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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节

外苏小语惨叫,是因为那门破归破,但皮实得厉害,一拳上去如何不痛彻心扉;门内那

声发喊完全出于意外,邹梦龙那当儿正自得意洋洋,一颗长发纠结的脑袋紧贴门上,想要窥

探苏小语的动静,想不到一招“隔山打牛”刚好打在脑门上,应验了范伟那句“猪撞树上,

你撞猪上。”

两耳啾啾唧唧了半天,邹梦龙才缓过神来,扯开嗓门道:“天地良心,这么帅的一张脸,

上韩国整容也该花个百儿十来万吧,说糟践就给糟践了,这都什么世道,真是天妒英才啊!”

苏小语一边狠命揉着发红的手,一边冷笑,脸上那两滴泪,乍看之下是笑出来的,其实哑

巴吃汤圆心里有数。

“伤停补时”期间,两人各用一只手支在门上,相互问候三姑六婆一十二直系亲属。

“你奶奶的,再不出来受死,本姑娘就要放火烧门外带烧人了!”

“怕你个二姨妈的外婆的大舅子,说不开就不开,有种你再给门一拳!”

苏小语提起拳头看了看,这个月的手部护理看来全报销了。妈妈的,这死乌龟真难缠,怪

不得队长差自己来,看来他老人家是被这乌龟吓怕了。

邹梦龙交叉着腿站在门前,不断拿眼睛瞟破镜片中的脸,照他自己的话说“西阿汤(汤姆.

克鲁斯),东梦龙”,如果阿汤哥称得上西半球最帅,那东半球第一帅的名头,如果他邹梦龙

不开口,就没人敢称第二。

两人继续问候了一遍二十四旁系亲属。这时,信息咨询事务所里突然没了动静。

苏小语见里面没声响,抬脚踹了几下破门,岂知连新鞋的鞋跟都钉在了门缝里,心里那个

恨啊,巴不得生啖了邹梦龙的乌龟肉。

隔了半晌工夫,“乌龟洞”里传来打鼾声,披头散发的苏小语垂死擂了几拳,鼾声更盛。

无计可施的她避开暴尸街头的死老鼠,寻觅半天,终于在楼梯口找到一个生锈的灭火器

钢罐,心里窃喜:“你个淫魔,看我不拆了你的乌龟小马甲!”

几下惊天动地之后,门里依然鼾声如雷,苏小语不禁诧异,凑近门缝一看,只见一台老式

录音机正在不知疲倦地打鼾,邹梦龙那王八蛋早已不知去向。

丫丫叉叉个死乌龟!苏小语咒骂几句,灰心丧气地走下危楼。

这时,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从筒子楼背后颤微微地出来,苏小语连忙让道。

老人瞄了一眼苏小语,东倒西歪地绕过她身旁,捏髯吟道:“苍鹅鸟纷飞,相离心梦悱;

青州碧漪静,虹霓秋雨泪。”

吟着吟着眼泪便哗哗往下流。

苏小语心想老人可能晚年丧偶,所以以诗寄情,看上去还蛮可怜的,于是忙过去搀扶他。

老人紧紧抓着苏小语的手,频频点头。苏小语将他送出巷子才回来。

“既然老人家是从巷子里出来的,说不定邹梦龙这娃还躲在里面也不定?”

当她抬腿踏进巷子时,立马傻了眼,这分明是个死胡同,难道刚才的老人家是鬼魂?

苏小语使劲眨巴了几下眼睛,想自己正气凌然一个警察姐姐,还怕他个把死鬼不成!

不过……刚才那吟诗的老头?

苏小语抬头一看,大叫一声,原来邹梦龙老早爬后窗跑了。

“哈哈!”颇为嚣张的笑声从不远处传来。

苏小语跺了一脚,飞奔出迷宫般的小巷。

这天的晚些时候,苏小语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一怒之下从床上蹦起来,连鞋也没穿,

就给好友赵嫣嫣打了个电话。

赵嫣嫣和苏小语是高中同学,颇有些才情。

“嫣嫣,‘苍鹅鸟纷飞,相离心梦悱;青州①碧漪静,虹霓②秋雨泪。’这首打油诗是什么

意思?我怎么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呀,小语有人追求了么?”

“哪跟哪啊,快说是什么意思。”

“这诗虽然作得牛头不对马嘴,但很油滑。你看‘苍鹅鸟纷飞’,意思是‘鹅’字飞走一

个‘鸟’字,就成了‘我’;‘相离心梦悱’中的‘相’字原本和‘心’字在一起,加起来就

是‘想’;‘青州碧漪静’的‘青’等于‘亲’,只不过一个后鼻音,一个前鼻音;‘虹霓秋雨

泪’的‘虹霓’就是‘哄你’,而且这个‘霓’和‘你’谐音......意思不言而喻。呵呵,恭喜

恭喜,咱们小语总算有人惦记了。”

“啊!”

