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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节

没错绝对是这个地方,我记得清清楚楚”杨仁厚十分肯定的说。直到中午,人还是杳无音讯。

杨仁厚坐在小溪旁放声痛哭。用手捶打着自个的胸脯,不断地痛骂自个,"贪心贼,守财奴,为了几个臭钱,竟要了知情知义的好兄弟的一条性命。当时如果把银元及早交给土匪,有义兄弟也不至于送命"。

众人纷纷相劝无果。耿魁走上前递给东家一条毛巾,劝到:“有义兄弟,有情有义,好人自有天佑,譬如那年昏死在雪地里,硬是被东家你从阎王爷手里夺回一条命。如果说有义兄弟真的落了难,总该有个尸首,这儿既看不见尸身,有无任何痕迹,说明还有救,大伙再仔细找找。”

正当大家一筹莫展之际,突然听到山崖上一声鹰啼,顺着声音往上一瞧,半山崖的一丛树枝间,好像架着一个人。随着那矮个伙计一声呼叫,大家伙的目光一齐往上瞅,可不是吗?那白色的腰带还在空中不断的飘曳不定。

杨仁厚腾地一声站起,飞奔山崖而去,一边跑,一边喊,“有义!有义兄弟!你怎么样了?”这半崖距崖底足有十丈多高,像刀削过的一样直,崖石上布满苔藓,光溜溜的根本无法攀援。

众人经过一阵商议,绕道来到崖顶上,把带来的绳子拴在一起,杨仁厚一把拽过绳头,要下去亲自营救孙有义,被众人劝住了。耿魁把绳子紧紧拴在自己腰间,众人拽住一头,把耿魁贴着崖边慢慢地放在那簇树丛上。这是一株老松树,主杆有五尺来长,碗口粗细,旁枝盘结交错结成一个半圆形,四周足有一丈有余,根系深深地扎在石缝里。孙有义此时仰卧在树丛正中。

耿魁一着树丛,顾不上解子个身上的绳索,转身查看孙有义的伤势。

只见孙有义脸上和腿上都有擦伤。面色苍白,昏迷不醒,但生命却无大碍。

耿魁这才解下腰间的绳子牢牢的拴在孙有义腰间。向崖上发出了信号,孙有义被慢慢拽了上去。孙有义刚刚被拽上悬崖,杨仁厚一下子扑了上去,把孙有义紧紧地抱在怀里,泪水再一次弄湿了衣衫。

众人只顾救孙有义,却把耿魁搁在半崖上了,直到耿魁大声呼叫 ,这才放下绳子把耿魁拽了上来。

孙有义真是命大,又挣脱了催命鬼的枷锁,再一次逃回了阳间。但这一回却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使得他残了一条腿。

自那以后,杨仁厚对孙有义视为亲兄弟。再也不让他干力气活。让他和耿魁一起掌管大院事务。杨家大院愿养他一生一世。并给他娶了媳妇帮他安上了家。

孙有义是个闲不住的人。在大院里整日忙里忙外,抢着干这干那,一刻也不肯闲着。待人也很随和,一点架子也没有,整天乐呵呵的。妻子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东家杨仁厚亲自给孩子取名叫孙进财。

小进财和龙娃年纪相仿,个头也差不多,模样也有些相像。故此孙伯伯每次见到龙娃总是用手摸摸他的头,或是把他举的老高。龙娃只要来到孙伯伯家,口袋里总是鼓囊囊的,不是核桃大枣就是别的食物,从来就没空过。

自龙娃家遭难以后,孙伯伯总是不时照看着这哥俩。把他两个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孙大妈也不时地给两个孩子缝缝补补。在龙娃的眼里,孙伯伯孙大妈就是自己的再生父母,最亲的亲人。

