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北县公安局座落在县城东大街五十三号，主楼是一座地下两层地上九层近万平方米的雄伟建筑，楼的正面和侧面都是银灰色干挂石材，背面虽然是真实漆但也和干挂石材浑然一体，使整个楼方正稳健棱角分明。正面一层楼高的踏步台阶在雕花石护栏的卫护下与镶嵌在八楼正中直径三米的巨型警辉相映，特别是踏步平台上直通六楼阳台的四根直径一米二的圆柱凭添了楼的庄严，这四根柱子即代表着人民警察的核心价值观：忠诚、为民、廉洁、公正；又体现了总警监对全体警察的执法要求：理性、文明、平和、规范；也在随时提醒从中间大门出入的人别忘记人民警察的四项职责：维护政治稳定、打击违法犯罪、强化治安防范、提升管理水平。进得院门右侧依次是两栋三层小楼，第一栋楼头提着“亲民楼”三字，在一、二楼间红底白字的标语格外醒目：畅开大门访民意、打开心扉听民声”，紧依着“亲民楼”的是“金盾楼”，里面住着巡警队。对面的三层楼一、二楼中间也挂有标语“除黑恶、反盗抢、打现行、追逃犯、坚决铲除黄赌毒”。楼头“亮剑楼”三个字格外醒目，内行人一看就知道是刑警队办公楼。主楼踏步两侧自然形成了两个小花园对称的植有两株看桃、两株石榴、两棵雪松和两个柳树，树下是月季和波斯菊。紫黄相间的黄洋球对花园刻意保护和自然分区，动静结合蔬密有致乔灌互依相映成趣。特别是两棵雪松无论春夏秋冬都枝繁叶茂郁郁葱葱，无论头顶白雪皑皑身边风刀霜剑还是风和日丽鸟语花香，都沉稳坚毅嵬然不动。而旁边的柳树青绿如瀑婀娜多姿迎花含首遇风飘逸。两树相依风雪中如剑侠情侣生死相依默契迎敌，联袂出手纵百剑穿心依然会起死回生笑傲江湖；丽日下似红颜知己携手谈笑魂魄相守，惩恶扬善遇暴风骤雨终不忘护花救苗普渡人生。曾有人给黎铧建议移去柳树改栽名贵花木，但黎铧坚持栽了柳树，他也许是为了给这钢铁般的警营留些许温柔。

晚上的案情分析会在六楼的视频会议室召开，在楼层电梯出口的墙壁上挂着一条镶嵌在镜框里由省公安文联主席、省厅政治部副主任、著名书法家元博先生提写的竖幅：警官文化沙龙。楼层布局颇有特色，出电梯进楼道一目了然的除了元博先生的字就是新旧照片的对比，真实而形象地记录了渭北县公安局几十年来的变革，前人旧房老设备，新人新景新面貌。左手两间为省出版局因为“8.15”假记者案成功告破而奖励捐赠的机关书屋，对面的几间和楼另一端相同位置的几间则是民警书画创作室，楼道的另一半也就挂满了民警的书画作品，在与阳台相对的区间则是开放的大厅，摆着乒乓球案子和台球桌。大厅两侧的墙壁上布置着两幅几乎占满墙面的摄影作品：一幅是渭北县庆祝建党九十周年红歌大赛公安局的参赛合影。那次渭北县公安局毫无争议地拿了一等奖。他们一出场就把观众们都震了，女民警一袭夏礼服清纯不失威武，男民警春秋装庄严而又典雅，三名武警战士钢枪护旗，乐队和指挥如行云流水，歌也选的很得体，一曲人民警察之歌唱出了他们廉洁奉公的万丈豪情，另一曲国家则表达了他们忠诚为民精忠报国的心声。歌声震耳掌声雷动，在全体民警心中留下了无比自豪难以磨灭的记忆。毕竟是登台演出，忙乱之中，还是出了点小小差错。演出前黎铧和政委也是坐在台下领导席上的，登台后领导们就互相之间议论：这局长政委在那排站着？可因为着装整齐一时谁也认不出来。在他们唱完人民警察之歌最后一句

啊——我们维护着祖国的尊严

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随着歌声完毕设计了一个集体敬礼动作，由于站位密集又有点紧张站在黎铧身后的乔爱国副局长举手敬礼时一下打掉了黎铧的大檐帽，尽管黎铧从容的捡起帽子重新戴好，可台下还是发出了一阵笑声。

