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场到处都是血迹,女性死者的腹部被剖开了一道光滑的口子,两眼惊恐地瞪着,
仿佛到死的那一刻都不愿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男性死者趴在浴缸对面,颈部正如尸检报告
中记录的那样,断面光滑平整,找不到一丝毛糙。
凶手的作案手段可谓丧尽天良,而且不留丝毫痕迹。
最奇怪的是,两名死者的身边画了一个“+”,形状像十字架的符号。
那个报案的老头儿吓得都尿湿了裤子,他边抹眼泪边发抖,断断续续描述了自己发现死者
的经过:
大概一点多钟,刘老汉突然在睡梦中听到一声尖叫,当时还以为是自己的小黄狗发狂,起
身到狗窝看了看,见小狗躺在里面一动也不动,睡得正酣。老汉就纳闷,这狗耳朵最灵光,
平时一有个风吹草动就发了疯地叫,今天怎么睡得这么死?
他背着双手回到屋里,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感觉那声大喊不是无中生有,然而又
不敢肯定自己到底有没有做噩梦,就这样反复琢磨了大半个时辰。
人要一失眠就屎尿多,刘老汉患有前列腺的毛病,那会儿工夫起了两趟夜尿,第二次从厕
所里出来的时候,看到一个黑影一晃就没了。老汉虽然年纪不小,但眼睛好使,张望着朝黑
影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那东西敦敦实实的,去得很快,就像他们村以前发春追人的黄牛。
老汉正发愣,突然发觉大事不妙,自己是门卫,要是楼上哪家糟了贼瘟,这罪可担当不起。
他连忙跑回屋里拿了只手电筒,蹑足往楼上摸去。
刘老汉所在的公寓楼原先住着很多人,但最近几年接二连三出事故,一些有经济能力的
住户都搬走了,剩下的要么是老人,要么是图租金便宜的小青年,所以物业管理渐渐松懈下
来,连电灯坏了也没人搭理。
楼道里乌漆嘛黑的,刘老汉深一脚浅一脚,从一楼一直巡视到四楼。四楼的杨家上个月出
了车祸,一家三口无一幸免,那小男孩只有九岁就不幸夭折,当真可怜。老汉用手电筒照了
一下杨家的门,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惊奇地发现杨家对门的郭家没关门。老汉有些奇怪,
自己刚才上来的时候先照了郭家的门,那时还关着,怎么眨眼工夫就自己开了?奇怪,奇怪。
他提了手电筒往门里晃了晃,里面静悄悄的,似乎两口子都出去了。
刘老汉不敢冒昧闯入,在门口喊了几嗓子,隔了老半天没人答应。防贼责任重大,老汉此
时也顾不得许多,轻手轻脚踅进郭家客厅,只见里面摸黑一片。
老汉一边喊“有人在吗,咋不关门?”,一边用手电筒找客厅的电灯开关,最后终于在沙
发旁找到,但用手按了几按,没一盏灯亮起来。老汉有些犯嘀咕,先时郭家小姐那副惊恐的
模样在脑海里不断闪现。
一阵穿堂风无缘无故从浴室的方向吹来,刘老汉用鼻子嗅了嗅,闻到一股腥甜味。这可有
些古怪!老汉缓缓向浴室走去,靠得越近那股怪味就越浓烈。他用手扶着门,将脑袋探进浴
室,伴随着灯光映入眼帘的一幕,彻底吓坏了他:浴缸里满满的都是血水,两具尸体各自躺
在浴缸的一端,其中一具尸体的头像皮球一样在水里半浮半沉。
由于刘老汉惊吓过度,没有更多的线索可以提供。因此,在随后的时间里,尽管侦破小组
连夜突击了数次,但案情却没有丝毫进展,而且女死者丢失的器官至今无法找到。
“他奶奶个腿,这简直太猖狂了!”王启看完报告后无法抑制地大骂。
苏小语站在一旁不敢吱声,因为在队长盛怒时,不出声是最明智的选择。
“直娘贼!要是让老子逮到了,非砍了他的脑袋喂狗不可!”王启时常用发飙的方式激励
自己手下。
他见苏小语眉头紧皱,一脸薄怒,知道已经奏效,于是恢复平常的语气,“小娃娃,这家
伙是不是让你恨之入骨?”
“有点。”苏小语低头看着手中的材料,时不时皱起眉头。
王启假装严肃:“苏小语同志,对于这种社会人渣,我们应该坚决予以打击,绝不应该手
软!”
“是,队长!”苏小语觉得另一摞资料的主人公虽然可恶,但还不至于要赶尽杀绝。
王启见她犹豫未决,笑道:“念念,多念念就会痛恨。”
苏小语搔了搔头,大声念道:“本公司承接以下业务:‘1、私人侦探方面:包括跟踪、取
证、拍照(裸照亦可,但价格加倍);2、风水方面:建房置墓、摸骨算命、奇门遁甲、摆阵
做法、取名驱邪,等等等等;3、其他:包括代考、追债、陪吃陪喝、打架助威。其中代考
的,英语四级以上免谈,语文数学初中以上免谈;帮打架的,身高一米七五到一米八零的需
帮本人买人身保险,一米八五以上不在本公司承接的业务范围......”