孙有义望着这孤苦伶仃的哥俩,一个想法在他的脑海中形成了。于是他把两个孩子先送回了家,又给他们留了一点吃的,然后返身回到大院找老东家商议去了。

原来这孙有义的独生儿子进财,虽说聪明伶俐,但天生的调皮捣蛋,最喜欢恶作剧。在寨子里经常惹事生非,经常与人打架,堵人烟囱。或者是钻进人家的菜园子里给南瓜上刻上一个小口子把里边的瓜瓤掏空,往里边灌些粪便,再把外面的口子补上。

结果闹得人家菜案上臭气熏天。从小就没少挨过打,但恶习总是不改。

孙有义看着他一天天长大,整天游手好闲。总想让他多少干些事情,但却不放心。龙娃这孩子老诚懂事,让他们结伴给东家放放牛,一则有事拴住他,省得他野马似的整日惹事,二则解决了龙娃哥俩的生活问题。孙有义边走边思考,不觉就来到杨仁厚寝室的门前。

杨仁厚已有五十出头了,腮下留着两寸长的胡子。脸色红润,身子骨结实。一身利落劲,还像个壮小伙似的。这一则是他家富有的生活,不愁吃不愁穿,无忧无虑。二者自从上次遇险后,回来又和耿魁学了几招拳脚,还不时地做做庄稼活,故而身体健康,完全不像个上了年纪的人。

这不,刚才还在院子里伸腿扬臂打了一套太极拳,活动了好一阵。这会儿回屋,照旧拿起笔砚,记录起一天的流水帐。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

“谁呀?”

“我,有义。老哥哥还没有休息?兄弟我有事打扰了。”

门吱的一声开了。“原来是有义兄弟,我有事正要找你,快进屋。”二人随即进了屋。

“我还有两笔帐还没记完,那边有茶自己倒着喝,”杨仁厚坐在桌前戴起老花镜,又记起帐来。

孙有义坐在对面椅子上一边喝着茶,一边思量着该如何开口。

“好几天了,都不见兄弟你的面。就让你嫂子炒几个菜,我们哥两个喝上几杯如何?”

“看园子的老王头母亲过世了,我替他看了几天园子。今日酒就不喝了,兄弟我今天有事相求。”

“求什么?有事尽管说,都是自家兄弟,犯不着求不求的。”看样子杨仁厚有点生气了,孙有义红着脸说明了事情。

杨仁厚听后哈哈大笑:“我当是什么大事,原来是这事,好说,好说。进财这孩子是得好好管教管教。给他个事情做做,一来磨磨他的性子,二来让他练练本事。让他读书,他不学习光捣蛋。整天游手好闲,给他找个事拴住他的身子,省得像野马似的,整天惹事生非。就照你的意思办。钢嘴家的那个孩子我见过,是个懂事老诚的孩子。进财和他在一起我放心。这事就交给你办了。不过要给钢嘴说清:这两个孩子的吃喝住穿咱全包,一年再给十个大洋工钱,你看行吗?”

“钱,我看就算了吧,他少吃没喝的,咱给他一碗饭吃,给他一条活路。他感激还来不及呢!哪会开口要工钱。”

“钢嘴这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阵子日子虽然混成熊样了。但花花肠子多,肯定会胡搅蛮缠的。如果他嫌少可以再加些,一切由你做主,你就看着办。这事办完以后,你再找耿魁大哥来一趟,最近饥荒越来越严重,不要说外地乞讨的人越来越多,就连咱寨子里断粮户也不少。咱得商量一下设粥棚救饥民的事。眼看着就要麦收了,千万不要让饿死人。”孙有义连连称是。

孙有义兴冲冲地辞别了东家,抬脚又来到了钢嘴家。老远就听见了虎娃的哭叫声,伴随着钢嘴的咒骂声。

“你两个混蛋,懒种,回家来连一口热汤都不烧,想靠我养活你们,瞎了你们的狗眼。”

“你这像是人话吗?”孙有义推门进去,回了一句。

钢嘴红了脸,嘴还挺硬。

“我管我的孩子,管你孙瘸子什么事?你掺乎什么呢?盐里没你,醋里没你 。你鼓的是什么劲?”

