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酒窖的第二天,枣针肚子疼了起来,当天晚上,躺在酒糟堆上的一张席子上,在几个妇女的帮助下,枣针顺利娩出一个胖乎乎的男婴。
当枣花将枣针安顿好,再把孩子抱给爹看时,老枣根欢天喜地地将孩子抢到怀里,爱不释手,好像抱着一块金疙瘩,老头子老泪纵横,带着哭腔念叨着:“盼了这么多年,总算有孙子啦!以后看谁还敢笑话俺老枣根没孙子?谁还敢笑话俺三个儿子都白养了?俺老枣根终于能在枣林凹挺起身板儿来了……”
枣花返回枣针所躺的地方,瞅了瞅枣针,看她睡得挺实,走出来蹲在爹面前,压低声音说:“只是,会不会让人家笑话……二哥并没有同枣针结婚,可这孩子就生出来了,以前孩子在枣针嫂的肚子里,少出门,穿着宽大的衣服尽力遮掩着,别人即使看出来了也不好说出来,咱面子上好歹还能过去。现在,活生生的一个孩子抱在怀里,总不能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吧!总不能说是从胭脂河里捞来的吧,哄三岁孩子吗?可是,如果实话实说,大家会怎么笑话咱啊?”
“笑话?还大话呢!全村谁不知道你二哥断不了到枣针家睡觉?谁没有看出枣针的肚子早就大了?全村人都是瞎子?我可不管别人怎么说,这孩子是我儿子的种,是我魏枣根家的根苗,出了这个酒窖,我就先理直气壮地抱着他在整个村里转上一遭,让他叫我爷爷,看他妈哪个狗日的敢嚼舌根子……”老枣根欢快地说着,没有半点顾虑。
听到爹这样说,枣花放心了,她不由笑了,说:“你让孩子叫你爷爷,才这么大,话都不会说,怎么叫,你叫他孙子还差不多!……”
“一样!一样!”老枣根欢快地说,父女两个同时大笑了起来。枣根乐不可支,将脸贴在孩子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两口。孩子可能是被老枣根的胡子扎疼了,“哇”地哭了起来。枣花赶忙将孩子抱过来,一边颠着,将脸凑到孩子的小嘴上,压住他的哭声。幸好,孩子非常乖,立即就不哭了。
在酒窖里的这几天,别的吃的没有,也不可能生火做饭,几个人每天吃的都是凉水拌枣面,但枣针的奶水照样很足,小家伙吃得更是津津有味。枣根说:“我说吧,咱山里的红枣最养人了,每天以红枣为食,产妇的奶水不但足,而且又香又甜,看把咱的孙子养得白白胖胖的,多欢势!”
“该取什么名字呢?”枣针问道。
“咱魏家是烧酒的,咱孙子在酒窖里出生,那就取名窖生吧,大号魏窖生,多气派的名字!”
又过了两天,直到确信鬼子已经退出了村庄,老枣根和枣花才将枣针母子从酒窖里接了出来。枣根原打算将枣针直接接到自己家里的,可是,枣针却显得顾虑重重,说还是回自己家里好,枣根家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人家问起来毕竟不太好说,自己家里人少,清静,最适合养孩子了。最后,枣根决定,枣针可以住到她自己的家里,但是枣花必须向上级请假,专门到枣针家照顾她。
枣花开始有些犹豫,她当然特别愿意照顾嫂嫂,可是医院忙得很,非常缺乏自己这样有力气的护士!可是枣根固执己见,说:“我可管不了那么多,你们不要说我觉悟低,对我来说,什么也不如我的孙子重要!抗战离了你枣花就不抗了?你枣花一个人能把鬼子打回日本?你不去请假,我替你请,我就不信枣叶敢不答应,我就不信继恩敢不给我面子!”