“停停停,什么乱七八糟的。”王启一阵莫名其妙。
苏小语笑道:“队长,不是您让我多念念吗。这正是您要找的资料,这人叫梦龙,对,邹
梦龙!”
王启哈哈大笑:“原来是这个落魄户。”
“既然是个落魄户,您找他干吗?这人擅自偷开私人侦探社,应该给于取缔。”
“你以为没查封他啊!原先他将公司挂牌为侦探社,搞游击战,被工商突击了好几次,半
年前实在混不下去了才将公司改名为‘信息咨询事务所’。这种小公司,说白了就是青皮流
氓,你允许的他干,你不允许的他照样变法子干,真是社会的毒瘤。”
苏小语继续往下看,小心翼翼地问:“队长,其实像国外专业的侦探那样去做,也还可以
的,为什么我们不允许?”
“这你别管,看看邹梦龙那小子的广告语就知道,什么风马牛,简直扯淡!你给我读重
点的。”
苏小语试探着问:“验尸报告还是邹梦龙?”
“邹梦龙那龟孙子!”
“邹梦龙,男,28岁,汉族,未婚。咳咳,那个,原先在宜宣大学建筑系当风水课助教,
后来因为经常引起女生骚乱,在无数次酗酒后,被学校解聘。基本就这些了,队长,您找他
干吗?”
王启摸了摸半秃的脑袋,嘿嘿一笑:“其实啊,这小子是个人才,只可惜入错了行,要是
在我们刑警队干,再经过我点拨......”
五分钟后,苏小语打了一个哈欠,流出两滴眼泪,“队长,这小子到底做了什么事,能让
您赞赏有加?”
“这个嘛,说来话长,我还是长话短说。半年前,那时你还没来,我们市发生了一起离奇
凶案,死者是个年轻女性,尸体在图书馆的储物箱里被人发现。”
“怎么可能?”苏小语感到脊背一寒,“储物箱那么小,怎么放得下人?”
“嗯,我当时也这么想,但你不知道,死者被分尸了,上半身装在旅行包里,被放在图书
馆的储物箱;下半身也放在旅行包里,不过一星期后被做成包裹寄到了警局。”
苏小语又惊又恐,久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人再大胆,也不至于挑战警界,而且
手段这么残忍变态,行为如此疯狂!
“没错,”王启皱眉道,“这起案子影响极其恶劣,甚至比我们当前的凶案更令人发指,市
领导连夜召开紧急会议,下达死命令要我们如期侦破。但是很无奈,我们做了大量的走访
摸底和盘查,结果一无所获。”
“那么案子后来是怎么破的?”苏小语好奇地问。
“当时案情毫无进展,邹梦龙那小子却在小报上登了一个豆腐块广告,广告上除了宣传自
己的业务范围外,还将警局大骂了一通,那一骂真他奶奶的好,骂得人热血澎湃。”
“后来呢?”苏小语睁大了眼睛,急切等待下文。
“我们当然以扰乱社会秩序罪将他拘留了!”
苏小语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她无法将拘留跟破案联系起来。
“这小子从警局出来后,又写了一篇文章登在小报上,这次更是指桑骂槐,恨不得将我们
比作关中的纯种驴。”
苏小语笑得一阵肚子疼,这“关中驴”形容得也太自毁形象了。
“我当时那个火啊,这小子竟敢跟老子照眼儿,恨不得抽他那小油头,可是没办法,案情
刻不容缓,由不得亲自会这流氓,便差了两个警员去教育他,可谁知道一来二去,去的那两
个警员竟跟他拜把子似的亲热,回来后还说,邹梦龙为案子算了一卦,已经找出嫌疑犯的下
落。”王启说得眉飞色舞,听得苏小语一愣一愣。
“这怎么可能?迷信还能破案,他当自己是东方朔啊,卜一卦就能预知过去未来!”
“那时我也这么想,凭他一个下岗小无赖的话还能信。但那两个警员说得像模像样,跟真
的似的,我不由得不去一试,结果我们真的在他说的地方抓住了杀人犯,而且连疑犯将要从
现场逃逸的时间都被他摸得一清二楚。”王启说完后点了一支烟默默抽着,眼神中尽是赞许。
苏小语同样钦佩不已,连忙问:“我想算卦一定是骗人的把戏,他到底是怎样找出凶手的?”
王启怒道:“这小子好酒,我屈身请他喝了好几顿,软硬兼施死缠烂打,他始终不肯吐露
一星半点,真他奶奶个腿!”
