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排子被五花大绑着押到了村中心的破庙。
庙里面,摆了一张桌子和几把杌凳,成了一个临时审判庭,桌子后面,曹政委坐在正中,正襟危坐,表情阴冷,满脸杀气。他身子前倾,头高高地昂起,眼镜片后面恶毒的眼睛射出犀利的目光,那副样子,活脱脱就是一条准备向猎物发动攻击的眼镜蛇。
枣排子被两个高大的八路军战士押到审判庭来,当他看到曹政委可怕的表情时,心中不由泛起了一阵寒意,身体连打几个哆嗦,双腿一软,不由地跪在审判桌前。
曹政委说:“我们是共产党领导的新型政权,是讲文明讲进步的,不兴下跪!起来!站好了!”
可是,枣排子已经瘫软在地,哪里还能站得起来!
两个战士将枣排子架起来,让她坐在正对审判官的一个凳子上。
“你要说实话,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知道吗?”曹政委声音不高,然而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极有威严。
枣排子低头沉吟良久,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终于,她抬起头来,问道:“我说实话,你们能保证不杀我吗?你们都知道,我还有个五六岁的孩子,没了娘怎么行?”
“只要你说实话,无论你犯了多大的罪,我都保证不杀你!你立即就可以回到你孩子身边了。”
“真是吗?”枣排子脸上泛起了希望的光芒。
“我是军区政治保卫局的政委,我说的话,你还不信吗?”
“信,俺信……”
枣排子的话尚未说完,曹政委就接过话头儿,说:“好,那咱就废话少说,直奔主题吧!今天,当着大家的面,你对大家说,是谁指使你去和鬼子接头的?”曹政委将话问完,威严地扫视了周围一圈儿,庙里的每一个人,包括三枣木,都感觉有一道冷风直向头顶袭来,每个人都不由打了个寒噤。
枣排子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说啊!只要你说出是谁指使你同鬼子接头的,我就立即释放你,你就立即可以与你的孩子团聚了。”曹政委说。
枣排子大张着嘴巴呆了半晌,说道:“我不懂你说的是什么,谁能指使我去啊?……是我自己去的啊……哪里会有人指使呢?……”枣排子感觉曹政委的话实在莫名其妙。
曹政委“啪”地一声,将手掌拍到了桌子上,震得庙里的屋顶都颤动了一下,扑簌簌地掉下一些尘土来。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惊得哆嗦了一下儿,枣排子更是被吓得从凳子上掉了下来。
曹政委随即站了起来,目光如两把刀子一样,盯着枣排子,大声说:“事到如今,还不说实话,我看你是真不想活了,你的孩子我看你也是不想要了。”曹政委面容极为冷酷。
一听曹政委这样说,枣排子急了,一面哭一面哀求道:“曹政委,您千万不要伤害我的孩子,我有错,我有罪,那是我一个人的事,你们就是把我杀了,也是罪有应得,但孩子那么小,知道什么,她又没有指使我去……”
曹政委气急败坏地又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说:“你承认有罪就好!关键的问题是谁指使你去的,说,这个人是谁?!”
“可是,真的没人指使我啊,是我自己决定去的,是我管不住自己,我是个坏女人,要杀要剐,就随你们的便吧!”话说到这个份上,枣排子反而镇定了下来,说话显得不卑不亢。
“好啊!你是油盐不进了,我就不信撬不开你的嘴,我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手段硬!”说完,他向两个士兵使了个眼色。
两个彪形大汉走到枣排子面前,像拎小鸡一样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拖到了侧面的一个屋里,将门关上了,随即,就听到枣排子在里面发出一阵阵凄厉的惨叫。
过了一会儿,枣排子的叫声停止了,两个士兵将枣排子又拖了出来,此时,她头上脸上脖子上满是伤痕,衣服也破破烂烂的,隐约有鲜血通过衣服洇出来。两个士兵拖着枣排子到了审判庭正中,将她向当屋一扔。这时,早有一个士兵拎着一桶凉水走上前来,向枣排子兜头泼去,顿时,她就变成了一个落汤鸡,枣排子的身体哆嗦了几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说,到底是谁指使你去同鬼子接头的?!”曹政委逼视着枣排子。
“没有人指使,是我自己想去的!”枣排子仍然这样回答。
“胡说,你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没有人指使,不可能做出这么大的事儿来,致使整个马头山地区死了那么多人!说,到底是谁派你去的,你的上司是谁,不说?不说继续打,打死你!”曹政委凶恶地问道。
“可是,真的没有人指使我啊,你让我诬陷谁呢?”枣排子咬着牙说。
