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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赴 美 (1)

姜映红:“小娟,你现在伤成这样,我们怎么能走,等你伤好一些再说吧。”

尹小娟:“那怎么行呢,我的伤不知什么时候才好,你们要等下去,把去M国的事全耽误了。”

姜映红:“那也等你情况稍好,观察几天再说吧。”

尹小娟:“不是说,明天是去M国最后日子,要不然苏姐姐M国那边亲戚就不等我们了。苏姐姐,是不是呀?”苏秀霞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场面一时沉默了,尹小娟急了,她要撑着坐起来,这哪行呢?包腊梅把她按住了,尹小娟急得两只手在空中乱划:“我们费了千辛万苦,就是为了去M国,不能因为我受伤,耽误这个大事。如果这样,那我就不疗伤了!”尹小娟说着,就用手撕胸前绷带。

“哎,哎,不能这样。”罗致祥、包腊梅一边一个按住尹小娟的手,但她还是挣扎。

包腊梅回头看着姜映红、苏秀霞:“哎呀,你们就随她的意,赶快准备吧。要不然,她急成这个样子,对恢复很不利啊。要知道,她可都是内伤啊。”

姜映红沉吟了一下,和苏秀霞到另一边商量了一下,两人复走到床前,苏秀霞俯下身柔声说:“小娟,我们不是不去M国,而是讲好我们三个人一起去的。现在,你暂时不能走了,我们俩怎么忍心丢下你走。”

尹小娟眼泪马上哗哗地流下来:“都怪我逞能,受了大伤,不能跟你们去了。看来M国我暂时去不成了,这可能也是我的命吧。呜呜呜——”尹小娟哭得更伤心了。

于得茂走过来,大声对尹小娟说:“小娟,你说得对,也许这就是命,既然这样你就留在香港吧!香港也是个好地方,赚钱地方多,你有爹妈的慈爱,还有我的保护,你日子不会差的。你情况好了,两个姐姐在M国也放心啦。”

包腊梅也说:“是呀,过几天把小娟转回家,我一定好好照顾,保证一日三餐有鱼虾。那你长得白白胖胖,让去M国的两个姐姐放心。”

话都讲到这个份上了,姜映红走到尹小娟床前,拉着她的手:“小娟,我们真舍不得丢下你,但到了这个份上,我们只好去办票了。”

苏秀霞:“话也不要说死。我们到了M国,安定下来,你如果愿意来,你就来,我们三姐妹一起在M国创业。”

尹小娟:“哎呀呀,不说这些了,你们快去办票。再迟一点,明天飞L城的票没有了。”

苏秀霞站起来:“那我去办票了,我打个计程车去。”

于得茂:“不用,香港这里可以电话先订票,你打个电话吧。”

苏秀霞有点茫然,于得茂:“就用护士站的电话打吧。”

苏秀霞:“这行吗?”

于得茂:“我跟你去,请她们转个外线。”于得茂陪着苏秀霞去护士站,这边大家继续陪尹小娟说着话。大约十分钟,两人回来了,苏秀霞脸色阴沉:“飞L城机票,原来只要四千美元,可那是要预定。现在我们就买明天的票,要加快费,每张票涨到六千美元了!”

“六千美元?”大家都吓了一大跳,这要四万二千港币,真是天价了!姜映红问苏秀霞:“我们一共挣了多少钱?”“我们一共挣了十二万港币,如果买三张票就不够了,幸好……”姜映红咬咬牙:“时间不能耽误,六千就六千吧,余下的钱留下给小娟。”

这话给小娟听到了,她嚷道:“不要,我不要!余下的钱全给你们,你们到M国用钱地方多了,那个地方没钱寸步难行啊。”

苏秀霞:“到了M国,我亲戚会先支援我们一些,这个钱里有你的劳动汗水,也是你的血汗钱,我们不能全拿了走。”尹小娟:“不,不,我已经不能跟你们走,很内疚了。这点钱就算我给两位好姐姐的一点心意,你们拿去吧。”苏秀霞还想说什么,于得茂开腔了:“哎呀,小娟既然已经认了爹妈,就是亲亲热热一家人,加上还有我了。她就是不挣钱,也没有关系,所以这个钱留下来没多大意义,给你们带去,也许就是救命钱啊!”

苏秀霞还想说什么,包腊梅说:“嗨呀,不要推让了,你们就把这点钱带走吧。我们这里是家大业大,还愁什么钱,而你们是空身去M国,就是带上这几千美元,也不够啊。按理,我们也应该给你们一些钱,但现在实在没有了,真不好意思。”

姜映红:“哎呀,你们还给我们什么钱,小娟医药费还要很多钱,我们都不能给了,这个就靠你们了。我们俩感激得不得了,还提什么给我们钱啊。”

罗致祥:“那事情就这么定了,你们赶快订票吧!不要马上又要涨一千美元,你们把钱全部扔进去也不够啊。”

