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长长叹口气,去看看。
一股寒风裹进来一丫头,进厅了还在呼呼喘气,十夫人,这这,十三夫人,她,她她人不中用了。
柳眉急道,昨儿下午不是见好了,还喝了半碗小米粥吗?
是啊,可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早儿一起,就不不不中用了。
柳眉看看上官,上官盯着进来的丫头,好久才道,你一直守在她身边?
是,是啊。
一刻也没离开?
我,我我就到厨房吃过饭。
你走的时候谁在?
他们,也都吃饭去了。
我不是说让你们好好服伺吗?让你们一刻也不离吗?
丫头不说话了,一双眼睛飘忽不定。
上官站起来,走到窗前,伸手把窗户推开,寒风刀子样吹在她脸上,柳眉赶紧把拿披风给她披上,却被上官一把扯下甩在地。外面太阳已亮,只是没有温度,院子里安安静静,只有一阵阵的风声。很快,风吹得她睁不开眼,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
柳眉咳了两声,夫人,我们是不是,过去看看。
上官深吸口气,向丫头说你回去吧,难得你知道过来告诉我一声,去找白师爷,出府吧,柳眉,去拿十块钱给她。
这,夫人,不是我,这不关我的事,我--。
上官挥手打断她的话,眼泪结成冰挂在睫毛上,那一树红梅让她眼前成了一片血红。
听我的话,去找白师爷,出府吧。
可是夫人,我,我在这儿干半辈子了,你让我去哪儿呀,我--。
你昨天吃晚饭后,可有回去?是不是今天刚刚回去的,去时十三夫人就过去了?
丫头张大嘴,看着上官的背影,又看看拿着银元走过来的柳眉,“普通”跪下,夫人,我们听您的话,没想离开那儿去厨房吃饭,可是--。
上官再次打断她,听我的话,快走吧。
丫头直起身怔了半晌,咚一声给上官磕了个头,起身就走。
柳眉拉住她,把银元塞在她衣袖里,记住啊,一定要去找白师爷。
柳眉看着丫头跑出院子,打了几个寒战,过去把窗户关上,去扶上官,天啊,夫人,你的手好冷,这,不得了了,这脸上的,都冻冰了,夫人,夫人。
上官的脑袋一片空白,吐了几个字,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倒在柳眉身上。
飞龙早早就来找上官,昨晚他过得最快乐了,方磊大哥和十娘说了好多话,他最爱听十娘说话了,他也爱看十娘的笑,还有方磊大哥和朵儿大壮的笑,他们商量好,今天一大早,十娘就带大哥他们找爹娘商量。他一早让秀芳几个去给朵朵打扮,要把朵朵打扮得漂漂亮亮,让爹娘都喜欢,让她给十娘当闺女,让十娘一起教他们读书,让白师父教他们写字,还有白师爷也生了一个好漂亮的小丫头,他还要和朵儿去看呢。
上官却病了,病得这么严重,老爷太太来看她都没睁开眼睛,飞龙在她床前哭了一天,直到所有的人都散了,还不肯离去,拉着上官的手叫了无数遍十娘。
柳眉的眼睛早成了桃子,劝也不管用,干脆坐在脚踏上也跟着哭。
外面的寒风一阵紧一阵,又有人来敲门,秀芳示意外间儿的家人去开门,一会儿来报说,少爷的大哥来了,问方便不。
柳眉轻轻摇摇头。
上官终于哑声道,请他们进来。
柳眉和飞龙止住泪,都惊喜的望着她,上官睁开眼看着飞龙,好孩子,你是娘儿的好孩子,十娘对不起你。
上官的泪一串串落下来。
柳眉早起身到外面迎人,上官挥挥手,你们都下去吧,又对飞龙说,你和柳眉到西间儿坐坐。飞龙不解,被柳眉搂走了。
方磊只迈进,站在门边,看着柳眉和飞龙出去,低头不敢上前,轻声道,才听说十夫人病了,来探望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上官费了好大劲才道,方便不方便你不是都来了。
是。
那就,过来坐吧,我没有力气大声说话。
方磊走向前,慢慢把眼光落在她的脸上,惊呆,这人,就是昨晚那个与他相谈古之人?她红润小巧的双唇毫无血色,光采四射的脸上一片苍白,一双瞬间能把人看穿又瞬间能空若无物的黑眸暗然无光,眼角泪迹未干。
和龙儿一起走了十三天,龙儿有多半时间在讲他的十娘,十娘教的书,十娘说的话,十娘穿的衣,十娘的声音模样,他想那只是一个孩子对母亲般的眷恋,直到他一次见到她,这几天他一直在想,这样的一个女人,如何能在这样的家中度时光,她是怎样把自己的才华高贵归于平静。
他的心忽然很疼,这让他难以开口讲话。
上官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对不起,我要失言了,你们走吧,带着朵儿,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忘了这个地方。说完,闭上眼睛,在转过头的瞬间又一串泪滑落。
方磊久久盯视着上官弹指欲破的肌肤,想着这个女人,真的就如昨晚她所说的梅花,开过谢过,无人知她曾经的美,直到被碾作尘的一天?
柳眉不知什么时候悄悄进来,看看二人,欲言又止,方磊看看她,又看看上官,柳眉急急出去。
上官努力背转身子,光滑的锦被从上身滑落,上身粉红的内衣闪出来,方磊忙低下头,禁不住扫了眼雪白的手腕和纤细的手,这手无力的抓着被子,却在不停抖动,方磊不知道自己是被放进了蒸笼还是冰窖,汗水从他的毛孔下冒出来,周身的血液却被冰冻一样的僵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