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孙友成不解地问:“市里为什么只划拨了部分资金,而没有全额支付?对于专项资金的使用和划拨,政府都是有明文规定的,谁敢违反规定?”黄镇业回答:“书记,据主管大学城基建的常务副市长马建国同志说,市里前期花钱的工程太多,亏空严重,他想稍微缓一缓大学城的支付进度,减轻市财政的压力;他还说现在很多省市都在控制工程拨款,让开发商负担部分资金?相比之下,我们江滨市的付款进度并不算慢。”

孙友成听了黄镇业的解释,皱着的眉头又舒展了:“马副市长的想法也有道理,他也是为了市里着想,但是大学城是市里的形象工程,付款方面还是不要过于缓慢了,否则怕激发矛盾,造成不好的影响。你回头转告马副市长一声,叫他再给开发商支付部分资金,一是解决开发商与供货商之间的矛盾;二是解决村民拆迁和征地的补偿问题。”

黄镇业点头称是:“好的,书记,我记住了,您还有别的指示吗?”孙友成想了想说:“我刚才说的大学城的事情,关系到群众利益和社会安定,千万不能再闹到省里去,影响不好,我们需要一个稳定的局面,一个圆满的结果。你跟马副市长说,这是我的意思。”黄镇业接过话题:“好的,书记,我一会儿就去找马副市长,传达您的指示。”

这是一个普通的黄昏,住在红星区丽华小区的金林吃过晚饭后,像往常一样独自来到小区外面的紫霞河边散步。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昏暗,路灯还没有开启,道路两旁的树木、电杆都显得朦朦胧胧、影影绰绰。由于历史的原因,紫霞河边这条马路很窄,是条只允许小车通过的单行道,路上行人车辆稀少,很久才能看见一两个人出现或一辆车经过。

金林正从容不迫地在马路上散步,身后突然响起急促而尖利的喇叭声,金林猛一回头,顿时吓了一跳,身后一辆黑色小轿车差不多贴到了他的屁股,近在咫尺,他赶紧闪到路边停下,准备让小轿车通过。然而令金林始料不及的是,他后面的黑色小轿车突然贴着他身边停了下来,车门倏地打开,两个彪形大汉跳下轿车,一左一右架起他,把他的双手反剪到背后,如狼似虎地把他塞进了轿车后座。

金林顿时大惊失色,张口正想呼救,前面副驾驶座上的人早有准备,拿起一条毛巾塞进了他的嘴巴,接着又用一个黑布袋套住他的脑袋。金林一下子变成了瞎子和哑巴,什么也说不出,什么也看不见,但他心里明白:自己是遭到别人绑架了。随后两个五大三粗的家伙把他夹在后座中间,紧紧地挤压着他,好像怕他飞了似的,接着车门关上,黑色小轿车一下子消失在苍茫的暮色中不见……

黄镇业把自己的车停在民政局门口,然后来到办公大楼二楼,民政局局长徐玲芹的办公室前,他见门关着,轻轻地敲了敲房门,里面随即传来“请进”的声音,黄镇业随着声音走进徐玲芹的办公室。徐玲芹是市政府常务副市长马建国的妻子,马建国同时还兼任大学城建设指挥部的指挥长,夫妻两个可谓夫荣妻贵,门当户对。

黄镇业微笑着对正在低头看文件的徐玲芹说:“徐姐,您这大领导够忙的,真是日理万机啊?”徐玲芹抬起头,见是黄镇业,笑盈盈地说:“哎呀,是黄主任呀!今天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给我们民政局带来什么指示呀?快请坐。”黄镇业在徐玲芹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伶牙俐齿地说:“徐姐,我这个小秘书怎么敢指示您这个大局长,我是到局里办事,特地过来看看大姐您。”

徐玲芹打着哈哈说:“黄主任,你才华横溢,年轻有为,既是孙书记身边的红人,又是市委办公室副主任,可是前程远大,一片光明,我可不敢劳你大驾来看我。”黄镇业不由得开心一笑:“徐姐,您这不是给我戴高帽子、哄我开心嘛,说实话,我这些年的进步和取得的成绩,都离不开您和马市长的栽培提拔呢,我可一直感恩在心,终身不忘。”