姜映红:“对,秀霞,你赶快去订票!”“好!”苏秀霞一溜小跑到了护士站,打了电话。约莫十五分钟,她回来了:“好了,两张票订了,明天上午9点钟,香港启德机场飞往L城航班。”姜映红长长吁了一口气,好像什么人生大事定了下来。

罗致祥大腿一拍:“今晚我们烧一桌好菜为你们饯行。腊梅,一会儿你和我去菜场买菜,得茂,你也参加。”

于得茂:“好嘞,两个好妹妹就要到M国飞黄腾达了,我怎么也要表点心意,马上我去海边,请几个朋友弄几条最好的海鱼。”

“好!”罗致祥一拍于得茂肩膀:“你老小子,要是搞不来大鱼,我把你裤子脱了打屁股!”看到大家兴高采烈的样子,姜映红笑了:“哎呀呀,少搞几个菜,我和苏秀霞又不是鳄鱼肚子,吃不了那么多的。”

显然,明天早晨,姜映红、苏秀霞不可能再来病房,这会儿和尹小娟的告别就是一次诀别了。三姐妹紧紧地抱在一起,眼泪哗哗地流。

尹小娟:“两位姐姐,真对不起,我不能跟你们去M国了。此一去,浩浩万里,茫茫太平洋,陌生异国,你们俩保重啊,保重啊!”

姜映红:“小娟妹,本想我们三人一起去M国,一起打拼,相互照应,热热闹闹,多好。没想到你不能去了,我们好失落,好失落。”

苏秀霞:“我们三人经历那么多磨难,凡人经不住的大苦都熬过来了,就差最后一步了,小娟妹,你却……哎——。虽然你小,有些不懂事,我们经常讲你,但我们俩都好爱好爱你。现在你不在队伍里了,我们好不习惯啊。”

尹小娟:“两位姐姐,这就是命,我们认命吧。现在我有干爹干妈,还有于大哥照顾,你们尽管放心。你们俩都很能干,能力是小娟我几百倍!姜姐姐有勇有谋,学问丰富,聪明过人,但冲冲杀杀,也要有人掩护;苏姐姐看似不显山露水,但内心有谋,做事一板一眼,一丝不乱;你们俩一热一冷,一明一暗,一外一内,姜姐姐是外当家,苏姐姐是内当家,真是绝配!没有了我,你们少了些许淘气,少了不懂事的幼稚,你们会前进得更好。”

姜映红哈哈笑了:“没想到小娟妹还挺有水平,把我们俩分析得头头是道。好啊,好啊,我们就听你的,我们俩到了M国,绝对不分开,一起闯荡M国!”

看看分手时间到了,三姐妹却手拉手不肯分开,尹小娟:“你们到了M国,安定下来,赶紧给我捎个信来呀。”“是呀,”苏秀霞,“到了M国以后,如果我们情况好了,你也可以过来,我们三个再团聚。”

尹小娟:“嗯,嗯,你们情况好,我这边又可以走,我就来M国,我们一块打拼!”

姜映红、苏秀霞走到病房门口,还依依不舍地向躺在床上的尹小娟频频招手,望了一眼又一眼,许久,才转身离开。

大家包括她们三个都以为,她们很快会见面的。谁知道,再见面已是四十三年后了,这是后话,暂不提。

傍晚,在罗致祥家,厨房里油烟腾腾,包腊梅洗切菜,罗致祥炒菜,姜映红烧火,苏秀霞则忙着把一盘盘烧好的菜端上桌,里里外外,一派欢乐忙碌气氛。已经炒好三个菜了,罗致祥嘀咕着:“这于得茂怎么搞的,就会吹牛,还说搞条好鱼,到现在也没影子。”

包腊梅:“嗨,无所谓了,现在菜也够了,他只要来入席就行了。”

罗致祥:“呵,你们女人家不知道,这种席上有鱼,年年有余,讨个吉利,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包腊梅:“你看你,没事又埋汰我一下。”老夫妻俩小嗑一下,弄得正把柴火往灶膛里塞的姜映红笑了。

正在这时,只听得一个洪亮声音:“鱼来了!”随着话音,于得茂高大身影进了厨房,他手上拎着一条金光闪闪的大鱼。“黄花鱼!”罗致祥惊叫一声。

于得茂:“是啊,”他十分炫耀,“我到了渔码头,正好朋友一条船今天打上了十几条黄花鱼,他选了一条4斤重的大鱼给我。努,接住。”于得茂把鱼递给罗致祥,罗致祥拿鱼在手:“好好,我还正在想呢,今天晚上的鱼,一定要肉好刺少,让两位姑娘吃得高兴。太好了,得茂,你今天立功了!来,腊梅,赶快把鱼洗了,我今晚要做一条拿手的红烧大黄鱼!”

