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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选举村长 瑞祥弃权 (1)

杨家岭村又要换届选举了。

杨武已年满十八,也具有选举与被选举权,所以也参加了选举会。高考已经结束,也不用复习功课,无所事事。参加选举也是耍,凑热闹,还是散心。

选举会场设在村北一片空地上,这原来是二小组的耕地,已被县开发区征收了,但还没有转卖给开发商,现在闲置着,正好做会场。

这块地靠村子近,五十亩。在生产队那阵,有二十亩是场。因为是场,所以这块地东边有一个场房。场房?夏季收麦、秋季收苞谷谷子时,晚上看粮食的人睡觉的房子。现在土地已经卖给了县开发区,不属于村上所有了。有人利用“三不管”(村不管、开发区不管、开发商还管不上)的时侯,把房子上的所有东西都拆了偷回家去了。现在只剩下了四面光墙。

这不,要开会了,村主任杨瑞祥,专门叫了几个年轻人把墙推倒,墙是土坯墙,平了平,变成了一个八米见方、半米高的平台,正好做了选举会的主席台。

主席台右侧,立了一块单人床板,上面写道:“张曹镇杨家岭”,第二行,写着四个大字,“选举会场”。选举会场四个字有老碗那么大,其它的字比这四个字小一倍。主席台左侧,支了一个架子,架子上放了一块黑板,显然,是用来检票用的。在架子的右前方——台口、距离架子两米,是票箱。这个票箱是废纸箱改制的,箱体的底色是大红色,象征着红色政权永不腿色。纸箱正面上贴着硕大的三个黄字“选举箱”,面向着广大选民,票箱上面有一个口,一公分宽十公分长,一次只能塞进一张选票。麦克风和票箱并排、在主席台的正中央的三屉桌子上蹲着。麦克风的下面铺了一块红布,红布一直耷拉到三屉桌的下面、能扇住讲话人的腿和脚。

今天到会的有张曹镇政府的副镇长梁世铎和一名镇上的普通干部,村党支部所有成员,也都到了会场进行监督。两名候选人,也在台上就坐。主席台上整整齐齐的坐着七个人。

圭河县张曹镇派出所也来了两名公安干警,在台下巡视,维持秩序。

整个会场显得肃穆、正规,气势恢弘。

两名候选人,只选一名村主任,实行的是差额选举。投票的方式,每一位选民都得走上台来,面向台下、双手向“选举箱”投下自己神圣的一票。不许代投,也不许一次投两张以上的集体票。投票时大家站好队依照次序一个一个的投,投过票的选民坐到北边,没投的选民在南边,直至南边的选民全部都坐到北边为止。

五十亩地,足够选民们从南到北地折腾。从选举会场的组织结构来看,充分的体现了公正、公平、透明。

杨家岭村一共有九百九十一个人,发出去的选票(有选民资格的)七百六十五张,今天参加会的七百四十人,监督选举的官员均已到场,检票人已经选出,选举合法。

首先由张曹镇副镇长梁世铎讲话:“选村主任,这是一种民主的形式,形式体现了一定的内容,这就是人民当家做主。希望广大选民,一定要掌握好自己手上的权利,选出自己心中称职的、信赖的村主任,选出真正的能够为我们广大村民服务的村主任。我的话讲完了。”

梁镇长三十二三岁的年纪,讲话铿锵有力,且言简意赅,获得大家一阵热烈的掌声。

下来是村党支部书记王炳善讲话:“大家手上都有一张选票,我给大家讲一讲选票的填写方法。选票上有两个候选人,一个是杨瑞祥,另一个是费之源。你愿意费之源当村主任,就给费之源的名字后面的空格上打一个勾,同时,给杨瑞祥名字后面的空格里画一个叉。相反,你如果同意杨瑞祥当村长,就给杨瑞祥的名字后面画一个勾,给费之源的名字后面打一个叉。这就算把选票填写完了。后面第三行空行是什么意思呢?这就是说,如果你对这两个候选人都不同意,而你同意张三,或者李四,或者王二麻子,那么,你就给前面的两位候选人的后面都打上叉,再给第三个格上填上,张三,李四,或者王二麻子。填写完了,还要在后面打一个勾。记住,一张选票只能填写一个人,还不能填错,填错了你的选票就作废,也就是你的权利就作废了。咋着就算填错了呢?一个没填,错,作废。两个候选人都打了对号,勾,错,作废。两个候选人都画了叉,而没写第三栏,也作废。填写了第三栏还给两位的候选人其中的一人或者两人都打了对号,还作废。填写了在第三栏,但没有给填写的人后面打勾的,还要作废。还有第三栏填的人不是本村的,当然也是作废了。还有一种情况,第三格,也不能填写镇长、县长、省长,总书记的名字。省长、总书记啦,要管全省、全国的大事哪有时间来管咱村的事,谁如果那样填了,照样要作废。你别说你是拥护党中央,拥护省政府,你这是添乱,就是有人反映到总书记哪儿去,我也不怕。”