从此,枣花不再到医院上班,专门在家照顾嫂嫂。
枣针刚从酒窖回到家以后,就用被子将头蒙住,躲在家里,轻易不敢见人,生怕人家问起这个孩子的来历,反正里里外外枣花都处理得妥妥当当,什么事都用不着她操心。
其实,枣针的顾虑实在没有多大必要,因为,此时全村人早已将议论的焦点转在枣排子身上了,枣排子每天到镇上同鬼子军官睡觉的事,已经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枣针创下的新闻,这时已经上不了村里舆论的头条了。
自从渡边剖腹自杀之后,日军改派另一个军官接替渡边的职务,继续驻扎在庄窝镇。
新派到庄窝镇的日军中队长,名叫饭田雄一,除了长得蛮横粗壮以外,最主要的特征就是左脸天生长着一撮毛。他来到庄窝镇后的第三天,即下令维持会会长,把已经被征服的全镇百姓召集到镇中心的那棵老槐树下,他亲临现场,训了一番话。饭田的汉语不像渡边那样流利,训话时不时夹杂着一些日语,镇上的百姓们,除“死啦死啦”之类词外,其他听不懂多少,只是他脸上的一撮毛给百姓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从此,当地的百姓,就用“一撮毛”作了他的外号。
“一撮毛”可不是善良之辈,他进入中国以后,尤其在扫荡过程中,在好多村庄制造过屠杀事件,可以说,这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日军华北驻屯军司令部将“一撮毛”调到庄窝镇接替渡边,目的就是让他再制造一起屠杀事件,将马头山里抗战最坚决的堡垒枣林凹灭掉。
枣林凹的问题早已引起了日军高层的注意,在一次重要会议上,日军华北驻屯军司令官田中中将讲了一段非常经典的话:“毁不掉枣林凹,皇军就不能占领马头山;不能占领马头山,就无法在太行山站稳脚跟;不能在太行山站稳脚跟,就无法真正统治华北;统治不了华北,也就不可能统治中国;不能统治中国,大日本帝国如何称霸世界?所以,大日本若想实现明治天皇提出的‘大陆政策’的伟大构想,若想建立‘大东亚共荣圈’,首要的问题就是彻底征服枣林凹!……”
饭田雄一将这段话记到了自己的作战日记中,每天都要念上几遍,几乎熟读成诵了。
饭田领会田中司令官的意图以后,就开始积极制定对枣林凹的扫荡计划了。如何出其不意地进入村内,将村内所有人团团围困,然后再实行屠杀,这成了问题的关键。饭田下定了决心,凡是枣林凹的人,无论男女老少,也不管是抗日分子还是普通村民,一律死啦死啦的。田中中将特别赏识自己,这次,自己一定要对这个村里的人痛下杀手,让田中更加钟爱自己,这样,自己就能很快实现升任大队长的目标了,军街也就能提升到大佐了,然后,自己再提少将,实现当将军的梦想。
饭田作好扫荡枣林凹的准备已经很长时间了,可是,这个好战分子几次向上级请示要求扫荡枣林凹,却一直没有得到批准。饭田无事可做,就在镇里到处找中国女人玩,后来,他同镇上维持会会长的老婆勾搭到了一起。维持会会长明知鬼子军官给自己戴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子,可是,他敢怒不敢言,只好 打掉牙和血吞,装聋作哑。
这段时间,撤到马头山里的八路军太行军区司令部,一直在繁忙地工作着,指挥着跳到外线的各路军队,机动灵活地打击敌人。司令部获悉,现在驻扎在镇上的饭田一雄带领的军队,是日军在华北地区最为凶悍的一个中队,如果能消灭这支日军,一定会极大地鼓舞整个太行山区军民争取反扫荡胜利的信心。为了制定消灭这支日队的作战计划,需要近距离对他们进行观察,于是,司令员亲自带领司令部的一些作战参谋,来到了枣林凹,端起望远镜,仔细地观察镇上日军的动静和他们军队的布局。
司令部是部队的神经中枢,各地战场上的情况,都要及时发给司令部的电台,司令部对各战区的指示,也要通过电台传达出去。这一情况,本来非常正常,但是差点给司令部带来灭顶之灾。