“好,你是煮熟的鸭子嘴硬,拖进屋里去,继续给我用刑!我就不信你不说实话!”旁边那两个彪形大汉立即又将枣排子拖进了侧面的屋里。
这次,枣排子在屋内没有发出剧烈的惨叫,只是发出哼哼哧哧的声音,不知道那两个彪形大汉是用什么办法折磨枣排子的。
两个战士再次将枣排子拖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奄奄一息了,过了好半天,她的嘴里呕出了一些紫红色的东西,才终于又缓过气来了。
“辣椒水的滋味不好受吧,说,到底是谁指使你的?!”曹政委从座位上下来,走到枣排子面前,蹲下身子,眼睛紧紧地盯着枣排子的双眼,眼镜片后面的一双眼睛如毒蛇一样,射出阴险毒辣的光芒,好像要从枣排子的眼里探询出什么秘密来。
枣排子的嘴动了动,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曹政委心中一喜,耳朵紧贴着枣排子的嘴巴,如同在说悄悄话似的,“说吧,说出来了,立即放你回家,同你女儿团聚。”
枣排子的嘴蠕动着,忽然,她猛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啐到了曹政委的脸上,然后声音非常轻地说:“谁指使我去同鬼子接头的?不是你吗?你这个魔鬼,你这个混蛋!你就是个蠢货!你这条毒蛇!……”
“好,很好!都说马头山里的女人性子烈,像山里烧的枣杠子酒一样,今天也算领教了……”曹政委掏出手绢,将脸上的秽物擦掉,将手绢随手扔在地上,回到办公桌后面,大喊一声:“带枣排子的女儿!”
从另一个侧屋里走出一个战士,抱着枣排子的女儿,来到了审判桌面前,听候指示。孩子一边大哭一边喊娘。
“说,到底谁指使你去同鬼子接头的,不说,就将你的孩子当庭摔死!”
枣排子挣扎着站起来,要去夺自己的孩子,然而这名战士一脚就将枣排子踹翻在地;她再挣扎着站起来,又被一脚踹倒;无奈,她趴到曹政委面前,乞求道:“大老爷,我说,我说……”
曹政委惊喜地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上堆满了笑容,说:“好!说吧!赶紧说!”
“你想让我说是谁指使的,我就说是谁指使的,行吧,老爷!”枣排子的目光可怜得如同一只行将被宰杀的羔羊。
“放屁!到底是谁指使的,再这样缠磨下去,立即将你的孩子摔死!”曹政委凶相毕露。
“是我家大宝指使我去的,不不,他已经死了,是他们,是他们指使我去的……”枣排子胡乱地指着屋里的人,包括男女老少,她都指了一个遍,包括一个在母亲怀里睡觉的才几个月的婴儿。
曹政委紧紧攥着拳头,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他看了看枣排子,又将毒蛇一样的目光投向枣排子的女儿,好像要将这个孩子吞噬了,孩子吓得哇哇大哭。
曹政委一把将孩子从战士手里抢过来,高高地举过头顶,作出要把孩子摔到地上的样子,一边直视枣排子,厉声喝道:“快说,谁指使你去的?”
这时,枣排子好像突然疯了,狂笑着喊了起来:“事到如今,我都说了吧,我其实就是想要个自己看得上的男人,我半夜去找过大枣木,整个马头山的人都知道……
曹政委愣愣地看着她。
“……可是,大枣木那个闷葫芦被俺吓跑了,村里有几个老光棍曾经找过俺,可俺实在看不上眼!那个日本军官,强暴了俺,但也弄舒服俺了,俺就想去找他,让他继续操俺,俺越发地舒服了,便越发的欲罢不能,于是就不止一次地去镇上找他。俺一个寡妇,想找个男人弄俺,操俺,想让男人日俺,怎么了?曹政委,你不是女人生的吗?你娘不让你爹操能生下你来?你爹不操你娘能成了你的爹?……你判俺是个淫妇,俺也认,俺是想勾搭男人,俺也勾搭男人了,而且俺还勾搭鬼子了,可是,你若说俺给鬼子送情报,祸害咱的乡亲,曹政委,那您可是日头底下说瞎话啊,俺一个大字不识的村妇,有谁让俺给鬼子送什么情报,这不是天上掉下来的笑话吗?今天,俺把一切都说出来了,为了俺的闺女不被摔死,俺也就不要这张脸了,俺说的没有半句假话,你再不相信,俺也就没办法了。”一边说着,枣排子一边用双手抓自己的脸,把脸抓得血肉模糊,然后,她又用双手捂住脸,趴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这时,坐在审判席上的其他几位干部终于开口了,一齐说:“怀疑枣排子通敌,很可能是我们想得太多了。”
枣排子的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曹政委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觉得异常尴尬,脸色铁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觉得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妇女孩子都在耻笑自己。呆坐了好久,他气急败坏地站了起来,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将面前的桌子一脚踹了个底朝天,歇斯底里地喊道:“滚!滚,给我滚!”
