方一点。

刘慎修:照你这样一说,满天的云彩就散了。刘家这步危难就算过去了。

刘旦:细想想,就是这码事!

刘慎修:也好。听听大伙儿的吧!

22,日,内,刘宅议事厅内

大小八堂主事,齐聚议事厅。

刘旦与大家见面,称兄道弟,嘘寒暄暖一番。

刘慎修:好咧,昨夜,因为赎票一事,大家伙儿各顾利益,各持己见,没有定论。

刘香:咋没定论啊,大奶奶不是一口包打了吗!玉哥,怎么嫂夫人没有出席呀!

刘玉无语。

刘和(号召性地):大家说说,是不是该把大奶奶请来呀!

刘和:骒马上不了阵啊,别看她一时逞能……

众笑。

刘慎修:我已让小翠告知她了,怎么没来?刘玉,你去叫叫你媳妇。

张竹梅走进议事厅。

张竹梅:不用叫,我来了。

刘旦急忙站起来,靠近张竹梅,连连套近乎。

刘旦:大嫂子干练利索,玉哥可是个有福之人。

张竹梅:高抬了,你玉哥可没有这么青睐我。兄弟,阔刘的风采,果然不凡啊!京津一带,还望兄弟支撑啊!

刘旦:谨遵教诲。还望大嫂多多照看。

刘慎修:好了,三宗事摆出来了,说说个人的应对方法吧!这可是叔公主政以来,头一遭遇上这挠头的事,更关乎咱刘家的兴衰大事啊!

刘和:在这刘家遇难之时,各堂在此议事,唯独嫂夫人是女流。好比是穆桂英、花木兰的角色。我想就先听听嫂夫人的高见,然后有不同意见,大伙儿再亮亮。不知叔公意下如何?

刘慎修:也好。竹梅,你先拿拿章程吧!

张竹梅:叔公让我说,我就先说说。对与不对,大伙儿再议。

先说孙秀三出走,我想有几种可能:一是去哈尔滨漠河黑山里,去看金沙;第二,也可能去上海,先兑换白宝(银子),因为这是钱庄的头号业务,买来金沙,铸成标金,发往上海,把标金卖了,换成元宝,再运回长春,铸成吉林大翅,卖给商家和百姓。这样南北折腾,才能获利。孙秀三是个很有心计,也很内向的人,他的行踪,有时并不为人所知;第三个可能,也许是和杨柳青见面叙旧。这一点,也可以理解。商为何物,情为何物,商不越情,情不掩商,人之常情。除此之外,也许有意外之事,不得而知,但我分析,孙秀三乃重义之人,他不会抛弃刘家钱庄,而销声匿迹。何况告知此事者,乃无名氏,并没有署名,这里大有蹊跷。

(众人听着张竹梅的分析判断,连连点头。最不服人的刘香,也不得不佩服)

刘香:哎呀,大嫂子,你可是闭门家中坐,运筹千里外呀!

张竹梅:关于韩兴银等五人联合辞呈事,这个事情不小,但底里实情,我们并不了解。因为呈辞原因未写。不好臆断。但是,我想,这两件事,可能就是一件事。益发钱庄隶属益发大车店,韩兴银是管着孙秀三的。因为中东铁路通车,加之海运兴起,大车店的生意不比当年,毕竟受到影响,如不思新路,前途只有萎靡不兴。孙秀三领导的钱庄正在兴头上,而领导他的大车行却走下坡路,势必影响其名和利益分配,有可能产生摩擦……

刘慎修听着,连连点头。众人也心服口服。

刘香:大嫂子的分析有条理。怎么解决呢?

张竹梅:要想解决。必得掌握真实情况,不能凭空拿主意。我们刘家历来是坐收其成,雇能人为我们经营,这也是我们的弊端。

刘旦:嫂子,说的极好,极好。不在河里游,怎能抓住鱼?

刘慎修:那你说,时下我们该如何办?

张竹梅:跟叔公你商量,能否到关外走一程,掌握了实情,才有解决的办法啊!

众人齐说对。齐望着为难的刘慎修。

刘慎修:哎呀,你看看叔公这把年纪,这个身板儿,刚过清明,关外天气依然很冷,恐怕是招架不了啊!

刘香:天道暖和点再启程。

刘旦:时不待人哪!一旦延迟不解决,就会酿出大事。

(众人随和)

刘慎修十分为难状:叔公告老,看看各堂能不能替叔公跑一趟关外,回来再议定。

刘香:这个……责无旁贷,只有长门玉哥了!

刘玉摆摆手:我还不如叔公的身板呢!

刘香:你不行,不是还有嫂夫人吗?

刘玉:她一个女流之辈,远走关外不是儿戏呀!

(议事厅里又乱成一锅粥)

张竹梅毅然:好吧,此事,也和赎票一样,交给我长门办。是他去,还是我去,还是我们一起去,由我们夫妻商量(众人鼓掌)。不过,这三天内我们不能出行……

刘和:为啥呀?

张竹梅:你忘了,不是还有阎瞎狗的事吗? 后天是最后一天,我想去见见阎瞎狗。

(众人唏嘘,皆不敢问拿多少赎金的事)

刘慎修站起来,向着张竹梅揖手:谢了,谢了,大侄媳妇。你是咱刘家的顶梁柱啊!

(众人鼓掌,也不乏嫉妒的眼神)

23,日,内,张竹梅居室

刚刚结束议事,回家屋里,一只猫跳上花架,刘玉只当是耗子,连连喊打。

秀秀(笑着):那不是耗子,那是猫。

张竹梅:你连耗子和猫都分不清了。

刘玉:呦,急得我花眼咧。

张竹梅:你着啥急?

刘玉:三宗事,你都发下狼言大话,我看你咋收场?

张竹梅微笑无语。

刘玉:笑啥?人家着急,你还乐!

张竹梅:我乐你呀!难为当个长门,到时候不能顶门面,让各堂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