一声恐怖的怒吼响彻云霄。

①类似瑜伽中的冥想,主要起舒缓身心的作用。

②古时九州之一,九州分别为青、扬、荆、徐、冀、兖、雍、豫、梁。青州也指东方。

③彩虹。

Chapter3 夜朦胧,月朦胧

深夜。

一个目光阴鸷的男人站在墓碑前,尽管夏夜的这个时候不乏凉意,但一袭黑色的风衣,加

上花白的头发和戟张的胡子,还是让人觉得他很怪异。

守墓老头哆哆嗦嗦地来到男人身后,提醒他墓园就要关门。

男人仿佛没听见,像一尊雕塑一样怔怔地看着碑文。

老人见他无动于衷,摇摇头走开了。

每月的这个时候,怪异男子都会准时出现在墓园,他已经见怪不怪。

他喝了一口烧刀子酒,使劲打几个喷嚏,就像在驱赶邪物。

在他们家乡,要是见到不干净的东西,打几个喷嚏或呸呸几声,据说就能镇邪。

男人在墓碑前已经站了一个多小时。以往他过来看几眼就离去,不知今天出了什么岔子,

愣是死站在那里,让人心里堵得慌。

老头前几天偷偷瞄了一眼墓碑,原以为故人一定是男子的恋人,但让人意外的是,照片中

的人竟然是个小女孩,年纪还很小,至少老头是这么认为的,他估摸着小女孩的年龄一定不

会超过五周岁。

“正是枝花骨朵嘿,咋就这么没了?”守墓老头驼着背走进休息室。

“宝贝......”男子的脸被花白的长发覆盖住了,看不到面部表情,不过伤心的呢喃听了让

人为之动容。

夏夜的墓地显得躁动不安,茂密的柏树和香樟努力伸展着枝叶,似乎要霸占整个夜空,知

了和一些不知名的小虫子唧唧低鸣,阴沉和悲伤成了这里的主旋律。

“安安,你听到爸爸的声音了吗?爸爸真该死,这么久了都没过来看你。”这几句话说得

温婉低沉,仿佛耳语。

照片中那个叫安安的小女孩甜甜地笑着,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男人弯下腰凑近女儿的照片,不断亲吻那张满是稚气的小脸。

“安安,爸爸好想你,想你想得都快生病了......”男人已经泣不成声。

守墓老头从门里探出脑袋,再次小声抗议着,他可不想整夜听一个男人在墓地里哭哭啼啼。

男人原本充满怜爱的眼神突然变得阴冷异常,就像一柄寒光泠泠的利剑,瞬间扎进守墓人

的心房,吓得他连连后退。

赶走了烦人的守墓人,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轻轻擦拭被泪水沾湿的照片,他的动

作满含柔情,深怕力道稍大一些,照片中的小女孩就会伤到。

“安安,你一个人害怕吗?爸爸今晚要多陪陪你,给你讲故事。”他本来要将故事讲下去

的,但给女儿讲故事的情景让他深陷往昔的回忆中,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安安是他唯一的亲人,也是他生命的主题,然而可怜的小公主走了,她来到人世才多少年

月,上帝就无情地将她从他的生命中夺走了!残酷的现实给他带来的伤害是致命的,他从此

憎恨光明,憎恨无所不能的神,他要从神的手中将安安夺回来!

“啊......!”男人跪在地上不停哀号。

幽幽月光洒在他的脸上和身上,他将一双大手深深插进头发,花白的长发在他近乎疯狂

的撕扯下纷纷落在地上,一条条血线从揭开的头皮中流淌下来,挂满了因为痛苦而扭曲的

脸。

恍惚的状态中,他听到了女儿嘤嘤的哭泣声:“爸爸,我好痛,不要再给我打针了,我......

我想死,安安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不......”男人将自己的头狠狠撞在墓碑上,鲜血横流。

安安的生命才刚刚开始啊,一个本该充满活力的小生命,却因病痛模仿大人讲出这么绝望

的话,让他怎么不痛不欲生!

安安去世的时候才四岁,她在死的那一刻还那么痛苦。

那天深夜,可怜的女儿躺在他怀里永远离开了这个她还不曾熟悉的世界。

“上帝啊!上帝啊!”

男人最后的那声“上帝”拖得很长,好像在大声质问上苍。

守墓老头悄悄来到男人身后,丝毫没有冒犯的意思,但他的这一举动激怒了处在癫狂状态

的男人。男人的动作奇快,仿佛一阵旋风,将他提起来扔进一旁的水塘。

“乌拉,乌拉!”男人发出一阵怪叫,飞一般跑进了墓地背后的树林。

夜,并没有因为悲伤而快快苏醒,朦胧夜色就像一团经久不散的毒瘴,包围着宜宣这座

古城。

宜宣市宗教博物馆早已关上了大门。值班室里的李牧师坐在办公桌前,有些心绪不宁。

对面河中不断传来青蛙的叫声,更加重了这种不安。

“终身童贞圣母玛利亚、天使、圣人、和你们各位兄弟姊妹,为我祈求上主,我们的天主。

阿门!”他快速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架,然后亲吻了一下耶稣圣像。

河边的石板路上传来粗重的喘息声,听起来就像得了重哮喘的病人在垂死挣扎。

李牧师抬头张望了一眼。

街上没有人,这么晚了没路人才正常。他再次在胸前划一个十字架,“阿门”了一声。

就在他收回目光的时候,一个长长的黑影进入了他的视线。

“那是什么?”

