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节

辛想不到鞋子,用布包脚行路只是一个偶然的想法。等到尤浑和恶来及士卒都缠上了脚,子辛手执铜钺大步率队向前走去……

冲正训练骑队的时候,士人吉来了。那是在苏城的红草原上,士人吉随着冲观看骑队练习投矛,就见冲手一挥,一队50骑的骑队迅速纵骑狂呼着向前,然后把右手中的投矛投向一片草丛。50支投矛有远有近地扎在草原上,像是一圈不规则的木栅。冲很得意,他的伤已经好了,又是一副威武剑士的风采了。士人吉手搭凉棚遮挡着中午的阳光,看了看冲的500骑队,说:“锐是锐之,然而不成战法。”冲素知士人吉有一身奇特的本事,忙下拜求教。士人吉笑道:“你可令50骑左之,50骑右之,于奔跑中交插交击,此是一变也。一队远之,一队近之,近队击敌急退,远队疾驰继击之,为二变也。前一队缓冲之,后一队急冲之,敌欲挡前队则缓之,后队速至击之,敌可惧也,缓队再击之,为三变也。如此变变相生至无穷变也,你以为然否?”冲心中一亮,引队习练,士人吉在旁指点。这样过了三天,冲的骑队基本习熟了士人吉指点的三变战阵。士人吉对冲说:“我已经见过苏侯了,苏侯死守漳水,不知天子已入荒野寻路而进,我想不日天子便会直下苏城;那时苏侯与苏木在与姬昌、蜚廉缠战不得脱身,一旦天子大军临城,有苏国岂不危险?”冲说:“不会吧,天子是一勇之夫,他不可能舍近求远奇袭苏城,且那荒野之地无路可行又无人烟,天子怎能瞬间得过;我听人报,天子每日行军不到一舍,一路狩猎寻欢,如何能有劈荆斩棘之志?士人多虑了。”

士人吉叹道:“天意!”长叹而去。

冲站在穹庐中想了很久,却多了个念头,命两位骑士速往沙丘荒野察看一番。而他又想:只要他的500骑队留在苏城,即便是天子的大军杀来,也能抵挡一番,于是依旧练兵。

匆匆两日过后,苏侯命他率骑队过漳水去偷袭姬昌的大营。冲接令点队向漳水下游进发。在夕阳西下的时候,那两位骑士赶来向冲报告,他们在通向沙丘的路上看到了殷商的军队。冲大吃一惊,连忙命令骑队掉头直下沙丘。在冲赶到距沙丘三舍(45里)之外的一片荒滩,面对了殷商的军队时,冲才放下心来。

天刚刚亮,殷商士卒在一片荒林中停了下来,开始休息用膳。跟在左翼的冲才发觉,这支殷商步卒只有300余人,冲不得不想:“天子也真大胆,难道想凭着300士卒灭掉有苏国吗?”冲纵骑离队走向远处的高坡,站在马背上向林中观看,冲失望了,也奇怪了:这群殷商士卒中没有子辛。冲不知道这支殷商士卒是恶来率领的后队。恶来在子辛率前队走后,看护了病卒三天。300病卒痊愈了200余人。恶来就留下一位名为刑木的常侍护着百余人继续养病,他率领300士卒急急追赶子辛的前队,不想在这片荒林处碰上了冲的骑队。

恶来看见冲骑队的马背上都备有几十支的竹矛,就猜到这是一支擅长投矛的骑队。恶来挥长戈命令士卒中的一个百人队分散开来持长戈以待;又命一个百人队在树后、石后持弓以待;自率一个百人队迎了出来。

冲在马上问:“天子何在?”