看到曹政委这种难堪的样子,其他干部挥了挥手,示意人群赶紧散去。一个战士将捆绑着枣排子的绳索解开,然后帮她抱着孩子,另外一个战士扶起枣排子,把她向家里送去。
看到众人都离去了,曹政委向他的几个下属招一招手,然后几个人进入侧面的一个房间。他将门关上,悄悄地向他们交待了一番,然后,就让他们各自分头行动去了。
曹政委从侧面的小房间出来时,破庙的大厅已经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了,曹政委环顾四周一番,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说:“好狡猾的敌人,但是,即使你是一条狐狸,我也要将你抓住,早晚你的狐狸尾巴会露出来的!”说完,他摸了摸腰间的手枪,将手背在后面,低着头,向庙外走去。
几个战士将枣排子送出庙门后,就把她交给了枣林凹的乡亲们。然而,枣林凹的村民并没有将她送到家里去,看到几个战士走远了,几个村民上去就开始打枣排子的耳光,一边打一边骂道:“你个贱女人,你个养汉老婆,你偷男人居然偷起日本人来了,今天非得好好惩罚你一番不可。”
“将她的脖子挂上石头,投到胭脂河里去,让河水将她冲走……”有人说。
“把她带到马头山山顶,从阎王鼻子那儿将她扔下去,让老鹰将她啄着吃了……”有个村民叫嚷着。
“可是,她还有孩子……”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嘀咕了一句。
众人突然安静了一下,稍过片刻,村民们大声说:“那就将她押到村里的祠堂,用村规处置她。
“好,就这么办!”众人齐声叫道。
村民们一哄而上,将枣排子押着向祠堂走去。
“都拿圪针掉子来,大家使劲抽她!”一个老头子喊道。
圪针掉子是马头山人对晒干后的酸枣树枝的称呼,由于上面长满了极为锋利的圪针,所以被称为圪针掉子。山里人上马头山干活,最头疼的就是这种东西,稍微被它扎一下就钻心的疼,可是,在山里,除了埝阶上的枣树和山坡上的荆子外,最多见的植物就这种被老百姓称为圪针的酸枣树了。当然,酸枣树能结酸枣,酸枣能吃,山里人更会用它来泡醋,泡出来的醋味道还美得很,比枣醋还要好喝!可是,凡事有利总会有弊,这种东西却会扎人,在没有路的地方,马头山里人要想登上山顶,必须做出被它们扎得血里忽啦的决心,否则是根本不可能的。
酸枣树枝晒干后更加可怕,因为干后叶子落了,只剩下暗红色的密密排列的圪针,而且更加锋利尖锐,所以,马头山人没有不怵这东西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种圪针掉子,居然被老人们用来惩罚犯了严重错误的人时所使用的刑具,用刑时,将被惩罚的人的衣服脱光,执行人手持圪针掉子,猛地向被执行人的身上拍去。这种刑具太可怕了,马头山里无论男女老少,谁不知道圪针掉子的厉害?谁不怯怵这种东西?偶尔被稍微扎一下,都会疼得人哎呀哎呀直叫唤,况且赤身裸体被这种东西拍呢?
那么,犯了什么样的错才用得着这么严酷的刑具呢?一般的小偷小摸,或者不太严重的打架争斗,不可能用这种可怕的手段来惩罚;人命大案,自然有官府管辖,该判刑的判刑,该砍头的砍头,这种严重的案件自然也不能用圪针掉子处理。用圪针拍这种办法,一般是用来惩罚村里发生的有关有伤风化的事件,如通奸养汉乱伦等等;其他如虐待父母、打老子骂娘,如果屡教不改,有威严的长辈也会将不孝子孙弄到祠堂里,用圪针掉子拍。
对于女人偷汉子的,养小叔子的,乱伦的,惩罚尤其严厉,这样的事情,男女之间你情我愿,官府一般也不怎么直接管,或者民不告官不究,但这种伤风败俗之事毕竟人人痛恨,村里的长辈们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处理的方式,就是将这对狗男女绑到祠堂里,用圪针掉子狠狠地拍了——对这样的事儿,村里的长辈们下手尤其狠,色字头上一把刀,如不下狠手惩罚,怎么能起到以儆效尤的作用呢?