各位看官,这种黄花鱼又叫大黄鱼,是生活在我国黄海、东海的海鱼。它浑身金光闪闪,肉质鲜嫩,刺特别少,是我国沿海和内地广大群众最爱吃的海鱼之一,因此称黄花鱼为中国鱼也一点不过分。所以罗致祥看到黄花鱼特别高兴,他想象着两位姑娘大口嚼着黄花鱼嫩肉的情景。这边于得茂又叫了一声:“嗨,我不光有鱼,还给你们带来两位客人呢,冯老师,小贾,进来吧。”

有一男一女穿过油烟走了进来,男的看上四十五六岁,女的很年轻,而是二十二三岁左右。男的热情地和罗致祥、包腊梅打招呼:“罗师傅、包师母,你们好啊。”罗致祥定睛一看,马上堆起笑容:“哦,是冯教授啊,稀客,稀客。”

原来,这冯教授名冯新章,是香港大学社会学教授,他曾来码头调查香港码头工人生存状况,和罗致祥、于得茂都熟悉了。他性格和善,为人和蔼热情,因此和码头工人打成一片,大家都喜欢他。于得茂:“哎呀,我经过码头,正好遇见冯教授和他的学生小贾过来。他们说来了三位内地来扛大包走过山跳的青年,想见面谈一谈,我说了你们的去向,冯教授马上表示要来这里看看陈刚与王磊两位,我就把他们两人带来了。”冯新章拱手作揖:“罗师傅,不打招呼就来了,您不见怪吧。”罗致祥:“咳,贵客临门,欢迎还来不及呢,你们来的正好,马上一起参加两位的饯行宴,这样更热闹了。”冯新章:“嚯呀,还有饭吃,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哎,两位扛包英雄在哪里?”罗致祥:“嗷,得茂,你帮陈刚烧火,让陈刚、李强见一下冯教授。”

姜映红、苏秀霞站到冯新章面前,深深一鞠躬:“冯教授好。”

冯新章上下端详两人,竖起大拇指;“嚯嚯,多英俊两位小伙子,让人一看就喜欢。哎呀,这么苗条的身板,还能扛大包走上过山跳,了不起啊,了不起!”

姜映红看到冯教授身后站着一位戴眼镜女青年,始终不说话,便问:“冯教授,这位是谁?”

冯新章拍拍脑袋:“哎呀,只顾高兴,忘了介绍我们香港的一位青年才俊,这位是我的学生,香港大学社会学研究生贾亦玲。来,小贾,你过来,拜见两位英雄哥哥。”

姜映红笑着:“不,是两位姐姐。”

“姐姐?”冯新章惊讶地打量她们俩:“莫非你们是女……”

苏秀霞:“对呀,我们是女扮男装,看我们像不像女人呀?嘻嘻嘻——”

贾亦玲点点头:“仔细看,当然是女人啰,还是两位美女。”

冯新章感慨:“女人?这么单薄,还能上20多米高的过山跳,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啊。莫非,这就是大陆讲的‘一不怕苦,二不怕死’?”

姜映红:“我们也是被逼得没办法,因为要凑钱买到M国的机票,只有拼死干了。人啊,在危急时刻,就会焕发出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巨大力量,这一次,我是深深感到了。”

冯新章频频点头:“说得有道理,有道理,我今天深深感到,大陆青年是多么优秀!在香港,本港本土的青年,像你们这样肯吃苦的,没有,没有的。”

这时,包腊梅已经把黄花鱼洗掏好,交给罗致祥烹调了,她擦了擦手,走过来;“哎呀,都别站着,去餐桌旁坐下来谈吧。”包腊梅把四人引到餐桌旁坐下,一人倒了一杯茶,又到厨房忙去了。冯新章笑眯眯地看着两人:“我知道你们为什么女扮男装,那是因为偷渡过来环境险恶,扮作男人,要省多少事。”

苏秀霞眼圈红了:“嘿嘿,冯教授,你真聪明。是呀,这个世上,我们作为女人,要比男人多多少累。有些好色之徒见到有姿色女人,就起淫心,起奸心,多少女人遭了秧。所以啊,我们不在乎炫耀漂亮,把自己装丑点,装老点,有了安全,多实惠呀。”

姜映红:“冯教授,你怎么对我们这些低贱的偷渡人感兴趣呢?我们可是最不耻的人。”

冯新章:“不,不,内地偷渡的人,绝不是下三滥的,他们中很多都是优秀分子,是国家建设的栋梁。”他说着眼圈红了,他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再戴上,“我真不理解,一个国家的繁荣振兴,当然要靠大量体力劳动者,但体力劳动者在各朝各代吃苦耐劳的精神是一样的,引领国家变化的是脑力劳动者,是知识分子!只有千千万万的优秀知识分子在国家建设中发挥聪明才智,中华民族的复兴才有希望!可是我绝对不能理解,内地不但不爱护知识分子,把知识分子当宝贝,反而从1957年后,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打击、迫害、歧视、压制知识分子,把知识分子当作敌人。有些知识分子万般无奈,不得不冒着生命危险偷渡到香港,虽然他们的方式是偷偷摸摸,他们暂时是罪民,有国不能回。但他们的骨头是高贵的,他们一点不要自卑,他们值得我们敬仰!”

冯新章的话说得姜映红、苏秀霞两人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姜映红有点哽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