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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桂花经受着少女感情上最大的折磨,她病到了。当她那天亲眼目睹大虎与兰兰在一起,而且他见她后逃走,不愿和她搭话时,她完全明白了。他准备彻底与她分手,另找对象,也许就找那个叫兰兰的闺女。桂花遭霜打一般,几天就瘦了一圈。司不浪替闺女牧羊,桂花妈精心地照料着她的宝贝闺女。刚开始,她以为闺女只是个头疼脑热的,几天会好的,没想到桂花不思饮食,神色发呆,夜里还说梦话,很快变得憔悴不堪:眼睛整天红肿着,眼圈发黑。

“桂花,你咋啦?快告诉妈。”桂花蚂急得团团转,而性格内向的桂花始终不愿说出真情,桂花妈虽说也觉察到了什么,但桂花不说,她只是猜测而已。俗话说:“凡人不开口,神仙难下手。”

桂花深知母亲的性格,若被她知道,她非上大虎家闹个天翻地覆不可。桂花仍然不想把事情往僵闹,她甚至不相信大虎这么容易把她忘掉,或说抛掉她。她觉得这里一定有名堂,不是大虎大其中作梗,就是自个儿的父母回绝了人家,反正大虎不会凭白无故地回避她,恨她似仇人一般。

经过几天的苦苦思索,她准备和妈摊牌,但她尽量采取方式,不想把火爆脾气的母亲惹恼,一天刚吃完午激,父母都在,桂花问母亲。

“妈,大虎他家来过人吗?”

“你是说他们托人说媒的事?”桂花妈虽说明白桂花的心事,但这话问得让她感到突兀。

“妈,告诉我,你们是不是回绝了人家?”桂花泪痕满面了。

“没有呀,他家从来没提这事儿,连个鬼魂也没打发过来。”桂花妈大为吃惊地望着闺女,到目前她才完全断定,闺女的病是相思病,这种相思病是女儿家最可怕的病,一旦解不开心头的圪瘩,病永远不会脱身。桂花妈为闺女捏着一把汗。

桂花泣不成声,仍然不相信地追问:“真的?妈,真的他家没打发人过来?”

“妈会骗你?咋回事?快告诉妈,是不是大虎欺骗了你?”桂花妈的话追得很紧。

“不不,我不相信他会骗我。他答应我,他要说服云月叔来提亲的。可是,可是这么长时间了,他们不但没有,反而连他的面也见不上了,我以为你们拒绝了人家了。”

“噢!一定又是王云月那个倔脖头捣得鬼。”桂花妈说罢下炕穿衣。

桂花不安地问:“妈,你去做甚去?”

她妈火冒钻天地答道:“我找王云月算帐,问他安得甚心?”

“妈,不能和人家闹气。”

“放心哇,妈是精明人,会掌握分寸的。”

桂花没敢讲大虎和兰兰在一起的事,妈就脾气上来啦,多亏她没说,要不妈风风火火的会找到王八换家寻兰兰大动干戈的。

桂花妈张闹着要走,男人司不浪呕一肚子气,能咋?他不想和咱结亲,就算啦,犟扭得瓜不甜,人常说:家有十个秃女子,有货不担忧。况且咱闺女眉不秃眼不瞎的,非给他家大虎不行?

“你懂甚?”桂花妈顶撞男人说:“娃们光屁股一起耍大,好了这么多年,该成家了,说句话就能拉倒?你想得真简单,也不看桂花成了甚样子了,亏你当老子地说出那话。哼!他老牛筋其中搅和,我不问他个青红皂白怕甚?不是咱闺女没人要,而是他俩好,他俩私下已经说好了的,如今让我闺女受委屈,我这个当好的才不受这份窝囊气呢!”

司不浪在这种时候也不示弱,他大声说:“你看看这个人,不精明就在这儿呢!人家明知大虎和桂花想好,偏偏四下提亲,唯独不来说咱桂花,这不明摆着,人家瞧不起咱,你还非要上门去呕气,值得吗?”

桂花妈动了肝火,“你少罗嗦,这里根本不是谁看不起谁的事,一样穷人家,一样给金巴撵着放马,王云月咋想的,我知道,这事不用你管。”

桂花妈打开一只小木箱,从箱底翻出一个红布包裹着的小物件,飞快地装进衣兜。

司不浪看见那块红布包着的物件,心里就难受,他怕女人又做出过头的事来,忙问:“你要做甚?”