恶来恼了,起手一箭射向冲的咽喉。冲左手一挥,持竹矛挡开来箭,右手一挥,阿旺率一支百人骑队冲了下去。阿旺的百人骑队溅起一片泥浆,旋风般由右侧回旋向恶来的百人步卒扑来。冲惦记苏侯的命令,想速战速决,左手又一挥,左侧又一支百人骑队由左侧回旋,用上了士人吉的第一变骑队战阵。这种声势使得恶来大吃一惊,命部下掉头向林中逃遁;然而,他的步卒经过一夜跋涉尚未恢复体力,荒滩之地湿泥片片,奔逃起来极为不便,百人步卒中早有数十人中矛而死。

冲的两个百人骑队又一次回旋交叉,正欲再次扑击投矛。恶来大喊一声,剩余几十步卒都趴在草滩上。恶来手中长戈挥动。林前百人步卒持弓箭急急上扑,前队的50人往地上一蹲,手中箭在对方投出竹矛的同时射了出去。箭镞一射出,这50人就地一滚,上百支竹矛就插在了泥土里,像一排歪歪的竹林,50步卒身后的50弓箭手再次发箭射来。阿旺的右队中箭落马了数十人,左队呼啸而至,恶来的另一支百人步卒的弓箭就迎着满天的竹矛射了出去。这一下双方都有伤亡。受伤落马的数十名有苏骑士刚站起来,就同扑起的殷商士卒短兵相接了。冲想再命骑队冲锋投矛,发现阿旺等骑士为救同伴纷纷跳下马挺竹矛同殷商士卒短兵相搏在一起。这也是那个时代骑兵参战的开始,尚不能发挥骑兵后来的作用。

恶来长戈挥舞挑翻了两个有苏骑士,就同阿旺拼在一处。可惜阿旺手中竹矛太轻,被恶来的长戈震断,阿旺吃惊之下被恶来一戈挑中肩头,挑了一个跟斗。冲得了机会,一剑劈下,恶来发觉已经迟了,连忙向侧闪避,但背上衣袍被一剑划开一条血口,血呼地就抹红了恶来的后背。恶来痛得大吼一声,反手一戈刺来。

冲横剑一挡,哪知恶来这一戈用尽全力,冲手中的刺客剑被恶来一戈震得脱手飞向半空。眼见恶来又一戈横扫而来,冲身侧一人一跃而出,挺长戈当的一声架开了恶来的长戈。恶来背上奇痛,手下又一震,几乎握不住长戈,他看时才看清持戈震退他的就是败在他手下的阿旺。

阿旺的虎口都震裂了,血顺着戈身向下淌。阿旺说:“我和你再拼过。”

恶来不语,引着百余步卒逃向荒林。

冲急忙命观战的骑队纵骑追赶,用竹矛扑杀,待下令时才发觉那队观战的百余骑士早已加入了战场。冲急了,待率众纵上马背时,见恶来与步卒已经逃进了荒林,手下部众大叫狂喊:“我们打胜了!我们打胜了!”

阿旺大笑着,叫道:“冲,他们逃得比兔子还快!”

冲就一路引着剩余的三百余部众绕荒林而行,去堵截这支殷商的残部……

冲吃了两块鹿肉,突然愣了,蹲下来看着草丛中的一行行的足印儿,他问:“这是什么足印儿?”阿旺也蹲下来查看,看了半晌才说:“是人的足印儿吧?可是也不对?”就伸手指点,嘴里就说:“一、二、三、四、五……啊,不是人的脚窝,人没有八只同样的脚。”说着,阿旺把一只赤脚在一行脚窝中踩了下去,抬起脚看了看湿泥上的脚印说:“这才是人的脚窝儿,那些不是,那些脚窝没有脚趾窝儿。”

冲也想不出是什么东西留下的一行行的八只脚窝儿,顺着脚窝往前走,便在前面的草丛中发现了一团破布。冲捡起破布反复观看也识别不出这团破布是干什么用的,也就拧着眉头走开。耳中听阿旺叫道:“哈哈,我找到你啦,你也有五个脚趾窝儿;看,比比谁的脚窝儿大。”冲愣了一下看到阿旺抬起赤脚往泥地上踩,冲一把把阿旺推个跟斗。可是也迟了,阿旺的大脚窝正留在那个脚窝上。阿旺跌痛了屁股,又沾了一身泥巴。阿旺爬起来去抓冲,也想把冲跌个跟斗。冲却自行往前一扑,趴在草地上去看湿泥上出现的另一个脚窝儿。阿旺也扑了过去,笑道:“你也找到一个脚窝儿,这个脚窝儿和我的脚窝儿一样,也有五个脚指头印儿,就是小一些,一脚就把它盖住了。”

