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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酒癫芦根

记不清到底是哪一年了,大院的后院墙被拆除了。离后院墙最近,住西侧三间厢房的芦根家又重新翻盖了三间正房,一家人有了新的住所。

“强奸咧!强奸咧!”是芦根的媳妇儿在叫。她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芦根的媳妇是当庄儿老穆家的,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两个闺女,林子美子和桃子。但她只要芦根的钱,不喜欢芦根的人。当年她之所以嫁他,主要是图他有一份儿在长芦盐场的工作。现在,芦根已经五十岁,从长芦盐场退下来了,国家还给他发着两三千块钱的工资呢,可他连一个子儿也摸不着,一到领钱的日子,媳妇早就去了银行里等着了,领了钱根本也不需要通知他。他也习惯了。在这个家里,他只剩下了干活的份。他的耳朵也渐渐失聪,听啥都觉得费劲。这倒好,省得听她不停的唠叨!

早年,他在工厂里干一个月两个月的回来一趟,年轻,欲望强烈,再加上久别胜新婚,晚上,他耐不住,悄悄掀开媳妇儿的被窝,谁承想她不但不让他亲热,还一叠声的大叫强奸咧,强奸咧。也因为她媳妇的原因,儿子和两个闺女也跟着她妈学,看不上他,都一二十岁了也从不跟他叫一声爸。

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呢?芦根想不明白。但从盐场退下来了以后呆在家里,时间长了,从人们的言谈话语里他听出来,原来媳妇的心思真的是在另外一个男人身上。那男人就是明权贵,村支部书记。

明权贵比他小两岁,媳妇与他早已有了那种关系。有人就曾经在夏天的玉米地里看见过他们脱光衣服缠在一起的情景,说她要多疯有多疯。人们还编造了一首“四大红”的顺口溜来消遣她:杀猪的盆,庙里的门,芦根家儿的门户,火烧云……时间久了,他的男人特有的欲望和功能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强烈和变态,只要晚上在家里,虽然媳妇不情不愿很少与他做爱,他却渐渐有了一种“露阴”癖,常常在她面前脱光所有的衣服,阴部晃晃荡荡地在屋里走来走去,这与平常人们对他的印象极有反差,平时在街上,他见了谁总是憨憨的一笑,说话声音低低的,连句大言语儿都没有,也从来不跟女人们说笑话。人们感觉着不用担心他会出去寻花问柳。

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芦根本来就少言寡语,长期的孤独、寂寞更使他的情绪压抑,性格扭曲,终于发生了“梦游”事件。有几次他在睡梦中悄无声息地起来,抱起枕头,悄无声息地拉开门栓,幽灵一般走出去,不知过了多久,又悄无声息的回来,倒头便睡,因此没有人知道,他自己也不知道夜里曾经游走的事件。

发现他得了梦游症的是她媳妇。那天天气闷热,媳妇一觉醒来,一看炕的另一端不见了芦根,开始还以为他出去解手了,可是过了一会儿还是不见他回来,于是她拿着手电筒去院子里找,没有。但院门儿却敞开了。这是咋回事儿呢!她吓得浑身出了一层鸡皮疙瘩。想喊个人来一起找找,可黑灯瞎火的,再说人家都在休息,能叫谁呀!于是她乍着胆子在杨树林、龟坑边寻找,那林中的黑影鬼一样的出现在她的手电光柱之外,再加上被她惊动的大鸟扑愣愣的从她身边的某棵树上飞起,“嘎——”的一声怪叫,更叫她毛骨悚然。接着,她又跑到龟坑边,用手电筒向水面照去,水平如镜,啥也没有。等把树林、坑边都找遍了,哪还见得到芦根的影子!

“死哪儿去了这是?连个尸首也找不到!”她用恶毒的语言在心里骂着这个没良心的。正失望着,却见一辆外出拉脚儿的拖拉机亮着大灯“喷儿喷儿喷儿”地开进了村子,并且停在她家门口。她纳闷儿了。赶紧跑过去一看:我的妈呀!不是那冤家是哪位!只见芦根已从车的驾驶楼里下来,目光呆滞,手里还在抱着枕头。

司机是村子最东排第一家的小伙子宋权。他说是在从凤凰城返回的路上看见芦根的。芦根的样子很吓人,上身赤裸,下身只穿一条短裤,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前方,双手在胸前抱着枕头,双脚像竟走运动员一样的飞快地迈着步。宋权停下车,问他去哪儿,干啥去?他只是嗯、啊的应着。看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儿,要去干啥。于是宋权就把他拉上车,带他回来了。末了,宋权笑着说:“这不是梦游吗?我听我妈说,我小时候就有一次,睡着睡着就起身下炕,直着眼睛往门上撞,我妈问我干啥去也不吭声,就要撞门的时候一把拉住我,叫我躺下睡觉,我躺下就睡着了,天亮后我妈问我夜里起来想干啥,我还说不知道哇!真是啥也不知道!一定是梦游了!可芦根‘游’得也忒远了呀!我看见他的时候已经离家有五六十里地了,而且还在继续往前走。就算是从那儿折回来走到家,天也就亮了!对了,他咋得了这毛病呢?”

“谁知道他是咋回事儿!你看他那败家的样儿,看着就来气!”媳妇狠狠剜了一眼已经醒过神儿来的芦根。

说了会儿话,宋权嘻嘻哈哈的笑着开车走了,媳妇和芦根回到屋里时,天已经大亮了。

好在芦根的梦游症并不常犯,要不然老是半夜三更的出去寻人,这日子还咋过呢。

说不清芦根是从哪年开始喜欢上了喝酒。喝完酒后就安静的睡去。起初媳妇看着就来气,后来一看芦根酒后蔫蔫的样子正好遂了自己的意,能睡个安生觉了,也就不再管他,有时不等芦根开口也给他一点零钱去打那散装白酒。谁知芦根喝酒上了瘾,从原来的晚上喝变成了一日三餐顿顿儿喝,一顿不喝就好像少了点儿啥似的,有时浑身难受,不到吃饭时间他也要端起酒杯干上几口,并且是啥菜也不吃——干喇儿。直喝得舌头发短、手指颤抖不停。人们都说芦根真成酒癫儿了。

媳妇把家扔给了芦根,就跟儿子和早已成家立业的女儿家过了,往往是在儿子家住够了,就去两个闺女家轮流居住,而儿女受母亲的影响,根本就不念及芦根,儿子林子还稍稍好些,年节的还会自己开着车回老家看看芦根,给他和同在本村的舅舅买些吃食,给他扔两钱儿花。

“没法儿啦,啥法儿也没有哇!”街上,芦根歪斜着身子,鞋跟擦着地,“嚓嚓儿”地走着。他有事儿没事儿喜欢向他内弟,林子的舅舅家跑,每天早晚至少跑上三两次,哪怕只是走到门口朝里望望。而内弟常常置若罔闻,来了不迎,走了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