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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2)

见。于是,他便又去了魏国。但这时,魏王已经得知赵、韩两国均被秦国所灭。正自胆战心惊,杯弓蛇影,谈虎色变,主动向秦国割地献城,而秦国势在必得,一边用答应结盟来麻痹魏王,一边引用黄河、鸿沟的水来灌注大梁,最后夺取了大梁。

魏国灭亡了,徐福又北上去了燕国,然而燕王喜更是固执己见,刚愎自用,任凭徐福道理讲尽,嘴皮说破,他也没有采纳徐福联齐御秦的建议,最后却派武士荆轲去刺杀秦王,结果白白地断送了一代英雄的生命。

徐福送走了荆轲,摇头叹息了一会儿,便又离开了燕国,他断定秦王宫戒备森严,荆轲是一定不会成功的,他劝阻不下,只能替好朋友荆轲暗自担心,为之惋惜罢了。

徐福看到形势严峻,然而并没有灰心,他决定速去楚国,争取赶在秦军灭楚之前赶到楚国,说服楚王赶紧行动起来联齐抗秦。

一路上,徐福驾鹿疾驰,那两只仙鸾也在空中飞翔着紧紧跟随,地上的鹿儿跑的快,天上的仙鸾飞的疾。

楚国在六国的最南部,与燕国相隔数千里,中途还要经过赵、齐、魏、韩四个国家。当徐福走到赵国邯郸时,看见到处飘扬着的都是秦国的旗帜,他不由地忧伤地唱道:“鹿儿呀,你走在昔日的大地上,不知是赵国的大地呢?还是秦国的大地呀?”

徐福又走了一程,来到了济水河边,济水河的东岸就是齐国,就是生育了他养育了他的家乡。然而,家乡却没有给过他一丝的温暖和快乐,二十多年来,始终让他生活在逃避齐王追捕的日子里。他热爱自己的国家,然而又恨自己的国家,昏君执政,独断专行,硬说他是灾星,是篡权夺位的妖孽,到处追杀他,让他东躲西藏二十多年不得安生。何时才能还他一个清白,让他自由自在地轻轻松松地做人呢?

回想十多年前,他刚下崂士山的时候,昏王实行暴政,到处抓丁,父亲唯恐他被齐王抓去,识破他就是当年所要寻找的鳞甲小儿,只好逼迫他混入逃难的人群中逃了出去。

这一逃就是十年啊!在这十年里,徐福看到秦王嬴政吞并六国的野心日盛,又不甘心自己的国家被别国所侵,自己的人民被别国俘虏当亡国奴。怀着对齐王建的厌恶,对秦王的抵触,忍辱负重,周游列国,说服各国联合起来抗秦。对齐国,始终抱着宁让齐王负我,我却不能辜负齐国的老百姓的心态,捍卫着齐国的尊严。徐福对齐王恨得要死,对齐国爱得要命,他多次在爱恨情愁中,鼓舞自己,即使齐王佞杀了自己,自己也绝不会辜负生我养我的这片热土!并暗暗地下决心,一定要为天下人的和平而奋斗,为齐国的独立富强而奋斗,积极主动地去游说各国联盟抗秦。然而,天道不可违,韩、赵、魏、燕还是相继被秦国给灭亡了。徐福只能仰天长叹:“大势所趋,齐国灭亡的日子也已经不远了啊!痛哉!哀哉!”

徐福看到的到处都是杀戮,听到的到处都是哭声,他为天下人而忧,他为齐国的百姓而忧。于是,忧伤地唱道:“鸾儿呀,你们飞翔在高高的蓝天上,看到的是秦国的太阳呢?还是齐国的太阳?”

徐福晓行夜宿,鹿不停蹄地向前狂奔,跨过黄河,途经济州,当走到一处僻静的深山旷野时,猛听得有人当头大喝:“呔!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是君子留下钱财买路,是小人快快离开!”

徐福听到这句话后,不但没有害怕,反而觉得好笑,暗暗地想:断山劫路的强盗我也曾遇到过几伙,可从来也没有听到过如此荒唐的措辞。

只好揽住白鹿,仗剑在手道:“朗朗乾坤,为何在此图财害命?”

“天下大乱,恶人横行,哪里还有什么朗朗乾坤?识相的拿钱来,不识相的快走!快走!”

徐福正在和那位绿林好汉斗嘴,却听得身后的大树上“唰!唰!唰!”又跳下来三名大汉。

四个人把徐福团团围住,不让前行。徐福冷笑了一声说:“在下出山以来,还没有试用过手中的这把宝剑,今天就不妨试上一试!”言罢,手中宝剑一挥,拉开架势与四位强盗打斗起来。