鬼子司令部拥有非常先进的无线电信号探测设备,司令员带领太行军区司令部进入枣林凹后不久,他们就根据八路军电台的信号情况,怀疑八路军有重要人物进入了枣林凹。于是,他们立即给饭田一雄下达了死命令,令他按照已经制定好的作战计划突袭枣林凹,不但要对枣林凹村进行一次毁灭性打击,更重要的是将进入这个村的八路军高级领导一举擒获。
狡猾的鬼子这次没有从正面的山门口进村,而是翻过狗槽村的山岭,从枣林凹东面的山坡偷偷地进了村。情况万分紧急,为了杀出一条血路,护送司令员返回马头山,村里的共产党员、民兵、妇救会成员全部投入了战斗;司令部警卫排的战士更是一个个杀红了眼,拼死也要保护司令员的安全。
警卫排排长冷静地分析了一下形势,并同大枣木和老枣根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兵分几路,一路由排长带领一个班的战士冲出村外,向胭脂河的方向佯退,将大部队鬼子吸引过去。待鬼子的大部队被吸引过去以后,由警卫排的其他战士与大枣木率领村里的游击队携带司令部的电台向山上撤退。一定要将电台保护好,因为失去了电台,司令部就无法同各战场上的八路军取得联系了,这部电台是去年由老姜头、枣花和继泽从天津费尽周折带回来的,非常珍贵,千万不能丢失。
最为重要的任务由老枣根承担,他负责将司令员隐藏在村里,这是一步险棋,可反过来想一想,也许这才是最为安全的办法。
枣针把孩子交给老枣根,嘱咐道:“这孩子就交给您了,我要是不在了,就托您把他养大吧!”
“鬼子这次兵力强大,来势凶猛,一个警卫排再加上村里的民兵,根本无法抵抗鬼子的进攻,孩子,你还是跟我躲一躲吧,哪怕是为了孩子!”临别之际,枣根拉住了枣针的衣袖。
“不!爹,上一次,我跟着您躲进了酒窖,那次我挺着大肚子,不但打不了仗,还会白白拖累别人!可这次不同了,我身子方便了,怎能再躲起来?我是村里的妇救会主任,上次村里那么多妇女受到鬼子的祸害,我这个妇救会主任实在是太失职了。这次我如果再躲起来,人家会怎么看我?咱们魏家以后还怎么在马头山待下去?谁家没有孩子?谁家没有父母亲人?这不是理由!爹,您和枣花,以后替我把孩子养大成人,我也就死而无憾了。村里还有几个带着孩子的妇女,爹,你也把她们带进酒窖躲一躲吧,我是干部,是党员,保护她们是我的责任……爹,赶紧带着司令员进窖吧,再晚了恐怕就来不及了!”说完,枣针抱住孩子,在他脸上深深地亲了一下,就含着泪离开了,一边走,一边从腰里掏出两个手榴弹。
枣花要跟着枣针向敌人冲去,被枣根一把扯住,骂道:“干什么去?还不敢紧带司令员进酒窖,连事情的轻重都分不清吗?”
枣花赶忙带领司令员以及他的两名贴身警卫员,还有村里的几个妇女小孩,一起向酒窖走去。大家进了酒窖,枣根将孩子交给枣花,说:“这孩子得你抱着!我一个老头子可伺候不了!”
枣花抱了抱孩子,在他肥胖的脸上亲了亲,又交给了枣根,说:“爹,孩子还是您抱着吧,窖里还有几个女人,也能帮忙照看;我得出去,我姐和枣针嫂子现在处境很凶险,我不能丢下她们不管,司令员有你照顾,我也放心!”说完,解下挂在腰里的手榴弹,转身就向酒窖口走去。
“慢着……我送你出去……”
到了酒窖口,枣花说:“爹,您送我干什么!赶紧到里面去吧,照顾好司令员与孩子……”说完就要出窖。就在这时,枣花感觉自己的脑袋受了重重一击,顿时一阵天旋地转,向地上倒去,随即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就在这时,酒窖外枪声大作,手榴弹的爆炸声震耳欲聋。大约激战了一个多小时,枪声渐渐稀落了下来,紧接着,一阵“通通通”的踏步声和“呜哩哇啦”的喊叫声由远而近,不一会儿就进了枣根家的院子,他们在枣根家搜寻着,有好几次,鬼子的踏步声就在酒窖上方,窖顶发出一阵轻微的颤动,偶尔还会有沙土落到人们的头上。藏在酒窖里的人都知道,鬼子就在自己的头顶,鬼子每一声喊叫,大家听得清清楚楚,尽管听不懂他们说些什么!
