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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新任江苏巡抚薛焕， 上海道吴熙正在议事， 突然有仆人报：“苏州大乡绅冯桂芬，潘曾玮，郭 锦贵求见。”“哦？”薛焕说：“是苏州的乡绅，快见， 快见。”不一会儿，三人走进来，都跪倒拜见巡抚大 人， 礼毕， 郭锦贵就大哭道：“抚台大人， 快救救我们苏州黎民百姓吧， 李秀成到了苏州， 杀人放火， 无恶 不作， 快把苏州搞成人间地狱了。”说着又嚎哭起来， 对太平军到苏州的情况， 薛焕也有所了解， 当然不是 郭锦贵所讲的那样， 但他又不能反驳郭锦贵， 于是赶快把郭锦贵扶起：“郭公， 快请起， 作为江苏巡抚， 我 也为苏州黎民遭受大难日夜寝食不安， 但目前太平军势大， 我们暂时也没办法， 我现在正等朝廷有何良策。”

郭锦贵说：“薛大人， 朝廷现在无兵可挡，可是上海现在有洋人啊，洋人的洋枪洋炮胜过太平军的快马 大刀。”薛焕说：“那不行，现在洋人正在北京跟朝廷打仗，请洋人的事我们做不了主，再加上洋人现在对 太平军也不是印象特别坏。”郭锦贵说：“抚台大人，如果现在不早做良策，太平军迟早要进攻上海，根据 我在苏州了解， 若不是我们团练在苏州拖住他们， 太平军本月就要来打上海了。”薛焕浑身打了个寒颤， 他 说：“还不至于吧， 我正命令张玉良全面进攻嘉兴， 现在已把太平军赶出了嘉兴， 我想李秀成解决不了嘉兴， 他是不会来攻上海的。”

郭锦贵说：“抚台大人， 如果你拿不出办法来， 我们就要到北京向皇帝请兵了。”这话讲得薛焕很生气， 吴熙看出薛焕的情绪， 他立即向冯桂芬、潘曾玮使个眼色， 又说：“请洋人打太平军， 不是我等能定的， 郭 公在苏州受累了，刚到上海，还是休息几天，请冯公、潘公多陪陪郭公，玩玩上海的城隍庙， 外滩，看看 洋人的跑马场，开开眼界，过两天我们再议吧。”“是，是，”冯桂芬、潘曾玮拉住郭锦贵说，“锦贵兄，抚 台大人有要事商量， 我们先退下吧。”郭锦贵看看这两个腐败无能的官员， 叹了一口气， 与冯、潘二人退下 了。

忠王府， 忠王正在和众将领议论进一步振兴苏州商业的事， 先由郜永宽汇报苏州的防务，郜永宽说： “我军已攻克苏州近三十天，现根据防务需要， 决定把阊门改为大西门，胥门为小西门， 盘门为南门，葑 门为小东门，娄门为大东门，齐门为北门，这样使各门有方向感， 到时调动兵力，指挥打仗比较方便，不 知各位有什么意见？”此话一说，众人不语，忠王说：“行，那就这么办吧。”

郜永宽又说：“苏州城墙上的雉堞十分漂亮， 但是很不利于防御， 清妖如果偷袭， 会攀上雉堞一拥而上， 我的意见将雉堞一律砌平， 仅留炮口， 城墙上每夜派人打鼓做更， 一有情况立即报警。”他看看众人依然没 意见， 又说下去：“我还建议在各位将领的府邸前， 都建瞭望台， 或称望妖台， 这个望妖台有四层， 最高处 达五丈，站在上面可望百十里远， 另外，城中元妙观、弥罗宝阁为苏州城的最高点，在这个上面也建一个 望妖台，此望妖台和全城望妖台相互支撑，构成一个瞭望网， 不管清妖有何动作，立即全收眼底，清妖不 管何时来偷袭，尽能掌控。”他讲完，众人都露出了满意的神色，陈坤书说：“没想到，永宽哥有这么多好 点子，让他当苏州城防司令，真是知人善用啊。”

忠王说：“好， 这件事就讲到这里， 现在我们议议商业问题， 灵墅， 你先讲。”徐灵墅站起来说：“殿下， 请允许我先介绍一下家父。”跟着站起一位年约六十岁， 面目清癯的老者， 他就是徐灵墅的父亲徐轩斋， 他 是苏州一位丝织作坊主， 在琴棋书画方面也有很高造诣， 忠王说：“原来是徐轩斋老先生， 失敬， 失敬， 早 就听说先生大名， 因我公务繁忙， 一直未能拜见， 今日能来， 真是太好了， 来啊， 给徐老先生摆座。”忠王 安排徐轩斋坐下，示意徐灵墅继续讲。