王炳善书记洋洋洒洒地讲了一大串,把人都讲瞌睡了。其实选票早已经填好了,今天来就是投的,顺便看看热闹,已经不牵扯填写对错的问题了,这个问题早就有了交代。王炳善说的完全是废话。但是最后,他用幽默的话语结尾,还是获得了一些掌声。

下来是杨瑞祥和费之源都作了一下竞选演说。

杨瑞祥只是表了个态:“不管我选上选不上,都能行。选上咧,我还会像以前一样,一如既往地为村子里的事忙碌。选不上,我就当一个好村民。完了。”简单明了。村民们一阵掌声。

费之源的演说词是:“我如果选上了,首先,我给咱们村把路硬化了,把咱村下雨时的泥水路变成水泥路,让村民们不再在下雨天踩泥。其次我保证,我选上了,在任期间,绝不吸村民一根烟、喝村民一口酒。不拿村民一针一线。”费之源也获得了村民的一些稀稀拉拉的掌声

就两个人的竞选演说来说,都很简单。从表面看来,杨瑞祥的表态好像言之无物,费之源的演说给了村民实质性的承诺,似乎是让费之源占了先机、占了主动。其实不然。村民心里有一杆秤,能称出孰轻孰重,都是大家身边的人谁还不知道谁呀!

下面由三个检票人的代表,简单地介绍了一下两个候选人的情况

杨瑞祥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四十七岁,已经当了十几年村长,成绩是有目共睹的。首先是来往账目清楚,透明度很高,村民很信任。当村长以来只有一项政绩,就是给村里打了一眼三百米深的水井,修建了水塔,家家户户喝上了自来水。杨瑞祥唯一的缺点,就是很犟,不太会变通,和书记王炳善的配合不太好。

依杨瑞祥自己的想法,有人愿意当他理应退让。但是全村的五个生产组长都强烈要求他连任,村里的老年人也都做他的工作,希望他连任。

在任的村长,没有犯啥错误,自己还愿意为村民继续服务,下一届选举必然还是候选人。

检票人,拿了好几张纸,在念费之源这几年的“政绩”时,台下“嗡嗡”声四起。其实费之源的政绩都在选民的心里装着哩,没人听。大家都知道这是假话。

费之源:二十六岁,是张曹乡响当当的人物。在这以前,他在圭阴县开发区帮忙,主要的工作是帮助开发区征收土地,征收完了土地负责垒围墙。开发区对费之源这几年的工作评语上说:“该同志属于先富起来的那一部分人,思想灵活,有经营头脑,在开发区工作的这几年,做出了很大的成绩。希望回村后,能继续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带领杨家岭村民走向共同富裕的道路。”

台下有很多人在撇嘴,杨五爷把烟锅子在鞋底子上磕的梆梆梆直响:“屁!狗屁话!杨家岭如果让这人领着,就到了糜子地里去了。”

众所周知,费之源在开发区的工作是:村民把字签了,赔赏金领了,但是开发商垒不成围墙,开发商白天垒好围墙,晚上村民们就给推倒了,有的时候围墙要垒七八次。实在无奈,开发商只有找开发区,由主任魏福全出面给费之源下达任务:你去给把围墙垒了。费之源,还是一样的垒,也是三两天就垒完了,甚至还是叫的相同的泥瓦匠。所不同的是,费之源垒围墙的工钱是市场价的五到六倍,比如说其他人垒个围墙十万,他就是五十万甚至六十万。当然,还有的围墙还叫开发商掏八九十万的,这种情况一般是,开发商为做不好,要不就是开发商不愿意掏五至六倍的垒墙费,要不就是把费之源的“吃㞎睡耍”没管好(什么叫“吃㞎睡耍”呢?吃,就是喝酒吃肉,旧社会把吸大烟,也叫吃大烟。这个吃,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指的是吸大烟;耍,就是耍小姐)。费之源对待这样的“刁蛮”的开发商的办法是:等到围墙交了工,他领了款。这时候围墙成了开发商的责任了,开发商自己派人看守围墙。费之源会趁夜深人静、狗不叫的时候,领着他的那帮打手,装作村民,摸到工地现场把他们刚垒的围墙再推到,然后嫁祸到村民身上,说开发商没有保护好围墙,让一些不法的村民得逞了。没办法,费之源还要假装的很无奈,那就再垒一次吧。再垒,也不是白垒的——所以,价钱就上去了。