藏在窖内的每一个人都屏住了呼吸,一点声音都不敢出,酒窖内藏着很多人,况且还有司令员,这要是让鬼子发现了可怎么得了?可就在这时,偏偏有个男孩儿,不知是因为感觉到了害怕,还是因为饿了,居然哭了起来。孩子的娘赶紧解开自己的衣襟,将奶头塞到孩子的嘴里,希望孩子不再哭了。
这办法开始倒还灵验,孩子的口鼻呜呜了两声,哭声停止了,开始用嘴吧咂着母亲的奶头。可是,母亲的乳房干瘪得很,孩子吧咂了半天,也没能吧咂出多少奶水来,于是失望了,嘴巴离开娘的奶头,又大声干嚎了起来。
酒窖内每一个人都急了,有两个妇女小声指责这个孩子的娘,老枣根也用严厉的目光瞪着她,小声说:“狗蛋他娘,今天这个酒窖非比寻常,司令员藏身在这里,如果暴露了,让鬼子给抓住了,你就是咱马头山里最大的罪人!”一霎时,这个妇女成了众矢之的,她急了,赶忙用一件衣裳将男孩的脑袋蒙住,并使劲捂住孩子的嘴。
孩子的哭声顿时停止了,大家只能听到孩子的手脚在娘的怀里扑楞着发出轻微细小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鬼子的脚步声远去了,村外胭脂河边,以及村后的枣树林方向,却响起一阵又一阵激烈的枪声,大家仍然大气都不敢出地静静地待在酒窖里,除了彼此的心跳声,窖内鸦雀无声。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远处的枪声也停止了,大家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才稍稍放下来了一些。
这时,狗蛋的母亲才将孩子头上的衣裳揭开,轻声地叫孩子的名字,“狗蛋!醒醒!”
可是,孩子没有反应。
“狗蛋,赶紧醒醒啊!……”狗蛋娘一边使劲摇晃孩子一边小声叫道。
男孩仍然没有回答,随着母亲的摇晃,一条胳膊从胸前“倏”地滑了下去。
狗蛋娘急了,拼命地摇晃自己的孩子,想把孩子摇醒了。然而,这个孩子仍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此时,孩子的身子软得就像一根面条,体温也渐渐凉了下来。
狗蛋娘慌了,紧紧地抱着孩子,带着哭腔,继续小声地叫着孩子,可是,这个男孩却再也醒不过来了。
“俺可怜的孩子,俺的孩子死了……俺可怜的孩子啊!……”狗蛋娘双手抱着孩子,脸贴在孩子的脸上,抽抽泣泣地哭了起来。旁边的几个妇女,也聚拢到这对母子旁边,抱着这个妇女,一齐哭了起来。
老枣根看了看正在哭的妇女们,悄悄转过身,蹲到地上,一边使劲地揪自己的头发,一边不住地叹息着!