徐灵墅说：“殿下， 各位将领， 我太平军占领苏州后， 为防止清妖奸细混进城里， 禁止在城里经商， 现 在形势大大稳定，不知这个禁令能否取消，这样百姓经商更方便， 城中百姓买东西也方便？”他这一说， 众将领不做声， 郜永宽说：“清妖无比狡猾， 允许经商后， 他们混进城里， 搞破坏， 甚至搞暗杀， 我这个城

防司令担待不起呀。”大家都望着忠王， 忠王考虑一下说：“清妖是我不共戴天的死敌，他们一刻也没忘记 灭我天国，我意城里小店尽可开门，但大的市场商埠暂时还是不开放，这一点要向百姓解释清楚。”

徐灵墅：“既如此， 我们就谈在城郊开商埠之事， 这一个月在阊门外山塘到虎丘一带做经商地点， 受到 百姓欢迎，但最近买卖太兴旺，原地方不够用，商人要求再开几条买卖街。”“这没任何问题，马上批准，” 忠王说，“谭绍光，你立即派人多准备芦席，毛竹，沿街盖出临时门面房，再把粗毛竹掏空，引来清洁水， 让商人们随时喝上干净水。”“得令！”徐轩斋赞道：“忠王为商人考虑如此周到，连喝水都考虑到了，亘古 以来，您这样的将领罕见啊。 ”

忠王问：“我天国开商业，严格要求公买公卖，尤其是我太平军要买卖公平，这一点做得怎么样?” “做 得不错。”徐灵墅答。“嗯， 我不相信能做得这么好， 你实话实说”徐灵墅犹豫了一下说：“就是有卖米卖菜 的贩子反映， 有太平军战士在买米菜时， 不好好过秤就抬了走， 这样有的小贩子有意见。”“果有此事，”忠 王很生气， 他问谭绍光：“你知道吗？”谭绍光有点尴尬：“末将不知。”“那你下去严肃调查，对有此习惯 的兵士予以惩处，今后决不准再有此现象，凡在买卖中敲诈勒索百姓者，定斩不饶！”“得令！”谭绍光说。

一直没说话的徐少遽开了腔：“禀忠王殿下，目前经商者还有一苦恼，不知能不能说。”忠王微笑：“当 然可说了。”。

徐少遽笑着敲敲自己脑袋：“这个事情还要从头上的事说起，凡做生意人都要跑三江四海， 到远方 进货卖货， 方能赚个差价得到利益，”徐少遽卖弄尽人皆知的经商知识， 这使在座的人略有点皱眉头， 但他 还兴致勃勃往下说，“我天国大军到苏州后， 虽没有要求百姓换天国发型， 但许多人也不再剃头， 一月下来， 头皮上长出寸徐头发，这个头皮要到我天国区域以外经商，肯定要被人看出，弄不好还要被清妖搞一个通 敌的罪名斩首，可是在眼下苏州把头皮刮了，又与众不同，害怕别人说留恋清妖，因此许多商人想出去又 不方便出去，十分为难，而没有货源的买进卖出，我苏州商业也要枯竭啊。”

他这一说， 大家交头接耳， 议论纷纷， 都望着忠王， 因为这服饰发型方面的事， 看上小事实为天国头等 大事， 是和清朝在发型上彻底决裂的大事，太平天国起义以来，就有人在这方面有轻率举动而被斩首，这 事在苏州只有忠王能决断，别人谁敢妄议！忠王低头考虑，按他一贯实事求是， 不勉强人的风格，他不喜 欢别人都照太平天国发型进行改造，因此到苏州后， 他对苏州人是否留发这样大事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随民间去， 但他又不能公开说可以剃发，那样， 如有人报到天王那边去，他也是犯了根本大罪，不过在苏 州，采取一些灵活做法变相迁就又确是他的权利，因此，他想了一会儿 ，突然眼睛一亮：“我们可以给这 些人颁发剃头凭，此难题可解决。”“剃头凭？”所有人都有点疑惑，“就是这些商人如真是要到妖区进货， 可以剃头， 我们发他剃头凭，这样他可以到妖区走动而没什么不方便，回来后， 如有人看到他剃了头责问 他， 拿出剃头凭便可说明缘由。”“好极了， 好极了！”众人一起热烈鼓掌， 齐赞忠王想出这个好办法， 解决 了这个既敏感又牵涉到许多人的问题。徐少遽说：“感谢忠王殿下， 有剃头凭在， 我苏州许多商人可放心方 便来回妖区，苏州的商业要大繁荣啊。”徐轩斋叹道：“今日，我是第一次谨见忠王，亲眼见忠王是又体恤 民情， 又足智多谋， 什么难题也难不倒我忠王， 如此大才，若不是我今亲眼所见，即使四书五经也未见记 载啊。”他这一说， 徐灵墅拉拉父亲的衣襟， 原来， 他略有所知， 太平军反对四书五经， 父亲这一说， 可能 导致忠王不快， 忠王看出父子两人动作， 不禁洒然一笑：“老先生过奖了， 我们今天是为百姓商议做生意的 大事， 我只不过喜欢做什么事都从老百姓的角度着想， 不存在我比别人要聪明多少。”他这一说， 众人轻松 一笑。