“甚也不,放你的羊去,我会制服那倔脖子的。”桂花妈没把男人的话放在心上,安慰了闺女几句,便急匆匆地走了。

二圪旦湾就在河南岸,抬眼可见,可奔腾不息的乌加河割断了去路。桂花妈只好沿河堤绕二财主圪旦那座木头桥去。这座木头桥架通了佘五公路,这条公路由包头至固阳,又由固阳通往大佘太,从大佘太经二财主圪旦进入后套的唯一公路。是后套东部唯一能通汽车的一条公路。傅长官三十五军的汽车常从这儿过。

桂花妈肚里窝着火,走起路来也带着团火,刚踏上桥头,面碰上肩扛老犁的王八换。王八换正往二财主圪旦走,两人在头上拉呱起来的。

“大婶,你这慌慌张张的做甚去?”

“想去你们村,找王云月有点儿事,不知道他在没在家。”

王八换心里明白着呢,桂花妈找王云月肯定是关于大虎和桂去呢?

桂花的事。说心里话,他对大虎那后生很佩服,小姨子兰兰和大虎吧。亲近的事,他是心明如镜的。他希望兰兰和大虎能成,成了对他也有好处。王云月父子是乌加河畔叮当响的男子汉,有了这门亲,他王八换也有个照应,岂不是好事。所以他一听桂花妈去找王云月,心时嘀咕,他耽心兰兰的好事让桂花给搅了,于是他动起了小心眼。

“大婶,你找王云月呀,这阵子他不在家。”

“不在家?他能去哪?”

“肯定在二财主圪旦”

“他到二财主圪旦有甚事?”桂花妈疑惑。

“这你就不要细问了,一个光棍汉,哪能老在家里闷着。”王八换眨巴着眼,显得很神秘地说。

桂花妈迷糊,但她仿佛听出了味道:“你是说他……”

王八换诡谧地笑道:“侄儿也不瞒你,不过大婶可不能卖了我,看你着急着找全一定有事,要找呀,你得去高寡妇屋里去。”

“高三女?”

“对。”王八换说罢匆匆离去了。

说起高寡妇,方圆十里八里的人都知道,名声不高,因和屯垦队一名排长鬼混,被男人当场抓住,男从拉那排长去见屯垦队的营长,谁知道那排长恼羞成怒,开枪打死了高三女的男人后逃之夭夭,据说拉了几个人入了土匪伙。高三女成了寡妇,那土匪排长长时不是地潜回来与她幽会,于是没人再敢娶她。

桂花妈听了王八换的话大吃了一惊,论人品论人样儿,高寡妇都不是王云月贪图的主儿,再说,王云月也不会是那样哇。她想起王云月与自个儿那段事,觉得王八换的话不可信,桂花妈深知自己从哪方面都比高寡妇在上,而且有得天厚的条件,但王云月不贪,说明他的人品不坏,而如今咋会扎到高寡妇的屋里去呢?信也罢,不信也罢,她总不能跑人家高寡妇窝里找王云月去吧,似信非信中,心里无形中又窝一股火,这股火略微过裹着几分醋意,尽管她知道王八换的话没谱儿。

桂花妈在桥上愣了一阵儿,若不是为了宝贝闺女,她早该抽身往回走了。她没有,硬着头皮跨过桥头向西一拐,顺着河堤向二圪旦湾走去。

二圪旦湾的三户人家一字排开,彼此相隔百十步,背靠乌加河,一色的小土房。土房是踏草坯盖起来的,低矮简陋,一门一窗,窗子其实是用许多木棍横竖交叉插到墙里,木棍上糊上麻纸,既防风防寒又可透光,那门是实板门。

王云月家门前不远处是片沙窝,沙湾里长满哈冒和蒿蒿草。蒿蒿草正开着花,黄绿色的花朵一丛丛一簇簇,散发着诱人的芳香。

桂花妈走近那间土房端详着,这间土房太熟悉了,和王云月那事未发生以前,她时不时来走串,有时她和男人一起来,有时她带桂花来,有时她独自一个来。自从王云月剁指绝情那件事发生后,她再没来过。她也曾暗下决心,从此再不见王云月,再不登他家的门。然而,她今天不得不来委曲求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