鬼子虽然没有找到酒窖,没有住到司令员,但是,枣林凹却经历了一次惨重的浩劫。
战斗一天始,警卫排杜排长带领一班的战士们,吸引着抄山路进入村内的鬼子,向村外冲了下去,目的是将鬼子的主力引向胭脂河畔,把危险留给自己,将生存的希望留给司令员,为转移电台和村里的老百姓向山里撤退争取时间。
最后,杜排长与一班的战士们全部壮烈牺牲。
趁着鬼子的注意力主要放在杜排长身上的时候,警卫排的两名战士与大枣木,带着两名游击队员,携带电台,迅速向马头山上撤退,同行的还有杨继泽,因为这部电台是去年由他从天津弄回来的,别人不太会操作,在指挥战斗比较紧张的时候,军区领导就把他从兵工厂暂时调到司令部,专门从事机要工作。
此时,留在村里的警卫排战士和民兵,还有枣叶、枣针,赶紧组织村中百姓向山上撤,但是,大量的鬼子已经来到他们面前,想全部逃上山,已经根本不可能了,鬼子的机关枪“嗒嗒嗒嗒”地向人群扫射着。
“我掩护,你们赶紧带领群众向山上撤退!”枣叶对村里的游击队员说。
“不,要死也要死在一起!”大家都说。
“服从命令,游击队留下几个人守在这里,将所有的手榴弹也都留下,其他人带领群众立即上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枣叶说。
几个游击队员带领群众离开了,所有的八路军战士与绝大部分游击队员留了下来,为了让百姓们能够安全转移,即使战死在这里也心甘情愿。
看到群众逐渐向山上撤去,枣针说:“这里无险可守,这样打下去只会白白牺牲,咱们向后撤,进入村后那片作为茔地的枣树林,那里的枣树大都是几百岁树龄的老枣树,到了那里,大家依托枣树林抵抗鬼子的进攻,尽可能减少无谓的牺牲。”
“大家先撤!我们掩护,二班跟我来,将咱们排那挺轻机枪架到这里来!”警卫排二班班长大喊道。
枣针还想同二班长争执,二班长大喊:“我们是八路军正规军,打击鬼子,保护老百姓,是我们责无旁贷的天职,你们赶紧撤!进入枣树林,再狠狠地打击敌人!”
枣针知道争执白白浪费时间,于是对众民兵说:“快,立即撤进村后的茔地,依托那里的坟头和枣树林,抵抗鬼子的进攻!”
枣林凹村的茔地,位于村后不远处的一片枣树林中,世世代代的枣林凹人,死后都是埋在这里,无论是魏家、郝家、王家,还是村里的一些杂姓,都是如此!因为埋得人越来越多,岁月久远,好多坟头已经不知道是谁家的了,但是,这里的坟头,无论是新坟旧坟还是荒坟,里面埋的都是枣林凹的先人。坟场里的枣树高大茂密,显得阴森森的,非常适合隐蔽作战。
警卫排的轻机枪喷吐着火舌向鬼子扫去;手榴弹也接二连三地投向敌群。然而,一个班的战士怎能禁得起极为凶悍的大队鬼子的进攻,不一会儿,整个班就全部壮烈牺牲了
但是,他们为战友们赢得了宝贵的时间,三班长与枣叶枣针带领众民兵且战且退,沿着通往后山的小路,进入了枣林凹村后的那片枣树林。
在枣树林中,三班的八路军战士靠前,枣林凹的游击队员殿后,大家迅速散开,每个人各自依托一棵老枣树,或趴在某一个巨大的坟头上,端着枪,将手榴弹的盖子拧开,静静地等待鬼子的到来。
很快,鬼子沿着山路,冲到了枣树林前边的一片儿开阔地,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试图进入枣树林中搜索八路军,他们早已判断出,从村庄逃出的八路就隐藏在这里了。
还没有等他们进入枣树林,八路军扔出去几枚手榴弹,几个鬼子立即被炸得飞了起来。
吃了亏的鬼子不再盲目地进入枣树林,而是将一挺重机枪架在一块石头上,两个鬼子趴在石头后面,疯狂地向枣树林扫射起来。
机枪射出的子弹,有的“扑哧扑哧”地射入枣树下的坟堆中,有的“辟哩啪啦”地打在枣树的枝叶间,像下了一阵冰雹。枣树的细枝和叶子被纷纷打落下来;还有不少子弹直接射向枣树的树干,可是,枣树的树干极为坚硬,有的子弹擦着枣树坚硬的甲皮飞射而过,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有的嵌入树干,子弹的尾部还露在外面。隐身在这里的中国战士们,在坟堆与枣树的庇护下安然无恙。
等鬼子机枪射击出现间隙时,八路军便立即探出头,端着枪,向鬼子反击,鬼子应声倒地;等鬼子再向他们还击时,他们又马上隐藏起来。
鬼子气得“嗷嗷”直叫,大日本皇军,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区区十来个八路,二十多个游击队员,竟然将他们打得毫无办法,枣树林前的开阔地里,不一会儿就留下了二三十个鬼子的尸体。
然而,鬼子仍然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将藏身林中的八路军歼灭,可能,他们以为,八路军司令部的高级领导就藏在这片树林里,他们不知道,司令员已经被枣根枣花带到酒窖里藏了起来。
鬼子觉得一时无法将枣树林中的八路军消灭,于是,一面用重机枪继续向林中疯狂扫射,吸引八路军的注意力,一面派出其他部队,从两翼包抄过去,像一个铁桶一样将这片茔地紧紧包围了起来。
接下来,双方继续你来我往地交火,看得出,鬼子是想通过这种消耗战,将八路军的弹药耗尽,再进入枣树林,活捉里面的八路军高级将领。否则,使用重炮,发射几发炮弹,或者向林中扔手榴弹与手雷,都会对八路军造成很大的杀伤,这样的话,枣树再坚硬,也无法保护里面的八路军啊!