孙有义一听此言,不由攥紧了拳头。本应要狠狠地揍上钢嘴一顿,谁让他这么混账,不识好歹。后又想起自己此来的目的,这才把攥紧的拳头又松开来了。尽量压低嗓门说到:‘我不跟你争,这次来找你是为龙娃虎娃哥俩的今后生活而来的。’未等孙有义说完,钢嘴一下子更来气了。

“我的孩子怎样生活,我就不知道怎样管。偏偏要你个外姓人来管,你管得着吗?怪不得这两个混小子这阵子总不顺教,处处和我作对,肯定是你在背后搞的鬼,我正好不想给这两个馋嘴的懒鬼当爸了,谁爱当谁来当,今晚立马就领去,省的和我争饭吃。”

一听这话,

孙有义脖上的青筋直暴起来,嘴唇也气的发青。他也知道和眼前这个无赖是有理说不清的,只好强忍一口气,把心头的火强压了下去。

他再次压低嗓门,心平气和地开了口“我给他哥俩个在大院里找了个差事,省得他俩个整天饿肚子。”

钢嘴撇了撇嘴,头扬的老高老高的,看样子毫不领情。但口气却松了下来。“我倒要看看你能给他哥俩个找个什么好差事。一年能挣多少钱?”

“我和我们东家说好了,让他俩给大院里放放牛,吃、穿、住,全由大院包了。”

“一年给多少工钱,少了我可不干。”

“这个吗,我们东家有话,一年十个现大洋,和一个成年人差不多.。”孙有义刚刚落音,钢嘴一扯嗓子又吼起来了。

“我当你能安上什么好心,原来你是跑到俺这拾便宜来了,两个人一年才给十个大洋?想的倒美,二十个大洋少一个子儿也不干。”

“就十块,干不干你想好。”孙有义不由又来了气。

“十块,连门都没有”钢嘴仍就嘴硬。

“不行就算了,那我另找别家"。说着孙有义拔腿就走。钢嘴这下子可慌了神,连忙赶上前,挡住孙有义的去路连连说道:“十块就十块,我全依你。算我倒霉。算我倒霉。行不行?”

“你说定了?”孙有义进一步追问。

“说定了 。”

“不改口了?”

“不改口,不改口,决不反悔。”

“那好,我几时领孩子过去呢?”

“伯伯,我们这会儿就跟你过去。”龙娃虎娃一下子围了上来,拉着孙伯伯的手不肯放开。

钢嘴狠狠的把脚跺了跺“滚,都滚,都他妈的给老子滚出去。老子白养活你们好几年了,都是些白眼狼,离了这个家,以后谁也甭想再回来了。”

龙娃和虎娃这会儿才不管他爸怎样使性子,两人乐的一蹦一蹦的,随着孙大伯去了杨家大院。

第一次放牛,这是哥俩最开心的一天。

吃过早饭,龙娃虎娃进财他们三个带着干粮,牵着牛走出寨子,直奔向白龙峪方向去了。

一路上龙娃手舞牛鞭兴高采烈大声的吆喝着,虎娃兴奋的一步一跳连颠带跑的跟在牛群后面。进财则骑在牛背上,摇头晃脑,口里唱着乱七八糟不成调的曲子,得意洋洋,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他们赶着牛进了沟大约有五里地,来到菩萨庙对面的一个缓坡上,解开牛绳让牛儿自由自在的吃着草。

这是一面较为平坦的坡地,紧临河边。坡上杂草丛生怪石林立,风景十分优美。半坡上稀稀疏疏的长着几棵高大的栗树。山雀在枝头唱歌,野兔在草丛中撒欢,蝴蝶在野花簇中翩翩起舞,清清的溪水从这里缓缓流过。在河边的一个个大石后面的浅潭中,你会清晰地看到一条条小鱼儿摆动着细细的尾巴游来游去。扑通一声,随着一个小石子丢在水里,鱼儿刷地一下子四下逃开了,一阵涟漪之后,水面又恢复了平静。