这时,枣排子已经被村民们将衣服扒了个干干净净,然后,她被赤条条地吊到祠堂的屋梁上,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下达了命令,“拿家法来!”
早有一个后生,将一个圪针掉子递给了老头子。老头子接过来,将圪针掉子高高地举起来,在半空中停了片刻。枣排子吓得面如土色,大声求饶道:“大爷爷,你饶了俺吧,俺再也不敢了,俺怕!……”
“怕?不敢了?这样惩罚你还是轻的呢!不是看在我侄孙大宝死得惨,想为他留下一个根苗儿的份儿,今天非把石头套在你的脖子上,将你丢到胭脂河里不可。今天拍你一顿,好让你记住,以后不要再做那种丢人现眼的事儿了,你,你把我的老脸也丢尽了,你让我们一家怎么在马头山里做人?大宝是我的侄孙子,他打鬼子死子,留下的女人居然去偷人,偷人就偷吧,居然还偷到了鬼子那里!大宝是怎么死的,不是被鬼子烧死的?你居然用自己的身体侍候仇人啊!”说到这里,老头子老泪纵横,用足了力气,将圪针掉子狠狠地向枣排子身上拍了下去。
“啊!——娘啊!——”枣排子惨叫一声,声音极为凄厉。围观的女人们,吓得急忙用双手将眼捂住,有的吓得转过身去,浑身颤抖着。
老头子看了看周围被吓破了胆的女人们,嘴角翘了翘,又用足了劲儿,向枣排子身上狠命地连拍了十几下。
枣排子像被杀的猪一样,一连声地惨叫着。
老头子打累了,将圪针掉子扔在地上,掏出烟锅,装上烟叶,用火石打着火抽了起来。抽了几口烟,又拿起了圪针掉子,想再打,可是,看到侄孙媳妇血肉模糊的身体,不由一阵头晕目眩,手中的圪针掉子掉到了上地。
一边站着他的儿子,赶紧将他扶住,叫道:“爹,您老消消气,回家休息吧,不要再和这个贱女人生气了!”说完,搀着老头子离开了祠堂。
此时,鲜红的血液,顺着枣排子的身子向下淌,最后,又顺着她的腿落到了地上,不一会儿,地上就被染红了一片。
看到这种场面,女人们都不敢再继续围观下去了,一个个心惊胆战地离开了。年轻后生们,也一个个看得心酸,有的眼里含着泪,也大都走了,祠堂内已经没有几个人了。
这时,一个外号叫老完蛋的三十几岁的光棍,拄着一根又脏又粗的放羊棍子,仍然站在墙角,看到人走得不多了,只剩下村里几个泼皮无赖了,他眼睛骨碌碌地转了几圈,一手拄着放羊棍子,一手捡起地上的圪针掉子,嘴角挂着涎笑,走到枣排子面前。
枣排子本来早已昏死过去,现在却突然警觉地睁开了眼睛,看放羊汉老完蛋拿着圪针掉子站在自己面前,全身不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大声喊道:“你……你想干什么?……滚,你好脏,你这个流氓,你……你像只苍蝇,你滚远点……”
听到枣排子骂自己,老完蛋的笑容突然消失了,破口大骂道:“你个臭娘们儿,养汉老婆,装什么正经,你半夜去偷大枣木,可惜那个傻蛋不敢要你,你碰了一鼻子灰。你浪得受不了,最后居然骚情起鬼子来了!鬼子的雀子比我老完蛋的粗?比我老完蛋的长?还是比我老完蛋的硬?你居然一天一趟地往镇上跑,让小鬼子玩你,操你。你舒服了是不是?既然你养汉,非要找鬼子干嘛,哪个男人不是一样养?哪个男人会白日你呢,鬼子给你糖果,给你洋米洋面,我老完蛋别的没有,给东家杀羊时,我把留下的羊蛋给你送去,让你回家炒了吃,那可是上好的菜啊!……哈哈哈!”
枣排子气得上下牙齿直撞,发了‘嗒嗒嗒”的响声,像寒冬腊月挨冻时那样,她不再骂老完蛋,只是一个劲儿地向他脸上吐唾沫。老完蛋脸色一沉,一把抓住枣排子的一只大屁股,淫笑道:“这么大的‘枣排子’,这么白,又这么肉,大枣木年轻力壮的,怎么就不知道享受呢,怎么就白白便宜鬼子了呢?你拿你的身体伺候鬼子,就是汉奸,汉奸都是要枪毙的,今天我就打死你这个烂娘门,让你还浪,还骚!你个女汉奸,我打死你也用不着偿命!我要将你的‘枣排子’打烂,看你还凭什么骚情男人!”
