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访远古的村庄

2021-06-02 18:43113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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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的面前,行走着一位老人,他半个多世纪留下的足迹,穿透了千万年的时光,给我们捎来了许多尘封的故事。他是一位不知疲倦的学者。他就是著名考古学家石兴邦先生。

西安市大雁塔北广场东北角有个小巷道,名字叫“乐游路”。如果你打听起这个小街名,即使居住在周边的老住户都会一怔,然后才回答你。如果直接问“考古院”,他们的脸上马上又会表示出某种鄙夷。活像你一双脚站在天安门广场,却向他们打听哪儿是天安门城楼!

事实是,在大雁塔周边还是一片庄稼地的时候,陕西考古研究所就在这里建有三层高的大楼了。那时候,这里是西安南郊的“郊外”,考古所是这里数得着的大单位,也是最早在这儿落户的“老住户”,甚或在那个时候几乎成了一个地标名称。眼下,这儿已经变成了一个世界知名的文化大广场,当年那个最先的住户,也成了众多社区中一个相对独立的小型社区。

走进这个住家、办公兼用的院落,如果你留心,就时常能碰见一位肩膀上搭着旧公文包,匆忙去办公楼上班的老头儿。这位就是现年已经九十高龄的陕西省考古研究院名誉院长石兴邦先生。

他,不单是这个院子的老住户,也正是本书的口述者。至于老人家去近在咫尺的办公楼上班,将公文包搭在肩膀上这个有异于常人的孤僻动作,用他本人的话讲,这是医生告诉他的“小偏方”。这样做,久而久之便可以矫正好一个人微驼的肩背。

一位耄耋的老者,既然对自己的形象矫正依然这么自信,那么,他看上去最多七十岁的相貌、见人便打招呼的乐呵样子,以及朝九晚五从不间断地上下班,也就不需要我们再发那么一声无谓的惊叹了。说起老先生的学术成就,以及学术活动,《中国大百科全书·考古卷》专门辟有“石兴邦”条目介绍。在百度,只要输入“石兴邦”三个字,立即就会出现一大片鲜明的标题。你就会知道,老先生不但是考古界享誉全国的名流,而且是被世界考古同行推举进世界名人录的人类学专家。

这位一九二三年农历十月十一日出生于陕西耀县一个富裕农家的子弟,一九四五年以陕西会考第一名、全国第九名的骄人成绩进入“中华民国”最高学府——中央大学边政系读书,获得法学学士学位。毕业之际,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他又考进浙江大学人类学系攻读民族学、历史学和考古学,是新中国第一届研究生。

一九五〇年至一九六一年,一九七六至一九八四年,石兴邦先后在中国科学院、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工作。一九六一年至一九七六年在陕西省考古研究所工作。一九八四年,这位已经六十一岁、完全可以在北京退休颐养天年的老先生,硬是被陕西省政府作为专门人才“引进”回了陕西老家。

先生先后担任国家考古所所务秘书、研究室主任,长江三峡考古队队长,陕西省考古研究所副所长、所长,陕西省社科院副院长,中国哲学社会科学规划办公室考古组副主任等职,并作为代表参加了第七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

现在,九十高龄的他依然担任陕西省文物局学术委员会主任、陕西省考古研究院名誉院长、唐帝王陵研究室主任、西北大学兼职教授。

而且,老先生还有许多的社会兼职:中国考古学会常务理事、陕西省社科联常务理事、黄帝陵基金会副会长、轩辕黄帝研究会副会长……

先生先后主持和负责的主要科研工作有:西安半坡遗址的发现和发掘,长江流域的考古调查,山西下川遗址的发掘,临潼白家村遗址的发掘,秦俑二期发掘,法门寺地宫的发掘,唐帝王陵发掘的先期研究……

石先生一生主攻新石器时代考古学研究,其学术专著有:《西安半坡——氏族部落文化的发掘和研究》《半坡氏族公社》《临潼白家村——前仰韶文化遗址的发掘和研究》《中国新石器时代文化体系研究》《下川口——旧石器晚期采猎经济文化研究》等;主编并参与编写的考古论著有:《中国考古学研究论集》《考古学研究》《中国原始文化论集》和《周秦文化研究》等。重要论文有:《马克思主义与史前史研究》《中国文化与文明发展和形成的考古学考察》《中国人种和族系的形成和发展》《从考古学文化探讨我国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问题》《法门寺地宫珍宝的发掘及有关问题》《中国史前文化发展的自然环境和历史背景》等等。他几乎把毕生的精力,都献给了自己钟爱的考古事业。

石先生从一九七九年起,先后应邀或派赴希腊、罗马尼亚、美国、德国、埃及、印度以及日本等国家和中国香港、台湾地区访问、讲学和考察,其学术成就在国际考古界亦有比较广泛的影响。

可是,如果你和这位享誉国际的大学者在生活中碰面,不经别人刻意介绍,你绝对会以为面前站的这位双手老茧叠加的老汉是一个身板硬朗的村舍农夫。当然,你也会注意到他那个从不离身,款式过时,即使是一个进城农民工也羞于背着四处招摇的帆布“公文包”。那包里边,永远只装有一个少了许多搪瓷面儿的喝水缸子。

专意揭出老先生这个生活“小插曲”,千万别以为我们是在挖苦老爷子纯粹是个故作寒酸的守财奴。有关提着帆布包上班这个“程序”,他曾认真地告诉笔者,这是他这辈子时常出野外养成的生活习惯。即使去办公室,如果不背着一个结实的帆布包、里边不放上跟随他几十年的那个喝水缸子,他出门心里就不踏实,至少从心理上不认可自己今天出门是去上班。上班,对于他来说,又等同于出野外。

一个考古工作者,终年在山野奔波,一个帆布包,一个搪瓷缸子,这虽然只是一位风餐露宿者的简单行囊,它却装载着一个考古学者的全部人生。

石先生叙说起这些流年往事,一直都是笑呵呵的,在笔者听来,却不由自主地从心底生发出由衷的崇敬。他的话语,能把一个身心疲惫者带到一个热血沸腾的青春年代……你的眼前,便渐渐会出现一位学业出众、热爱本职、功成业就、令人仰之弥高的圣哲。就像半坡纪念馆将要为老先生竖起的那尊青铜巨像,令每一个慕名参观者抬头触目,心头立刻会油然而生出一种情感——肃然起敬。

其实,石兴邦实实在在是我们身边的一位普通人,活像同一个院落居住的左邻右舍,一个可敬可亲的快乐老头,一位永远也不会停下来休息片刻的劳动者。能坐下来聆听他亲口叙说自己的那些流年往事,应当是某种缘分。听着听着,你就会相信,这个世界真的存在一种东西,她叫做“长青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