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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4)

内一样,放着一个香炉,炉内的香正燃烧着,袅袅的青烟向空中升起。香炉旁边,铺着一块红布,红布上摆着供果。除供果外,还放着几只碗,用各色的纸叠成的漏斗状的物件置于碗中。

继恩对此并不陌生,这种场面,以前上山也曾经见到过,知道这是在求药,可能也有求孩子的,接连生几个女儿的也会来求男孩,碗里那叠成漏斗状的纸,就是接老枣树降下的神药的。继恩心中不由觉得有些可笑,先不说这些都是迷信,这些本来是药王爷、送子观音的职责,在枣林凹,在这马头山,居然也被这老枣树越俎代庖了。

枣根枣花父女两个,也跪在这些人的后面,又向老枣树跪拜了一番,念叨了一阵,才站起来,背起筐,挎起篮子,向山下走去。

枣根走在前边,跟在后面的继恩指了指枣神庙,悄悄地对枣花说“你也信这些,你不是说,你也要反封建吗?你不是也相信科学了吗?”

“你不知道我爹的外号叫枣木疙瘩吗?还好,他知道你们知识分子不同于山里的土老百姓,否则,上山了如不拜老枣树,他真会骂的。”枣花说。

“所以你就顺从地跪到地上拜起来了可我看你拜得也挺虔诚的。”继恩板着脸说。

“是啊,心诚则灵嘛!……继恩哥,你知道我在拜神仙拜枣树时发了什么愿吗,知道求枣神保佑我什么吗?”枣花问道。

“我又没有钻到你的肚子里,我怎么猜得出?”继恩说。

“使劲猜!”

“使劲猜也猜不出!”

“真讨厌,你是一个傻子……”枣花的脸突然红了,迅速向山下跑去……

三人从马头山回到家,发现庭院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篮子里的粽子,大部分已经被枣叶吊到井里保存了起来。在院子正中的那棵枣树下面,摆放着一张饭桌,桌子上,放着十来个已经剥了皮的粽子,还有一大盆五月鲜豆角菜。屋檐下的那个牛头锅里,“咕嘟咕嘟”响着,冒着热腾腾的白气,一股浓浓的肉香弥漫在整个庭院。

“这是什么香味呢?好馋人啊!”继恩不由问道。

“锅里炖着兔子肉,大哥和三弟昨晚套来的。剥了两只给你炖了吃,解解馋,剩下的他带到了部队,给司令员和其他各位领导尝尝鲜,让大家见识见识咱马头山里兔子肉的味道。”枣叶说。

“太感谢了,不过,应该给枣根叔多留下几只,让老人家好好补一补身体啊!”继恩感激地说。

“不用,炖一两只吃两顿就行了,现在天气太热,放一两天就有味儿了,这么好的东西白白浪费了多可惜,八路军初来乍到,没有肉吃怎么有力气打鬼子。”枣叶说。

“那倒也是,对了,三枣木呢?叫他一块儿吃饭,吃了饭骑我的马一起回部队。”继恩说。

“他睡醒了吃了点饭,就回部队了;继恩哥,你赶紧坐下,爹,大哥,你们也都赶紧过来,吃饭吧。”枣叶回答。

“哦!他怎么提前走了?为什么不等我回来一起走,骑我的马,很方便的。

“这里到镇上这么近,俺们山里人走惯了路,这十里八里的根本就不叫个事儿,一会儿就到了,继恩哥你不用担心。”枣叶说。

“老大、枣叶,艾采回来了没有?”魏枣根突然问道。

“采回来了,你们上了山,我把粽子安置好以后,就到胭脂河河谷采艾去了,采了好多呢,你看,门楣上挂上了,房梁上还有很多;菖蒲也采回来了一些,也挂上去了!”枣叶手指着正屋的门说。

继恩顺着枣叶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门楣上方左右两边各挂着一大把灰绿色的东西。“可是,哪个是菖蒲哪个是艾呢?”继恩问道。

枣花回答道:“左边挂的叶子像剑的是菖蒲,右边挂的艾,继恩哥,我说你韭菜麦苗都分不清,你还真是这样,你们城里的文化人怎么就这么笨呢?……”

“说的什么话?!”魏枣根瞪了自己的小女儿一眼。

说话间,枣叶将热气腾腾的兔子肉盛在一个大海碗里,端上了桌,大家一边说笑着,一边围坐在桌前吃起饭来。

才吃了没几口,突然,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径直向魏枣根家而来。继恩抬头一看,原来是警卫连里的通讯员孟铁柱。继恩心中一激灵,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连忙放下筷子,猛地站了起来。这时,只听小孟大声喊道:“报告指导员,军区司令部的焦参谋让我通知你赶紧归队,有紧急情况!”

“什么紧急情况?”指导员紧张地问着,一边扎了扎武装带,摸了摸腰里的枪。

“不知道,焦参谋只说有情况紧急。”

“难道日寇又从平汉路向西,要对我刚刚落脚在永安的敌后抗日根据地进行突袭?怪不得焦参谋如此着急呢!”继恩一边想着,快步走到庭院的枣树前,从树上解开栓马的缰绳,飞快地跨了上去,大喊一声:“小孟,走,立即回军区。”说完,一扬鞭,就要打马向院外冲去。

“继恩哥,等一等!”突然,枣叶大声喊着,从屋里跑出来,左手拉住继恩的马缰绳,右手将一个红包递给继恩。

继恩没顾得多想,更没时间打开看,接过布包,掖到随身携带的军用挎包里,然后从枣叶手里夺过马缰绳,向马的屁股上猛地拍了一下。马嘶鸣一声,就猛地窜出了枣根家的院子,飞一样的向镇上跑去了。

两匹骏马腾起的烟尘渐渐消散,山路上恢复了宁静,枣花怔怔地望着人去路空的远方,感到有种莫名的失落;突然,似有一道闪电从枣花的脑海里划过:“刚才继恩哥临走时,姐姐送他一个红布包,里面装着的东西……一定是……可是,继恩哥怎么就那样轻易地收下来了呢?那个婊子,她知道继恩哥军情紧急,知道继恩哥顾不得详细察问就会随手收下了,她就是瞅准了这个时机,才把那东西交给了继恩哥的,继恩哥,你好傻,你上了这个歹毒女人的当了……”

霎时,枣花眼冒金光,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身体差点倒了下来,她强撑着缓缓地回到了屋里,哐地将门关上,扑通躺到了炕上,大睁着眼睛,一言不发,好像傻了一样。

枣叶悄无声息将门推开一道缝儿,将脑袋伸进去,偷偷地观察躺在炕上的妹妹,看到妹妹像中了邪似的大睁着双眼躺着,像个胆小如鼠的贼一样又悄悄地将头缩了出去。

“我恨死你这个婊子了,我恨死这个恶毒的女人了,我恨继恩哥太傻……”枣花咬牙切齿,如睡梦中的呓语一样说出这样一句话,嘴角缓缓地溢出了鲜红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