李克俭在台下马上说：“这是这家伙安排的，他怕我们大家看不到他，故意让后面人打掉他帽子。”

一幅照片就是一段历史的印记。

另一端则是渭北县公安局承办全省警务手枪射击比赛时民警和选手跟各级领导的合影，因为是在射击场，阳光明媚天高云淡，远山葱绿如黛，眼前靶位肃穆，警民同心官兵一体赛场如春战地花香，虽然渭北县公安局只夺得了第三名，可那是全省射击比赛啊，许多特警都苦练了半生呢。

室外的阳台自然形成了一个茶秀、民警在运动之余在阳台上下棋品茗陶情怡性。就在大厅东侧还有一个室内健身房，以综合器械为主，他们别出心裁的把两面墙布置成了荣誉墙，平面的锦旗和立体的奖牌奖杯相辉映，和跑步机、自行车、呼啦圈、综合器材形成了真真正正的动感地带。

视频会议室在楼道的另一侧，为了便于讨论会议桌摆成了长方形。见李克俭和谭永远来参加会议，路也宽在主持会议时照例又强调了保密工作，然后就请市局刑警支队的袁顺意政委讲现场勘察情况。

“现场方位和平面情况大家都了解，我在这里不详细讲了。现场有六个受害者分布在四个位置，冯广乾和妻子郭素秋在鸡舍一侧的玉米地里在回头瞬间被锐器击中头部，倒地后又受到钝器击打，现场较为复杂，情形也耐人寻味。在现场提取到了几枚足迹正在进行比对；丁素素是在毫无觉察的情况下被钝器击中头部和面部，因为是在路上足迹相对零乱，能提取到的有价值的东西不多；冯家院内东偏房冯波在脚地遇害的形状比较复杂，脑部受钝器重击，一只脚上套着拖鞋一只脚赤着，客观分析应该是冯波听到了门外的响动，在下炕的瞬间被凶手击倒。我们除在屋门口提取到了有价值的足迹外在冯波被害处提取到了关键的一枚足迹，经过鉴定分析这枚足迹是作案进行时留下的，就是凶手留下的足迹；冯志强老两口在正房的炕上是在熟睡中遇害的，也是被钝器击打面部致死，丁素素听到的咣咣声应该就是老人遇害时的声响。在作案现场提取到一件镢头，当地叫宽刃板镢，可以初步判定为作案工具，其提取的血迹和其他脱落物依附物已经送检；因为咱们的警犬对当事人陈文光反应异常强烈，我们同时也采集了陈文光掌纹指甲缝的遗留物和衣服上的血迹一同送检。通过对尸体胃溶物的检验，可以确定六人的被害时间应该在晚十一点半至十二点半之间。综合分析，我们的初步结论是在子夜时分一人作案，可排除财杀但不排除情杀。”

“下面请审察组发言。”

杨毅接过话筒说：“根据警犬的强烈反应，我们把陈文光列为重大嫌疑对象，围绕着陈文光的疑点的确很多，但也有许多不合情理之处。一是假设陈文光是嫌疑人，那他作案后为什么不跑？二是陈文光虽说是农民，但他的面容颇为清秀身体瘦骨嶙峋略显单薄，他能否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这么残忍的杀戮？三是听陈文光的语气，冯广乾一家对他很好，那么陈文光杀人的动机是什么？基于以上三点我不主张对陈文光加大审讯力度，我们要吸取当年审讯李蒙的教训。”

路也宽见杨毅讲完了，接着就点黎铧的名：“黎铧，你说说吧。”