他推开窗户,朝楼下望去。

黑影已经消失在昏黄的路灯下,只留下一个可怖的倒影。

“这么晚了难道还有人拜访?”

他随即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宜宣市宗教博物馆并非他的私人公寓,不可能有人深

夜前来拜访。

说不定是熟人?他有些坐立不安。

今天早上他接到一个陌生人的来电,那声音阴沉沉的,听不出是病了还是故意压得那么低。

陌生人在电话中说要送给他一件礼物,中午的时候,一个快递员果然拿着包裹出现在办公

室。当他打开包裹时,几乎被当时的情景吓呆了——包裹里装的哪里是什么礼物,那分

明是恐吓!

“主啊,愿你的圣光驱散魔鬼制造的恐惧!”

这一切都太可怕了!包裹里竟然装着他们家的宠物狗,可怜的小狗已经被肢解,零碎的

尸体下面放着一张全家福,那照片粘满了狗血,背面还用鲜血写了一个大大的“Choose!”

“阿门!”

今晚他已经向主祈求了无数遍,因为太害怕那人会伤害他的家人。

博物馆的大厅里响起窸窸窣窣声,粗重的喘息似乎越来越近了。

李牧师小心翼翼地打开值班室的门,悄悄来到走廊上。

这是一座欧式风格的建筑物,共有五层,每层都有一条“回”字型的走廊,上层与下层

之间由大理石台阶相连,看起来有点像古罗马的斗兽场。设计很贴近博物馆里藏品的特点,彰显出浓浓的宗教色彩。

李牧师经过天使像时,停下脚步倾听了一会,喘息声好像消失了,他稍稍感到一些宽慰,

拿着手电筒继续向楼下的大厅走去。

以往夜间都会有两名保安负责巡逻,但这几天因为合同问题,博物馆方面正在跟保安公司

协商,因此身为管理层的李牧师不得不跟同事们轮流值守。

咯咯咯......

李牧师被这突兀的怪声吓了一跳。

难道恐吓这么快就应验了?他心里一动,感到一股寒意直冲囟顶,舌头在口中艰难地搅着,喉咙异常干涩。

这时黑暗中突然出现脚步声,一大一小两团黑影在走廊的阴影里若隐若现、形同鬼魅。

又是可怕的喘息声,似乎近在眼前!

“他们到底是人是鬼?!”

李牧师抚摸着胸口,眼里布满惊恐。

博物馆的穹顶由巨大的玻璃相连而成,月光洒在穹顶下的壁画上,照亮了圣母玛利亚和圣子耶稣的肖像,他们一脸圣洁,慈悲地俯瞰着苍生万物。

阴影里的两团黑影已经察觉到楼上的动静,脚步声和呼吸声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似乎这样

做只是为了强调自己的存在。

一阵粗暴的撞门之后,响起了玻璃破碎的声音。

李牧师眼睁睁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心里充满了负罪感。他曾一度想要报警,但血淋淋

的宠物尸体和沾满狗血的全家福照片,让他不得不放弃这一念头。

他该怎么办?盗窃者的用意很明白,只要他忘记今晚发生的一切,他的家人将安然无恙,

否则必定遭到疯狂报复。

“主啊,请给我指明道路!”他恳求着,满心矛盾。

玻璃的破碎声再次响起,而且大厅里拉响了警报,看来盗贼们触动了防盗装置。

他们要干什么!李牧师近乎绝望地站在台阶上。

博物馆里除了宗教文物外,没有其他有经济价值的东西,盗贼们甘冒风险的做法,让人无

法理解。

大厅西侧的展厅里,两个黑影正在四处搜寻,今晚是绝佳的时机,如果找不到那卷古物,

恐怕以后要费更大的力气,而且值守人员如此遵守“规则”,可是很难得的。

矮小一点的黑衣人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他那高高的鼻梁和阴冷的目光,让人不

寒而栗。

“乌拉,乌拉!”黑衣人回头呼唤了两声,身后的大个子立刻走到一扇桃木门前。

门楣的标识牌上写着“古籍文物”四个字。大个子看了看黑衣人,举起双手嘭的一下将门

推开,两人迅速闯进这个安保措施严密的大房间。

李牧师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痛苦地闭上眼睛,脑海里不断掠过孩子们的笑脸。

“上帝啊,请你原谅我的懦弱!”

他虚弱地一步步走下回旋台阶,强烈的责任感让他的身体和灵魂仿佛游离了开来。

古籍展厅里不断响起书柜倒地的声音,虽然有些嘈杂,但比起惊心动魄的警报声总算要

安静许多。

“这两个亵渎神灵的恶魔,他们究竟要破坏多少珍贵文物!”

可怜的警报声突然噤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