徐玲芹听了黄镇业一番话,眉开眼笑地说:“黄主任,你这小嘴可真甜、真会说话,难怪孙书记那么喜欢你、欣赏你。”黄镇业说着说着就把话往正题上扯:“徐姐,马市长最近忙什么呢?”徐玲芹想了想说:“我们家老马最近好像还在忙大学城后续招商的事吧,据说目前大学城后续招商事宜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中,我们家老马整天忙得不可开交。”

黄镇业故意装糊涂:“哦,徐姐,是不是大学城所有的工程都得经过马市长审核呢?”徐玲芹点点头说:“我听老马说过,好像是这么回事。”黄镇业接过话题说:“徐姐,是这样啊,我有个表哥开了一家混凝土公司,请您帮我向马市长打听一下,像我表哥这样的公司,能不能参与大学城工程建设?”徐玲芹顿了顿说:“黄主任,我觉得像你表哥这种有资质的公司,应该可以参与大学城工程建设。这样吧,我今天回家后,直接帮你问问我们家老马,看看能不能照顾一下你表哥的公司?”

黄镇业故意轻描淡写地说:“徐姐,您看这样行不行,我的想法还是公事公办,让我表哥把公司的资质材料先交给马市长,按照正常招标程序和要求进行审核,能中标更好,不能中标也无所谓!徐姐,这事可要麻烦您跟马市长了。”徐玲芹亲切地说:“黄主任,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有什么麻烦的;再说你黄主任又不是外人,在不违反政策原则的情况下,适当照顾一下你表哥的公司,也是人之常情,理所应当嘛,你千万别客气。”

黄镇业没想到事情进行得如此顺利,他见自己预期的目的已经达到,于是向徐玲芹告辞:“徐姐,那我表哥公司的事情就拜托您和马市长了,多谢。您是大忙人,我就不打扰您了,再见。”徐玲芹把黄镇业送到门外,客气地说:“黄主任,你慢走,有空请多来局里指导工作。”黄镇业向徐玲芹挥了挥手,一脸灿烂地说:“徐姐,您客气了,再见!

红星公安分局刑警队办公室里,樊红和李新平正在接待一位报案的中年妇女。中年妇女红着眼睛,一脸憔悴,神情万分焦急地说:“同志,我叫景香云,住在红星区丽华小区E栋二单元405室,我老公从昨天傍晚外出散步后,一夜都没有回家,下落不明,直到现在,手机打不通,人联系不上,该找的地方都找了,该问的熟人都问了,亲朋好友谁都没有见过他,我估计他十有八九出事了……”

景香云说完,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般流了下来。樊红倒了杯水递给景香云,安慰她说:“大姐,你先别着急,有话慢慢说,你老公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工作,他昨天傍晚去哪里散步了?最近有没有什么反常的表现?”景香云接过樊红递来的水杯喝了一口,放到桌子上,随后伸手擦了擦眼泪,竭力稳定着失控的情绪。李新平见景香云两眼含泪,赶紧递给她两张纸巾。

景香云接过纸巾,擦了擦眼角说:“同志,我老公叫金林,是市税务局稽查科的科长。平常每天吃过晚饭后,我们都一起外出散步,恰好昨天我闺女感冒了,我陪闺女到了医院看病,他就一个人外出散步了,后来就一直没有回家,我们以前一般都去小区外面的紫霞河边散步,我好像没有发现他最近有什么反常的表现。”

李新平把景香云反映的情况都记录完了,平静地看着景香云说:“大姐,你反映的情况我已经如实做了记录,请你再看一遍,如果没有异议,请你在笔录上面签个名。”景香云接过笔录看了一眼,迟钝地拿起笔,手有些颤抖,草草地在笔录上签了名,然后一脸焦灼地看着樊红和李新平说:“同志,我老公可是个好人,恳请你们尽快帮我找到他,好吗?”

樊红看着焦虑的景香云,肯定地点点头:“大姐,你放心,我们完全理解你的心情,这也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我们一定竭尽全力,不负使命,一旦有你老公的消息,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你就放心吧,回家等我们的消息!”景香云满怀希望地看着两位警察:“谢谢你们,警察同志!”景香云说完走出办公室。李新平看着景香云的背影,用征询的口气对樊红说:“好家伙,谭太平离奇死亡一案还没有结案,这一大早失踪的案子又来了,我们这个案子该从哪里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