苏小语咯咯大笑,队长这人是个性情中人,连说话都不加修饰。那个邹梦龙也怪,既然肯
白吃别人的酒,却死活不卖个人情,真是油滑之极。
王启干咳几声,胖脸上挤出个微笑,巴巴地看着苏小语。
苏小语尴尬一笑,左右顾盼,上下张望,最后开始数脚趾头。
“嗯,啊,这个,那个小语,你今天就去把邹梦龙那龟孙子叫来,请务必快些。”
“我?”苏小语一脸无辜。
“小娃娃快去,这个月给你加奖金。”
七月的宜宣市天气怡人,丝毫不似其他城市般酷热,道路两旁树木繁茂,淡淡的花香溢
满了整条柳树街。
邹梦龙的信息咨询事务所就设在柳树街,不过隐藏在最隐蔽的小巷里。这让苏小语好找,
直累得气喘吁吁,才在一个老大娘的帮助下找到了他的老巢。
苏小语仰头看着墙上的红箭头:找邹梦龙请左拐。
按照标识左拐,看到另一个箭头:有事找邹梦龙的请右拐。
苏小语皱眉,调头向右,没过一会儿她眼前又出现箭头:有急事找邹梦龙的从右往左拐。
“靠!干脆将‘邹’改成‘揍’,欠尅的家伙!”苏小语气鼓鼓地往左拐弯,晕头转向了半
天,最终停在一栋旧筒子楼前。
筒子楼模样吓人,楼梯裂痕纵伸,一只干瘪的老鼠死尸夸张地躺在角落里。苏小语吓得心
惊胆战,连忙退到楼梯边缘,皱眉掩鼻,三步两跳,飞也似的蹿到信息咨询事务所门前。
“喂,有人在吗?”苏小语放开嗓子大喊,因为信息咨询事务所门前的标识牌半悬在那里。
两分钟后,一个男人开了门,伸着脑袋上下打量苏小语,而且竟然可恶地用眼睛的余光。
“咳,你是邹梦龙先生吗?”苏小语勉强撇嘴一笑。
“你好,我是邹梦龙。”邹梦龙迅速握住苏小语的手,趁机揩油,“小姐,你是不是得了抽
风病,我看你口眼歪斜,只怕已经病入膏肓,不过别怕,本事务所有祖传秘方,可治你的绝
症,所谓‘世有稀奇古怪病,家有秘传济世方。’”
苏小语想抽回手,但眼前的色鬼已经将魔爪搭在自己左臂上,并且有进一步发展下去的趋
势。
见势不妙,苏小语大喊一声:“你敢袭警,找死!”飞起一腿,刚好踢在对方裆部,只见邹
梦龙顺势就倒,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苏小语脑子里迅速闪过无数个猜测:他的大闸蟹被踢碎了?哎呀,羞死人!难不成休克了?
听说踢那东西很疼的!啊!不会的,他不会就这样挂的!
见地上的邹梦龙依然不动弹,苏小语不禁大乱阵脚,蹲下身子测了一下他的气息,惊骇地
发现已经没气了。
苏小语大急,连忙掐人中、摁百会,仍然毫无反应。怎么办?对,人工呼吸!可是嘴对嘴?
跟这色魔?还是去找根皮搋子试试。
苏小语迅速冲进卫生间,抄起皮搋子就跑到邹梦龙身前,对准嘴巴,劲透双臂,使劲往下
一杵。
可惜歪了,差了零点五公分。
揭穿了阴谋,苏小语仰天大笑:“哈哈,敢跟老娘玩阴的!”
只见邹梦龙从地上站起来,慢慢挪到苏小语跟前,摇了摇头。
苏小语依然冷笑不止。
邹梦龙来回左右摇了三下头,突然脖子一挺,朝天狂喷一口鲜血,一头栽倒在地,再也没
有声息。
“不至于吧!”苏小语惊出一身冷汗,急得眼泪打滚。
这家伙虽然可恶,但只是吹牛揩油而已,罪不至死,而且队长那怎么交待?苏小语悔得肠
都青了。
怎么办?这没用的家伙!苏小语只能掰开邹梦龙的嘴,极其委屈地进行口对口人工呼吸。
正当苏小语做人工呼吸做得上气不接下气时,邹梦龙色眼一转,贼笑道:“好甜,好甜,
甜到了哥哥的心坎里。”
知道中计,苏小语恼羞成怒,跳起来就把脚往色狼的狼脸上踹,哪知邹梦龙一个老驴打滚,
极其敏捷地滚进信息咨询事务所,那破门咣当一声,震落一茬又一茬灰尘。
“你奶奶个腿!给老娘滚出来受死!否则烧了你的房,杀了你个龟孙子王八蛋,给老娘当
枪靶子来练准头!”暴怒之下,苏小语将那些从王启嘴上学来的脏话一古脑儿发挥出来。
门里的破嗓子也不甘示弱:“咿咿呀呀的拽什么拽!被你这小娘皮这么一下,吐一口番茄
酱已经算大吉大利。这亲嘴吗,可是你自愿的,啊哈哈哈哈!”
原来苏小语进卫生间拿皮搋子的时候,邹梦龙伺机将一包番茄酱含在了嘴里,也亏他演技
惊人,否则黏稠的番茄酱和口喷鲜血怎么能逃得过苏小语的眼睛。
一听到“番茄酱”三字,苏小语登时急火攻心,提起小号醋钵大的粉拳,气凝丹田,砰的
一声擂在那扇破门上,旋即便传来两声惨烈的尖叫。
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