四强盗,一人使笔;一人使墨;一人使纸;一人使砚。用的是文房四宝,倒也让徐福感到稀奇。

使笔的身穿米黄色博士服,头戴英雄帽,浓眉大眼,身材魁伟,像是老大,吆喝一声:“兄弟们,上!”一只铁杆判官笔,直刺徐福眉心。

徐福猿身一扭,轻轻躲过。

使纸的老三,面白如纸,身穿一袭白袍,身细腿长胳膊长,右手刷地一挥,一张鳄皮纸,犹如一张大网,罩住徐福的头顶。

徐福用剑一挑,那张鳄皮纸叮当有声,从耳边划过。原来,那张纸是用鳄皮做的,上面镶满了钉子。

“大哥,三弟,你们闪开,我来也!”一位黑脸的大汉吆喝一声,冲上前来,怀中取出一只乌黑的葫芦,扭开盖,对空一撒,一股浓浓的墨香扑鼻而来。

徐福出身医药世家,稍微一嗅,便知端底,立即戳破说:“迷魂香!只可惜冰片量多,麝香不足,难勾魂魄,不足为虑!”掩鼻冲杀过出。

第四名身穿红袍,年龄稍幼,大声叫道:“哥哥们,咱们打不过他,快跑吧!”向徐福投来一方铁砚,飞也似地拔腿就跑。

徐福细观四人的面相,亦不是强盗恶人之辈,心下便软了七分。只想给他们个下马威,教训他们一下。举起辟邪宝剑,轻轻一挥,身旁碗口粗细的一棵白杨树便被齐刷刷地斩断。内力雄厚,手腕钢键。

四个强盗都被惊得目瞪口呆,瞠目结舌,一个个颤抖着说:“壮士饶命!我等兄弟四人,初次抢劫,并没有伤害过他人的性命,请壮士饶命!”

徐福万万也没有想到,四个拦路抢劫的强盗竟然如此的胆小,不堪一吓,正待收回宝剑,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骂道:“孽徒们,你们气死我也!常言道‘冻死迎风站,饿死不弯腰。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们为何要干这强盗的行径?快快罢手,不然,为师便撞死在你们的面前!”老人说着头一低就要往树上撞,四名好汉急忙上前抱住,跪倒在老人的面前痛哭道:“恩师息怒,弟子们再也不敢了!”

徐福听得老人的声音特别的耳熟,仔细地辨认,不由得大叫一声:“师父!”扑倒在老人的怀里。

那老人不是别人,正是徐福的启蒙幼师鲁儒。

鲁儒是曲阜人,乃鲁昭公的后裔,二十多年前,徐福过百岁(百天)时,他就在场。后来听说徐猛一家人,逃到了胶城,他便又追随到胶城,胶城城邑齐鲁是徐福的舅舅,徐福一家人也在此避难居住。鲁儒老先生便毛遂自荐当了齐鲁家的私塾先生,教齐文、齐武、齐姬和徐福四个孩子读书,当年徐福只有四岁。后来,又因为田安带兵来搜,小徐巿才被驺衍圣人带走,鲁儒才又返回鲁国,在曲阜办起了学堂,教导几位弟子念书。近年来,曲阜连年干旱,庄稼欠收,又加上战乱,他便率领手下的十几名弟子到处讲学,混口饭吃,不料想刚走到此处便病倒了。其他的弟子见此光景,都弃他而去,唯有鲁南、鲁北、鲁东、鲁西这四名弟子还坚定不移地跟随着他和他同甘共苦,生死与共。

鲁儒老先生病倒在荒郊野外,可把四位弟子难坏了,他们只好就地搭建了一个草窝棚,让老人在此休息养病。一个多月过去了,老先生的病情越来越重,弟子们身上已经分文无有,不但无钱治病,就连吃饭的钱也没有了。在众人忍饥挨饿了六、七天之后,大师兄鲁南说:“师弟们,人穷了打拳卖艺,虎饿了拦路伤人。活人不能让尿憋死,我们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被饿死。走,我带你们去做一回强盗,半道上去劫他几个钱财也好为师父买药治病!”

于是,他们就在附近的树林里埋伏了起来,行路之人过去了一拨又一拨,他们也没忍心动手,眼看着夕阳就要落山了,他们的肚子正饿得咕噜噜乱叫,这时,只见徐福骑鹿驾鸾而来。鲁南看到徐福的白鹿,心里想:这一定是个有钱的主儿,再不行动,天一黑就没有行人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想到这里“呔!”得一声大吼,跳了出来。继而,鲁东、鲁北、鲁西三个人也都同时跳了出来,拦截住徐福的去路。

徐福得知了这一实情,急忙让鲁南等人把老人背回窝棚,当即诊病熬药,又取出钱来让鲁西下山去买吃食。

鲁儒老先生服下药后,情绪稳定,精神好了许多,他问徐福曰:“巿儿,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你一向都在哪里?又是如何到此?”

徐福把这十多年的坎坷经历简明扼要地向老先生叙述了一遍,又把他欲去楚国,游说楚王联齐抗秦的想法说了出来。

老先生听到徐福立志抗秦,摇头叹息道:“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踟蹰。最伤心七国争雄,战乱割据。兴,百姓苦;亡,也是百姓苦!天下属秦已成定局,我劝福儿还是潜心修道深研医术为上策!”

徐福被老先生的一曲《三羊坡》道破了玄机,顿然拨开了他心中多年的云雾,激动地问:“老恩师,如今西秦灭了三晋,大兵又向齐国杀来,齐国也是摇摇欲坠,天下很快就要归秦了呀!”