趴在地上的阿旺说着扭头去看同样趴在地上的冲的侧脸,见那半张脸皮上正变着颜色,阿旺嘿地就笑了。冲说:“天子的大队士卒从这里过去了,士人吉说对了,快赶回苏城,此时也许迟了。”

数百骑马呼啸着在草原上奔跑起来,赶了数舍路程又一次面临了夕阳,夕阳残照将天边映得血红。冲突然想起苏侯命他绕行漳水,袭击姬昌大营的事儿。冲对阿旺说:“你速去漳水禀报国侯,天子偷袭苏国,我等堵截天子去了。”阿旺迟疑着看着冲:“我走了你怎么办?让狼崽子吉尔去吧,我陪你去杀天子。”冲说:“吩咐你的事儿比我的事儿更重要,记住阿旺,你死也要把这件事告诉国侯。”阿旺想说:“我死了就说不出话了。”但阿旺没有这样说,而是点了下头,就纵骑要走。冲叫住阿旺,要阿旺带上三匹马一同上路,叮嘱阿旺马疲了就换马继行,人不疲就行。阿旺就纵骑去了漳水,冲看着阿旺去远了,又望向夕阳,冲想:“说什么也不能弃马而行啊,骑队有马才能和殷商步卒决一胜负。”可是,马都累了……

苏侯想不通姬昌为何放他一马,便又开始踱步。在苏侯身边,瞪着眼珠儿的阿旺依旧盯着苏侯的脸儿看,苏侯的脸儿转到哪里,阿旺的眼珠儿跟到哪里。苏侯终于发觉了阿旺的眼珠儿,又向阿旺周围看了看,似乎想起了什么,问:“冲现在何处?”阿旺答道:“冲听了士人吉的话,去沙丘与殷商步卒交战,我方骑队把殷商步卒打散了,后来我和冲发现了殷商士卒去袭击苏城,冲命我来说给国侯知晓,现下冲正去和天子交战。”苏侯听清楚了,只觉眼前发黑,仲忙道:“国侯,如此我率后队在此堵截姬昌,国侯可率士卒速返苏城。”苏侯叹道:“天子竟会如此用兵,恐怕……”苏侯打个哆嗦,不敢深想下去,但他咬牙道:“好吧!仲,在我走后,你不可与姬昌缠斗,见机速退苏城,我方会在苏城与天子决战。”

苏侯的辕车已在败退时失落了,苏侯正欲骑马回返,南岸有人大喊:“西伯有请苏侯答话。”苏侯想了想,便下马走到距南岸里余之地,便见一支支火把照亮了原本属于他的大营。在火光中,姬昌向前走了几步,说:“苏侯,你听我一言,你此时向天子请罪为时不晚,迟了恐怕有苏部族从此灭绝,苏侯三思啊。”

正在此时,姬昌的后队突然乱了,姬昌微微一愣,便命禄父反身迎战苏木,而他自己突然把长戈挥动,从苏侯的两边林中叫喊着冲出两支百人队来。姬昌笑道:“苏侯,我和你再交一次手吧。”

苏侯把手中长钺一挥,叫道:“奸鬼姬昌,有胆便与我一战!”长钺挥舞扑向姬昌。姬昌立在当地稳如大山,苏侯早被姬昌部下一将抡钺迎上激战。仲把手中长戈一挥,率队与姬昌的两支百人队战在一处。双方人众正战得不可开交,苏侯部众的后面突然冲进一支殷商的士卒,为首的是主将蜚廉。蜚廉已经身受重伤,在大胡子副将的护卫下,才赤渡漳水得以逃到苏侯的后方。耳闻此处正在激战,蜚廉侧耳听了听声音,便说:“我军正占上风,你不用顾我,你自引军杀入可败苏侯。”大胡子副将不听从,说:“我自会杀敌,但你不可离开我。”便命手下两个健卒左右扶着蜚廉,以便照应。大胡子副将大喊一声,引残兵杀入苏侯后队。

