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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回忆

13年前,我告别了关中平原中部的故乡,乘西去的列车到乌鲁木齐陆军学院学习。这期间,时代风云以雷霆万钧之势骤变,我个人的生活也随时代之潮几经变迁。但无论是在边陲小镇,还是在省会都市,我都没有淡漠对故乡的记忆。

故乡乾县,是一块风水宝地。唐高宗李治和女皇武则天的合葬墓乾陵就在县城北面大约五公里处。其它王子皇孙的陵墓也不少,较有名气的是现已挖掘开的永泰公主陵、章怀太子陵、懿德太子陵三个陵墓。封建帝王的幽灵回旋于故乡的角角落落,以无形的精神桎梏和腐朽气息束缚着人的手脚、毒害着人的灵魂,使故乡人的生老病死、婚丧嫁娶、吃饭穿衣、言谈举止,无不打上天道轮回的烙印。

故乡人叫乾陵为“姑婆陵”。姑婆就是姑奶奶,应该说这是对武则天的尊敬了。可是有关武则天的传说却都淫秽到了不堪入耳的地步。在一代女皇的陵墓下妇女所受到的封建压迫比任何地方都深,命运也更为悲惨。

男人呢?男人在这块风水宝地怡然自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二亩半地一头牛,老婆娃娃热炕头。下地回来,两腿一伸,炕上一躺,直到女人把饭递到手上。就是穷死饿死,也不愿意走出县界一步。外地人嘲笑说乾县人当官不能看不见乾陵,要是看不见乾陵就心慌,就要千方百计调回本乡本土。所以乾县出不了大官。

真可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我离开故乡是毅然的。陆军学院录取我们前要重新体检,我去西安体检后就再没有回家,和招生的首长直接去了学校,比我的同学早到学校一个多月。

后来,我回到故乡经人介绍与素不相识的妻子订了婚。妻子当时问我:你大学毕业,又是现役军官,也不是大龄青年,在部队驻地找个条件好的对象该不会困难吧。为什么要回老家找我这么一个普通工人呢?我当时对她说:这是缘分。

过后仔细一想,我幸运地得到了一个知书达理、温柔娴淑的好妻子。可同时也悲哀地发现,虽然几年来我远在边陲,又生活在军营里,但在我的灵魂深处,却仍然有着故乡的烙印,我并没有逃脱对故乡传统的承袭。这是几千年来形成的一种看不见但却无孔不入的神秘的幽灵,它在顽固地、潜移默化地腐蚀着人的思想,限制着人的行动,强迫人们在固有的轨道上周而复始地生活。而这种生活,就像闻一多先生笔下的“死水”,清风吹不起半点漪澜。

要想冲出这骇人的迷雾,就得抗争。千百年来,无数仁人志士在这块神奇的土地上为历史的进步做过殊死抗争,留下了无数可歌可泣的感人事迹。特别是本世纪以来数十位为民族的解放事业献出了生命的共产党员,更以他们壮烈的牺牲对旧世界进行了彻底否定,用他们的鲜血驱散了笼罩在故乡人民头顶的阴风毒雾。

建国以来,故乡如同全国一样,也经历了无数的风风雨雨,特别是“文化大革命”,更给故乡带来了灾难性的创伤。但时代进步的潮流是任何力量也阻挡不了的,故乡在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父老乡亲们佝偻的腰板慢慢地挺了起来,额头上的皱纹逐渐被富裕所抹平,艰难的步履越来越轻快,脚下的路也越来越宽阔、越平坦。姑婆陵石马道上的十里长坡也被青石台阶所取代。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这里的布料和童装批发曾驰名全国,税收也曾创过全国第一。

然而,我痛苦地感觉得到、但却难以表述的那种幽灵并没有消失。它仍然在故乡游荡着,并不时寻找机会来毒化清新的空气,阻隔明艳的阳光。曾几何时,指望其带领群众奔小康的带头人却因为腐败而判刑。在东方风来满眼春之际,故乡却因为治安严重恶化而使市场萧条,地方经济几近崩溃。

从报上读到上述消息后,我突然产生了一种创作冲动,想尝试着写一篇小说。念头一起,故乡的许多人和事都涌现在了我的眼前。我一下子觉得昨天和今天原来并无明显的分界点,记忆也并不遥远。我最先想到的是那些为故乡的解放献出生命的先烈,不为故乡做点什么何以对得起先烈的英灵?在几番构思之后便产生了二哥陈红这样的小说人物。

小说写出来了,我惴惴不安地投给了《西北军事文学》。《西北军事文学》编辑部里有一群充满热情、富于才华、忠于职守的我的优秀的同龄人。他们对习作充分肯定后指出了不足, 特别是副主编王久辛同志更提出了具体的修改意见。正是在他们的鼓励下,我又对作品进行了修改。小说的最后定稿是与他们的辛勤劳动分不开的。

这篇小说出自我这样初学写作的作者之手,失误之处,可能很多。我切望读者能对小说提出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