黎铧首先感谢省市公安系统领导对渭北公安局的关爱和支持，感谢县委县政府的厚爱和关怀，感谢上级刑侦、技侦、网安部门的鼎力相助。然后就汇报了全天的工作情况：“今天我们重点调查走访了冯广乾的左邻右舍和近亲属，还有就是前埠村一组的群众，也重点了解了陈文光老家的情况。从走访调查情况看，群众普遍认为冯广乾一家忠厚实在，也没有发现与谁争长竞短，对他们家的遭遇都深表同情。陈文光老家在离前埠七八里地的东河滩村，他的父母多年前就去世了、两个弟弟长年在外打工，听说成家了但多年也没有回过村，他本人二十四岁那年和相邻的田七秧村田秀妮结婚，婚后育有一子一女两个孩子，后来因为感情不合离了婚，和前妻子女从来没有过来往，离婚后在泾滨县打过几年工，帮人在塑料大棚育苗种菜，回来后就在冯广乾家帮工，这都有五个年头了。我们一边走访一边行动，已经拘留了四个与冯波有来往的吸毒人员，正在加紧审察，看能不能挖点情况。明天要重点围绕冯广乾冯波父子俩最后半天的活动和通话重点开展工作。县局刑警队的同志绝对不能懈怠，要做过细的调查走访，不放过任何疑点，谁发现线索咱们重奖谁。”

“组长们都汇报完了，看组里的同志还有什么补充的没有，要有补充的随时可以说。”

见没有人发言了，路也宽便问李克俭和谭永远：“书记、县长你们有什么说的没有？”

李克俭和谭永远简单交换了两句说：“我们没有什么，感谢大家，我们搞好后勤全力以赴支持你们。”

“现在请省厅刑侦局的霍俊副局长讲话”路也宽继续主持。

霍俊拿起话筒开门见山：“咱们是案情分析会，我这里就不客气了。我讲第一点：我们必须重视5.29案件的侦破。渭北县局今天反应迅速措施得力处置妥当，为我们侦破此案奠定了一个良好的基础。渭北县委县政府高度重视，今天在稳定群众情绪灵活应对媒体上给了我们很大帮助，特别是今天晚上书记县长都来参加我们的案情分析会，这在我们省公安工作历史上应该还是首次。省委主要领导也有批示：公安机关积极开展工作，尽快破案；华南渭北要重视矛盾纠纷排查化解，进一步做好社会治安综合治理工作。具体批件省厅牛副厅长和刑侦局师局长会给我们带过来。六条生命啊，就这样残忍地被杀害了。今天我们有个别同志在现场疲疲蹋蹋的，面露微笑，这是极不应该的！我要强调的第二点：必须做过细的工作。这个案子我们要做好零口供的准备，这就要求我们现场勘察要细之又细，慎之又慎，现场物证从提取程序到检验鉴定都必须无懈可击；对现在掌握的嫌疑对象绝对要掌握政策，不许逼供透供更不许体罚和变相体罚，要让证据说话；走访调查更不能带框框，要重点围绕冯广乾冯波父子俩排除一切疑点。我对今天大家的工作不满意，这么重大的杀人案件我们还用一般刑事案件的态度来对待，这是绝对不行的，这就是我要讲的第三点：此案必须破，我们没有退路。可能有个别同志今天听到了，黎铧局长给群众郑重承诺：案子破不了，他卷铺盖走人；刘长河局长对路也宽局长的指令是：案子破不了你不要回来。在坐的大多数同志没有亲历但也许听说过，十四年前，就在离今天发案地不超过十里的陈家村，村民陈社会一家四口被杀，案子没有破，我和路也宽局长、杨毅支队长、县局的铁英副局长整整工作了半年，也确定了几个嫌疑对象，还把一个都送到了诉讼阶段，可案子最终没有破。这不光是咱们省厅的耻辱、也是你们市局的耻辱、更是你们县局的耻辱，当然也是我们个人的耻辱。就在这不超过十五华里的范围内、就在这十五年内，就在这个地方从杀四个人到杀六个人，我们如果还破不了案，我们怎么对组织对群众有个交待，对我们的职业生涯有个交待……”

霍俊副局长显然动了意气，自己几乎都说不下去了。会场上一时鸦雀无声，气氛一时颇为沉重。

路也宽赶快总结说“今晚上的案情分析会开的非常好。我要强调的是渭北县局今天值得表扬，但明天仍要认真走访排查，弄清所有的细枝末叶；现场勘察组一是尽快拿出检验鉴定结论，二是明天再次勘察现场印证今晚上的分析；审察审讯组对传回来的那几个和冯波有联系的吸毒人员加大审察力度，看能不能掏点干货。霍局长刚才强调的非常重要，没有经历过的人没有触动，我们几个提起来心就疼、心就滴血，不说了，谁还有啥？没有了就散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