忠王又说：“我们开放商业，经商的都是家资殷实的商人，但苏州许多贫苦百姓也想经商， 为家计赚点 小钱， 你们看这部分人我们如何帮助？ ”他这一说， 众人面面相觑，接着又窃窃私议，就连仗剑站在忠王 身后的采莲都笑起来，忠王问：“采莲， 你笑什么？ ”采莲说：“做生意要有本钱， 这可是天经地义，没本 钱，他们怎么做啊？”“是的，是的，”众人也频频点头，“自古穷人难经商，没本钱他们的确没办法。”

忠王说：“讲到这个事， 我请大家看看一家母女的情况。”说着， 他请随从从外面请来一家人， 这是苏州 城里寡妇钱小璐和她的三个女儿， 钱小璐前两年死了丈夫，现在她拉扯着十七八岁、十五六岁、十三四岁 三个女儿， 艰难度日，在太平军攻克苏州的那个晚上，钱小璐误听清妖宣传，竟吓得上吊，幸而被太平军 当场救下， 忠王也到她家去过几次，送钱送米， 他了解到钱小璐缝纫手艺很好， 她一直想开个成衣铺，三

个女儿都可以帮忙， 可苦于没有本钱， 忠王今天叫她们来，是想当场解剖一个例子商量出一个好办法。忠 王问钱小璐：“钱嫂子，给你点本钱，你能把成衣铺做起来吗？ ”钱小璐说：“忠王殿下，我成衣铺并不需 要原材料， 主要是花钱盖个门面， 筹集些工具， 伙计就有我三个女儿担当。”忠王问：“你大概需要多少钱 能把这个门面弄好？”钱小璐说：“六十两银子足可。”忠王说：“那我们借你六十两银子， 你先干半年， 然 后和我们结账，你的利润六成归我们， 四成归你自己，这个本钱就不要你还了， 等于我们合伙做生意，你 看好不好？”钱小璐说：“哎哟， 阿弥陀佛， 如此这样， 简直太好， 这样我的手艺能够有用之处， 我们一家 人的生活也不愁了。”“那行，”忠王对特地从天京赶来的忠王府的大管家刘肇源说：“待会儿，你从我们忠 王府的公库里给她拨六十两银子。”“感谢忠王， 感谢太平军”钱小璐眼泪直流， 率领三个女儿跪下，直向 忠王磕头，忠王赶快把她们扶起，连说：“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徐灵墅说：“忠王殿下这个点子太好了， 既兴旺了商业，又帮助了贫苦人，而且， 贫苦人中什么人才都 有，他们能来做生意，今后苏州是百业兴旺，我们买东西也是越来越方便， 不过，”徐灵墅说：“我有个小 想法， 既然我们借钱，让他们不还本， 这似有不妥， 我的意思是， 譬如钱嫂子拿着六十两银子，一年后她 能还我七成， 三成归自己， 今后她也不欠我们的钱， 她就独立做生意， 她的收入和我们就没有关系， 这样， 大家分的更清一些。”忠王一怕大腿：“哎呀，灵墅，你这话提醒了我，我太平军不宜和老百姓合做生意， 官商不分以后会问题越来越多，对，我们可以减免债务，但不能卷到小生意中去。”

徐少遽说：“只是，钱嫂子一人做生意就借走六十两， 那这样借本钱做小生意的贫苦人太多了， 我太平 军公库有那么多钱借吗？ ”忠王问刘肇源：“公库里现在有那么多钱吗？”刘肇源说：“我来了后，查了下 账， 占领苏州后， 抄没江苏巡抚各衙门以及大乡绅郭锦贵等人的财产， 现在资金还是比较充裕的。”忠王说： “充裕就好，我太平军不需要自己存多少钱，有钱就要拿出来给穷人用，让大家钱生钱， 这样我们公库里 钱就会更多。”这说得刘肇源连连点头， 他说：“殿下，我到苏州这几天，处处感到有新气象，好多事都是 我们在天京想做而没做的，这证明我太平军不光会打仗，也有本事理财理钱把财政搞好。”

徐轩斋说：“忠王，谈到公库用钱， 我有一要事相禀。”忠王说：“但请快讲。”徐轩斋说：“我苏州特别 是盛泽一带，盛产丝绸， 丝绸的原料是生丝，苏州百姓几千年来种桑养蚕， 收获生丝，此为天下有名，但 道光年间， 五口通商后， 上海的洋人纷纷来我苏州买生丝，他们先出高价把我们生丝收购商全挤跑，来年 又忽然出低价并勾结官府不许其他生丝商再来收购， 玩了个一高一低便垄断收丝市场，弄得我蚕农损失巨 大，许多农家毁桑弃蚕， 现在太平军来了，洋人不敢来买生丝，可大量的生丝如果没人收购，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