这就是开发区对费之源工作评语中说的“思想灵活,有经营头脑”的来源。

最近,开发区还要扩大,征地到了杨家岭村了,总共一平方公里。费之源给副县长、开发区主任的魏福全说:“我要回去当村主任。”于是就成了杨家岭村的第二候选人,他之所以还想要回村当村主任,无非还是嫌在开发区的工作不肥,想再狠狠地吸村民一口。

票投完了,选民们从南边经过投票都坐到北边去了。在北边,选民们的嚷嚷声还是不断,和平时开会一样,有的妇女还抱着孩子,有几摊子的年轻人围在了一起打开了扑克。大家对选举的认识,觉得就是例行公事,大家都在选票上填的一个人,就是杨瑞祥。认为这只不过是走走过场,不会有什么变化。所以,也就没有引起特别的重视。

“静一静,现在开始唱票了。”村党支部书记王炳善大声宣布。人们的声音有所收敛。但还是有“嗡嗡”声,和半大小孩的追逐打闹声。王炳善对此置若罔闻,宣布完就走了。“嗡嗡”声照常,打扑克的还在继续。选举会场秩序虽然不怎么样,但是选票是选民们自己画的勾,选票会替他们说话。选民们,神情依旧,泰然处之。

票箱转了过来,原来是背面,现在是正面,唱票人撕开胶带,露出了一个一只手可以塞进去的洞。

检票的三人有分工,一人在黑板上写正字,两人从票箱里往外取票,向选民展示,这一展示,大家可以清楚地看到票是从投票箱里拿出来的,一切都很透明,清楚。——虽然选民们的秩序不是很好,有的人都懒得往台上看一眼,但是唱票的人,还是按程序,一次一次不耐其烦地展示给大家看。

票唱到了一百五十张左右,黑板上杨瑞祥的名字下面已经写下了二十三个正字,费之源只有一个正字,不是候选人的王东平的名字下面,还有一个正字,还多了上面的一横。选票程一边倒之势,杨瑞祥必然当选。

这时候,费之源慢悠悠地从后面的座位上走到检票台边,笑眯眯地给三个唱票的每人发了一支烟,说:“热得很,吸根烟,凉快凉快再捡。”然后给自己的嘴上也叼了一支,擦了一根火柴点着,随后,似乎是漫不经心的将火柴头一扔,不巧,正好落到了票箱上,紧接着,就是“轰”的一声,那个红色的票箱就像一个炸药包爆炸了,三个检票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都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火迅速地燃烧起来了,等他们弄清了状况以后,火焰已经冲到了两米多高,势如破竹,噼噼啪啪非常凶猛。费之源将火点起来了以后,只说了一句话:“好家伙,没料想这火一烧起来,就这么的凶猛。”嘴角漏出了一丝丝地奸笑,眼看着冲天的大火噼噼啪啪的燃烧,他只是幸灾乐祸。

火,根本就无法扑救,附近倒是有一口原来浇地用的水井,但是,有井无工具也是白搭,谁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开会来也没有带水桶的习惯?

看见票箱着火,不知情的村民们“轰”的一下都起来了,打牌的人把牌一撂,站了起来;妇女们抱着孩子,站了起来;会场上追逐打闹的半大孩子不见了,人们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主席台上。罪恶的大火,烧去了票箱,烧去了民主。不到一分钟的功夫,票箱连同选票箱里的选票就化为了灰烬,等火灭了以后,三屉桌上的红布出现了一个大窟窿。好在桌子上的麦克风安然无恙。

费之源,狗日的真是狗胆包天!为了当村长,命都不要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票箱被烧了、票还没有捡完,怎么办?

“重选,重选。”人群中有几个年轻人声音很齐、也很大的在叫嚣。这些人都是费之源的帮凶。好像提前就知道,会发生这一幕,立即就想出了主意:重选。

“为什么要重选?重选算数吗?重选了,还会不会有烧票箱的事发生?”有人质疑。

沉默。

沉默了五秒钟,有个不同意重选的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哦?是杨格乾。杨格乾,三十三岁,是杨瑞祥的出了五福的兄弟。他说:“我出一个主意。既然票箱已被烧,我们不妨推算一下选举结果:现在已捡了一百五十多张,瑞祥哥就得一百一十五张,占了百分之七十以上。以此类推下去,假如票箱不被火烧的话,按照这个比例将票箱的票捡完,杨瑞祥就可以得票六百张以上,大大超过半数,所以,我说,这个选举已经有了结果,当选人就是杨瑞祥。”杨格乾用了一种温和的方式,还坚持了原则,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他没有得罪费之源。但是,轻轻地否决了费之源。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