鲁儒轻轻地叹息道:“中原大地历来就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此乃天道循环。六百年的战争杀戮,本该结束了,老百姓渴望统一,渴望安定团结,但希望的却不是西秦如此残暴的征服手段呀!”

师徒二人就天下的时局进行了分析判断,最后老先生劝徐福说:“福儿,你生相不凡,满腹经纶,将来定不会久困人下。只是亢龙在田,犹不得水,且须忍耐,万万不可感情用事,以卵击石。大丈夫能屈能伸,能忍天下之人所不能忍,才能成天下之人所不能成。切切记住一点:柔能克刚,静观其变。你还是不要到楚国去了,楚国已经被秦军团团包围,城池指日可破,即使你能把楚王说服,联合抗秦,现在也为时已晚矣,杯水车薪又有何用?”

徐福也深知死灰难以复燃,明知不可为而为是不理智的,只好闷闷不乐,怅怅然而坐。

过了几天,徐福把老恩师的病治好了,经过和老恩师的屈膝交谈,他已对时局心灰意冷,决定不再去楚国,他要避开尘世的烦恼,重回崂士山,跟随天命真人潜心修道,不当名相,就当名医吧。制药、炼丹,专研医术,争取做一个普救众生的活济公。

徐福嘱咐鲁南等人,好生侍候恩师,挥泪向东海走去。他要去寻梦,去寻找那一个世人寻找了千百万年的安乐祥和的长生不老的梦!

徐福告别了恩师,闷闷不乐地走着,把希望寄托在了那烟波浩瀚的大海上。那里真的会有一个没有杀戮、没有战争、没有欺压、没有伤害、人人平等的、歌舞升平的世外桃源吗?

徐福的心又放飞了想象的翅膀,飞越千山万水,飞到了一个未知的、虚无缥缈的幻想世界里。那里有一排排金碧辉煌的宫殿,宫殿里住的是长生不老的神仙,神仙们无忧无虑,人人平等,相互尊重,相互帮助,不愁吃,不愁喝,闲暇无事,便聚在一起弹唱歌舞,日子过的逍遥自在。那个世外桃源究竟在哪里呢?徐福的心里不止千百遍地这样问自己。现实的残酷给了他不可承受的压力,使他对现实社会产生了厌恶。他要出走,他要逃避,他要去寻找驺衍义父所说的那个小九洲之外的大九洲!秦王啊,秦王,你是太阳,俺是月亮,俺惹不起你,难道俺还躲不起你吗?

鲁儒老恩师说的对呀,天下一统乃众心所向,我何必要不识时务,逆天道而行呢?

春秋末期,孔子也曾经做过和我一样的梦想啊。他提倡‘王道’而周游列国,游说诸国的君王,不可以用武力去镇压人民,应该以德行治国,才能平治天下。然而,他奔波终生,也没有得到共鸣,和我现在的处境一样,到处碰壁,到处遭受排挤。现如今各国都像斗红了眼的公鸡,哪一个不是虎视眈眈地想用铁拳致对方于死地呢?秦强,百姓苦;齐强,也是百姓苦。我何必要不听恩师们的话去搅那一潭浑水呢?

徐福骑坐在白鹿之上,一路上想了又想,想了很多、很多……

两只仙鸾在空中飞翔着,欢快地鸣叫着,无拘无束。它们是自由的,它们是幸福的。人啊,为什么连鸟儿都不如呢?人类本来是上帝的宠儿,上帝给了人类聪明智慧的大脑,还有勤劳灵巧的双手,人类为什么不去用双手创造安乐和幸福,偏偏却要用它去相互争斗、相互残杀呢?

大海涛声如雷,打断了徐福的思绪,徐福的面前出现了一座高山。

这座山,虽然没有黄山之秀丽,泰山之雄伟。然而,它矗立在东海浪头,却有慑天地而震东海之势。

这就是东海岸边上的瑯琊台。

当年,越王勾践为了报在吴国为奴之仇,在这里招集群雄举行盟会,最后,一举打败了不可一世的吴国。

按以往,徐福会放鹿而上,尽情地饱览一番枭雄们遗留下来的战争遗迹。而今天,他实在没有这份心情,因为他刚在途中听到了楚国灭亡了的消息。他的心情又回到了现实中,他毕竟是一个有血有肉感情丰满的人啊。下一步,秦国就要去征伐齐国了,他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国家被别的国家侵略、霸占而熟视无睹呢?

徐福担心家中的老幼,越过瑯琊山放鹿疾驰,一口气跑到了胶城的三里河畔,这里是他生活的第二个故乡,是他十分怀念的地方。

三里河畔,几经战乱,早已成为一片荒滩,唯有那两棵高大的扶桑树还依然挺拔屹立。

徐福触景生情,想起了昔日快乐的童年,不由地抱树而哭。当时,齐国歌舞升平,没有战乱,百姓安居乐业,到处都是:车毂击,人肩摩,连衽成帏,举袂成幕,挥汗如雨,家敦而富,志高而扬,一派繁荣景象。

自从秦王嬴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