龙娃坐在石头上,将脚放在河水里,一阵凉意袭及全身,浑身上下有一种说不出的凉爽舒服。龙娃静静地望着溪水,回顾着幼年,思念着母亲。回忆着母亲讲给他的刘海打柴养母,王冕学画的故事,脑海中浮现出一阵阵暇想。

虎娃高兴地喊着,叫着,撒开脚丫子,在草丛中东奔西跑,追着赶着捉蝴蝶。这是他自离开妈妈后这些年来笑的最多最开心的一天。你看,一只硕大的彩色蝴蝶,栖在一株鲜红的芍药花上,虎娃脱掉衣衫蹑手蹑脚接近那只蝴蝶,猛地扑了上去,蝴蝶被压在衣衫之下了,喜得虎娃一阵阵连喊带叫,“捉住了,捉住了,我捉住了一只最大最好看的蝴蝶,哥哥快来看呀!”当虎娃掀开衣衫的一角,正要仔细查看时,蝴蝶又飞走了,虎娃把衣服往肩上一搭毫不懈气,在后面继续追赶。

小进财则是窜高跳低,一会追赶兔子,一会投石击鸟,半会儿也不安生。口中还不停地对兔子飞鸟咒骂不休:“我让你再跑,让你再飞,等捉住你的时候,我定要扒你的皮,吃你的肉。”一会儿又折些枝条编一个皇冠戴在头上,咱在一块大石上面对着群山高声训话,一会儿拿起一个树枝当大刀仿大将军骑马舞刀。

渐渐的跑累了,玩腻了,他们三个又坐在一起了。

进财耍着主子威风,不时的对龙娃哥俩吆三喝四。这会儿又让虎娃上坡顶摘野果子解谗。虎娃摇头说自己不会上树,进财的眼珠子又瞪上了龙娃。龙娃倒是爽快的答应了。

只见龙娃飞步登上山顶,翻过一座山梁,才一会儿的工夫,就用衣襟撩了一大堆山桃,野杏,来到坡下,往地上哗啦一倒,边喘着气,边用衣襟擦着汗。

进财立刻扑了过去,将最大最熟的拣了一大堆,塞满了自己的衣兜。又把中等的拣了一小堆分给了龙娃,剩下的几个又小又绿的扔给了小虎娃。

虎娃很不服气,口里直嚷嚷说分的不公平。进财眼睛一瞪,说他爸和东家是拜把子兄弟,他从小就生在大院里,在这里他是主子,龙娃虎娃是奴才。一切都是他说了算。今天龙娃出力最大,给龙娃分一些的算是对他的奖赏,虎娃什么也没做,按理说就没他的份,给他这些算是对他的恩赐,如果再说三道四的他的那些就全部没收。

龙娃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把自己分到的那一份一股脑倒给了虎娃,自己则默默无语,坐在一旁的石头上望着哗哗而流的河水出神……。

时间渐渐过去了,三个人在一起,虽然说不断地出现一些小隔阂,恼了,又和好了,和好了,又恼了,翻来覆去倒也没惹下什么大的麻烦。

再过三天就要到端阳节了,杨家大院的粥棚已开了近二十天了。大麦和青稞已经上场了,小麦已开始泛黄。饥民们大部分已经返家准备收割了,大院的门前仅剩下邻近村庄的几十个人还在这儿继续喝粥。

杨仁厚、耿魁、孙有义他们正准备夏忙的事务,将放粥的事儿交给了大田里的拴柱根锁照管。根锁用饭勺在锅沿上,一边敲着,一边高声呼叫,“喂猪了,喂猪了,你们这些懒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