这一下,苏侯的部众更惊了,吃紧的苏侯盼望苏木杀进来解围,却不知苏木与禄父战得不可开交,根本无暇救助苏侯。仲看到身边的部卒越来越少,便对苏侯说:“国侯速退林中,趁夜避走,此处由仲应付。”苏侯却怒道:“天下哪有逃跑的国侯,我与苏木有言在先,率众誓死抗殷,岂可舍部众而逃。”仲再想劝说,苏侯已怒起,挥长戈扑出去与大胡子副将战在一处。仲眼见苏侯危险,便将长戈一挥逼退对手,起长戈向大胡子副将分心便刺,同时嘴里叫道:“国侯速退,苏城要紧啊。”

苏侯一败再败,无论如何也不肯退走,狂吼着舞钺又战。大胡子副将用一支长戈力敌苏侯和仲依然稳占上风。主将蜚廉在旁边叫道:“不可缠斗,可速决之。”大胡子副将将长戈猛然一挥,仲向后一退,哪知大胡子副将是虚晃一招,就是想让仲退开,见仲果然退了,大胡子副将往前进步,双手握戈向前猛送,长戈直奔苏侯胸部刺来。苏侯双手合钺往下一压,大胡子副将把长戈往上一挑,当的一声响,苏侯手中的长钺脱手飞去,苏侯大惊失色。大胡子副将大吼一声,头顶乱发猛然耸起,将长戈交于右手,单手持戈进步直刺苏侯的咽喉,苏侯想避已经不及,眼见长戈将刺穿苏侯咽喉,却不知从哪里突然飞来一支长戈,这支长戈当的一声将大胡子副将的长戈撞得脱手落在地上。几乎同时,仲舍身扑来将苏侯撞了一个跟斗。

大胡子副将弯腰捡起长戈,闪目看去,见他对面奔来一个满身鲜血、空着一双赤手的长大壮士。大胡子副将笑了,叫道:“是你啊,来得好,接我一戈。”举戈刚要刺,又停住叫道:“我不欺你,你可持戈来战。”这个救了苏侯的人却是鼓着青蛙眼的阿旺……

祖伊在后队抵挡苏水,且战且走,将苏水引到主战场。这一下,双方所有部众聚在了一处,决战终于开始了……

蜚廉心中暗急,却无力接战,在士卒的护卫下退了开去,在一旁遥遥指挥。姬昌观战许久才抬头看看天空,天空正自透亮,战事还在激烈地进行。姬昌望着战场上一具具纠缠死去的尸体,把长戈摇动了三下,在姬昌身后的两个百人队呐喊着加入了战场。

禄父逃至姬昌身边,反身再战苏木,尚不等苏木冲来,人跟着扑倒在地,便虚弱地无力爬起。此时早有战将引士卒挡住苏木,双方战事又向平稳中过渡。

姬昌对战事的发展不大关心,死多少人更不放在心上,目视处处纠缠搏杀的双方士卒,似在欣赏一场别开生面的角斗之乐。有一对士卒搏杀之烈吸引了姬昌的目光。那是有苏部族一个身矮的士卒,弯着腰翘起屁股抱住殷商高个子士卒的双腿,把高个子士卒搬起来摔倒。又扑进高个子士卒怀里,捏住高个子士卒脖子的同时,也被高个子士卒反手捏住了脖子。两个人互相纠缠,都在用力想捏断对方的脖子。看到这一幕的姬昌皱了下眉头,姬昌的左手越握越紧似在替两个士卒使劲……

终于,高个子士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