八路军的弹药有限,很快,子弹就打光了,他们悄悄地将步枪上的刺刀推了上去,静静地等待着,他们知道,自己被包围了,已经毫无退路,鬼子一会儿就会扑进枣树林,他们一定是想抓活的,他们做梦去吧,就是战死在枣树林中,也不能让敌人抓了俘虏。果然,就在这时,一大群鬼子,在一位高举着军刀的指挥官的带领下,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嗷嗷”叫着冲进了枣树林。
八路军战士和游击队员,也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勇敢地站了起来,尽管很多人已经负伤,但没有一个退缩,他们扶着枣树,挣扎着站稳了身体,紧紧依靠在枣树粗大的树干上,准备随时迎战扑上来的鬼子。
利用战斗爆发前的空隙,三班长起了个头,带领大家一起唱起了每一个战士都非常熟悉的《在太行山上》:
红日照遍了东方,
照遍了东方,
自由之神在纵情歌唱,
纵情歌唱。
看吧,
千山万壑,铜壁铁墙,
抗日的烽火燃烧在太行山上,
……
我们在太行山上,山高林又密,
兵强马又壮,
敌人从哪里进攻,
我们就要把他们在哪里灭亡,
……
听到从这片满布荒坟的枣树林里传出的高亢激昂的歌声,鬼子们起初愣了一下,然而很快,他们就从歌声里听出来了,这些战士们下定了决心,誓死要与他们血战到底了。
“死到临头还唱!”为首的鬼子小队长气得哇哇大叫,举起军刀向枣树林一指,所有的鬼子兵,如同饿虎扑食般端着刺刀向八路军杀来。
八路军奋起应战,毫不退缩。尽管人数远远低于鬼子,但是,由于每个人都依托枣树的树干作保护,敌人很难利用人数上的优势对八路军进行夹击。在拼刺刀过程中,八路军进可攻,退可守,每一个战士都能同时与两到三名鬼子对拼。本来,八路军的拼刺刀技术从总体上说是不如鬼子的,游击队员更是无法与敌人相比。但是,由于依托着老枣树,八路军与游击队员们,心中好像有了依靠,有了仗凭,站得稳,心不乱,手不抖,底气十足,连从来没有同鬼子拼过刺刀的几个游击队员也没有感到慌张,每一个人都勇敢地奋勇杀敌,每一个人都至少刺死了三四名鬼子。
鬼子们恼怒极了,大概他们在拼刺刀过程中从来没有这么失败过,鬼子队伍中的一个军曹,身材粗壮,面相凶悍,他哇哇大叫着,挺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步枪,猛扑上来,不由分说,便向三班长刺来。这个鬼子的力气好大,他猛地一刺,刀尖刺进了枣树坚硬的树干,鬼子军曹左右摇晃了一下枪身,才将枪拨了出来,然而,刺刀的刀尖却被别断了。军曹大吃一惊,急忙抽身后退,然而,三班长哪里能让他脱身?他紧握枪身,猛地跨出两步,从枣树跟前跃了出来,同时挺身便刺,一下子就将这个军曹刺了个透心凉。三班长不敢稍有拖延,立即把刺刀从鬼子身上抽了出来,一股鲜红的血液,随着刺刀喷了出来,射了三班长一脸,三班长立即变成了一个大花脸,样子极为恐怖。
然而,又有两个鬼子同时向三班长扑了上来,三班长赶紧后退两步,又紧紧依靠在枣树身上,于是,他感觉好似有无穷的力量源源不断地从枣树的树干传递到体内,他定了定心,继续沉着应战。