说着,老完蛋举起圪针掉子,就用狠劲儿地向枣排子屁股上拍去。
老完蛋放了半辈子羊,惯常打羊鞭、扔石头的手,劲儿可大得很,每拍一下,一片鲜红的血液就立即从枣排子屁股上的圪针眼儿渗了出来。
此时,枣排子倒好像忘记了疼痛,不再惨叫,只是不住声地痛骂起来:“老完蛋,你没女人,只好半夜钻羊圈里寻母羊,你都四十来岁了,这辈子还想娶媳妇?你这个断子绝孙的东西,你也只配操羊屄,你干脆娶个母羊作老婆算了!我男人死了,你几次三番地半夜去找我,可我就是不喜爱你!别说让鬼子干,就是让狗干,让猪干,让驴操,我也不让你沾我身子边儿。”
枣排子骂得太解气了,引得周围几个看热闹的光棍无赖都哄笑起来。被当众揭了老底儿的老完蛋面红耳赤,羞愧难当,他气坏了,停住手,眼珠斜着向上翻,看着枣排子的眼睛,问道:“什么?你不让我沾你身子边儿,今天我还偏要沾沾你的身子不可!鬼子都可以干,我为什么不能摸一摸呢。”说着,他将圪针掉子扔了,手伸到枣排子的屁股上,用力地揉搓了起来,一边揉搓一边说:“好大好圆的屁股,好肥的屁股,不愧被称为枣排子,比秋天的羊还肥……”
一旁围观的几个光棍无赖,大声地给他打气:“老完蛋,摸,使劲摸,鬼子能操,为什么咱们摸一摸都不可以呢。”大家的怂恿使老完蛋的劲儿更上来了,索性将手伸到枣排子的两股之间,向里面摸去。
看到老完蛋如此享受地做着,其他几个光棍无赖,也都涎着脸围上来,准备也摸一摸,揩一把油。
突然,不知谁喊了一声,“枣花来了,老枣根也来了!”顿时,几个光棍无赖赶紧缩回到一边去了。可是,老完蛋可能没有听到,或者摸得正上瘾,陶醉其中,欲罢不能,仍然沉湎在揉搓女人屁股的极大快感之中。
这时,祠堂门口有人大喊了一声:“住手!”,如平地响起一声惊雷。只见门口站着几个人,最前面的是枣花,还有枣针、枣叶、老枣根,后面还跟着郝老财。
老完蛋一时之间好像傻了,连将手从枣排子的屁股上挪开都忘记了。老枣根双眼冒火,攥着枣木杠子的手直打哆嗦,最后,他的目光盯在了郝老财的脸上。
郝老财五十大几岁,穿一件长袍,左手拄着一根拐杖,右手伸出来,指着老完蛋,嘴角颤抖着喊道:“光下化日之下,你,你竟然,禽兽,禽兽啊……”一边说着,郝老财颤颤巍巍地走到老完蛋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就不是人生的吗,你,你把我的脸丢尽了啊!圈里的羊崩了,跑得海世界都是,哪都找不到你,想不到你到这里丢人现眼来了……你不嫌丢人……还不给我滚!”说着,扬起手掌,照脸给了老完蛋一个响亮的耳光。
这一巴掌才终于把老完蛋彻底打醒了,他弯腰拾起地上的放羊棍,抹了抹嘴角渗出的血,赶忙溜走了。
枣叶与枣针大喊道:“想不到,在咱们共产党工作的核心区域,这样的旧习俗还会出现,快!快将枣排子放下来!”
于是,几个人七手八脚地,用的抱住她的腿,的有抓胳膊,有的解系在房梁上的绳子,将枣排子解救了下来,替她擦了擦身上的血,然后帮她把衣服穿上,几个女人搀着她,向她家里走去。
从此以后,枣排子的精神就有些不太正常了,经常一个人待着,口中念念有词:“俺用自己像枣排子一样的大屁股,将一整村人的性命救下了,你们不感激俺……你们还笑话俺,还用圪针掉子拍俺……你们没良心,你们忘恩负义……老完蛋,你他娘的完蛋了,你白长了一个雀子,白长了两个蛋,你和大枣木一样,连个种子都留不下,你们都他妈的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