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结实接着说:“再说,贼捉赃,奸拿双。你能说出奸夫是谁?谁看见了?谁捉住了?你能说上来吗?”
张蟠见说,两只眼骨碌骨碌直瞅着张结实,再没有说话张结实一看张蟠凉了,这才又喝了几口茶,咂了几口烟,笑了笑说:“大先生哥,你也知道,性急吃不得热红苕。凡事,都要想得到些。你说我不维持风化,这实在是冤枉兄弟。我何尝愿意咱张家寨子出这一类事情?再说,这事儿呢,既然大家说有,我也不敢说就没有,你大先生哥既然把我叫来了,那咱就好好商量商量,看怎么办才稳妥。一不要伤你两家的和气,二还要维护咱张家寨子的名声。大先生哥,你说是不是?”
张蟠忙道:“那,你就把这事给咱往确实地弄,看一根葱这小寡的肚子,是不是真大了?”
张结实就知道这事儿一提起,张蟠是绝不会放手的,好文章坏文章,都要做下去,因为积怨太深了。况且一根葱怀孕的事,终究不是掖着包着的事。但张蟠把这事往他头上一推,却使他心里去火。这三家,无论本村外村,哪一个是好惹的,哪一个又是他张结实惹得起的?谁又愿意把自己的手朝磨缝眼里塞?但他又不敢说他不干。他说:“是呀是呀,是得把这事儿弄清楚,看她的肚子是不是真大了,要是真个大了,那就是真的……”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在心里沉吟着摸了摸头顶,又笑着说道:“大先生哥,叫我这么着,这不是给我出难题嘛!你莫想想,你快六十了,我也过了五十,都老眉失眼的了,咋个问人家年轻女人的这事?让人家笑话咱们是些老不正经的!”
张蟠眨巴眨巴眼睛:“嗯!也是得!那你说,咋办?”
张结实道:“我跟人家张家骏,一没冤二没仇的,倒不怕个啥,可你大先生哥呢,人家都知道,你两家是面和心不和,我虽说当的乡约,可实际上,人都知道你是咱张家寨子的头头。我一沾手这事,人就知道这是你的意思,因为今儿个,我是从咱这进士第大门里出去的。因此,得想个比较稳妥的办法。”
张蟠道:“你有啥好法儿,就说嘛,转来转去的。”
张结实一边使劲咂烟,一边搔头:“依我看,这得寻个合适的女人。”
张蟠道:“你看那个女人合适?”
张结实道:“我思来想去,咱村里,只有一个女人合适。”
张蟠忙问:“谁?你说!”
张结实道:“老嫂子嘛!”
张蟠道:“唉!你咋让她去?你看她是那么个材料吗?”
张结实道:“好我的大先生哥呢,你听我一说,你就明白了,咱这村里,你数老大,除了老嫂子,谁能代表你?你让老嫂子去,千万不要说别的,只说,咱家到底有没有这事?怎么弄得村里人说这说那的?要没呢,你大先生哥就要严管村民,平息谣言,要有呢,得想个法儿息了这事,咱们大户人家,弟妹又是节烈妇,名誉要紧,一副非常关心的样儿,这样做,显得你大先生哥心宽量大,不伤和气。家骏的婆娘,是个精明的女人,她自然对这事情的究竟,是明白不过的了。她一看大家都知道了,出于感激,也不会遮遮藏藏的。”
张蟠不由放下白铜水烟袋,双手一拍,叫道:“妙!妙!这主意,亏你想得出来!”
张结实笑着说:“除了老嫂子,别人进了张家骏的门,这话还没法儿说呢!”
张蟠道:“就是就是!”他停了停,拿起水烟袋吸了几口,问:“兄弟,据你看,这奸夫能是谁?”
张结实道:“好我的大先生哥呢,我一不会打卦,二不是神仙,咱咋知道这事?”
张蟠道:“依我看,准是张家骏那驴日的东西!”
“这话是咋说的?”
张蟠放下白铜水烟袋,说:“他那家里,家骅一死,就剩下他一个人公子。别的人,能钻到他那连蛾蛾也飞不进的后院里去?那一根葱长得那么心疼,谁见了不动心?那一根葱正当年,那东西一闲起来,她受得了?怕黑夜里连被角都痒得咬烂了。他们俩,不是蒜窝找蒜槌,就是蒜槌找蒜窝,没错儿,再说,那家骏的媳妇过门以后,像老母猪一样,倒是一窝一窝地养,可就是光养坐轿的,不肖骑马的,还殇的多存得少。他张家骏愿意扁担张家断了香火,连个摇‘珍子壳’的都没有吗?借着地儿下种,除了他,谁干得出来?”说着嘻嘻笑了起来。
张结实也笑了,说:“阿弥陀佛!大先生哥,这话儿,你真能说得出来?”
张蟠道:“怕啥?这儿除了你,便是我,又没个外人,要是别人,怕比我说的还酸呢!”
张结实道:“你说张家骏,我看不像。”
张蟠道:“除了家骏,谁敢沾一根葱?不想活咧!”
张结实道:“张家骏是个练武的,谁都知道他不贪女色。他媳妇生了七胎,活了两个,虽说都是女子,可从来没听说他要讨小。可你大先生哥呢?我老嫂子生出三个女子,你就急着讨小,还一连娶了两个。张家骏在骅骝镇,说钱有钱,说势有势,可没听说他沾过别的女人,逛过一回窑子,你哥呢,哪一回去西安省,没进过开元寺? 你那么说人家,人家翻过来一问你,你不底儿朝天了?”
这一下,把张蟠说了个大红脸,他翻了张结实一眼说!“哼!你不亮人家的宝,倒来臊你哥的皮!”
张结实忙赔笑道:“好哥呢,你别冤枉兄弟,兄弟这是话丑理端,其实也是为你着想。你可不能把你的这想法,走漏了出去,让别人逮住了你的理把子。至于这奸夫是谁? 先别猜,等证实了一根葱确系怀孕了,再追究,也不迟呀!”
张蟠道:“也好!不过,一根葱这鲜,要不是张家骏尝的,我把头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