枣林凹村的游击队员,同样与鬼子展开了殊死较量。有几个民兵,使用的是非常落后的土枪,根本没有刺刀,他们只好用枪杆子抵挡鬼子明晃晃的刺刀,用枪托砸鬼子,但是,他们毫无怯意,在同鬼子的搏斗的过程中,充满了勇气和力量。
这些枣林凹土生土长的战士,对于这片枣树林最为熟悉,也最有感情,童年时期,他们就经常来这里玩,尽管林中埋着枣林凹一代代死去的先民们,但是,孩子们不怕,好像也不知道怕。春天,在枣树埝上打猪草,枣花盛开的时候,在枣林中玩耍,捉迷藏,累了他们坐在树荫下乘凉,或躺在地上,望着花丛中嗡嗡叫着辛勤劳动的蜜蜂发呆;秋天,枣子刚刚长成了形儿,他们就到树下摘枣子了。有时,还要分成两个部队,用枣子相互对打一阵,马头山里的枣子不稀罕,也值不了什么钱,用青枣当子弹玩耍也谈不上遭年景。
现在,鬼子突然进了村,将他们逼到了这片他们特别熟悉的枣林中,他们一个个倚靠着身后特别熟悉的枣树,站稳了身子,沉下心来,拿着非常落后的武器,同鬼子浴血奋战。身后的老枣树,就像他们坚强有力的父兄,用他们粗糙有力的脊梁和臂膀,支撑着他们;用满怀深情的目光,鼓励着他们;用轻柔的抚摸,关怀着他们,使他们不再害怕,使他们更加坚强,使他们充满了力量;脚下面,世世代代马头山的英灵在守护着他们保佑着他们呢!
马头山里的这些战士们,以及这些战士们的列祖列宗,世世代代都是喝着山里烧的枣杠子酒长大的,他们血管里流淌的鲜红的血液注入了山里烧得枣杠子酒,因而他们的血液更加火热,更加血脉贲张,他们的血液在周身汹涌澎湃。战士们的血液是父亲给的,父亲的血液是祖父给的,祖父的血液是曾祖给的,曾祖的血液是高祖给的,高祖的血液是远祖给的……激情澎湃的血液使战士们勇敢无畏,尽管对方极为强大,尽管敌我双方势力悬殊……
“战死在这里又怎么样?战死了就埋在这里,马头山的人,哪个人死了不是埋到这片枣树林里?世世代代,这里是枣林凹人最终的归宿,这里埋着我们的父亲、祖父,曾祖父……我们的根就在这里,我们死在这里,也就是死在父辈与祖辈的怀抱里,有什么恐惧的?”他们在心里默默地想。
鬼子遇到八路军,心理上一般还比较重视,对于村里的“土八路”,他们是打心里看不起的,以往,只要是一放枪,打死一两个人,大多数时候他们就会作鸟兽散,可是今天,这伙土八路的气势可是从来没有见到过……一边想着,鬼子们一窝蜂地冲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很快达到了白热化状态。
枣树林中,一阵阵的刀光剑影使正午的太阳都失去了光芒,双方的兵器碰撞发出的声音,乒乒乓乓,连枣树林附近山上的野兽都逃得无影无踪了,连空中的飞鸟都不敢再落到树梢。
……
然而,枣树林中毕竟只有十来个八路军战士和二十多个游击队员,与数倍于自己的鬼子战斗,如何能长久坚持?殊死搏斗了一个多时辰,最后因力量衰竭,被野兽一样扑上来的鬼子一一刺死了。
枣树林中,一时间,鬼子与中国战士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鲜血将树下的沙石都染红了,八路军与游击队的战士们,有的至死都靠在枣树上,枪端在手里,保持着一个战斗者的姿态。
此时,在这片满布荒坟的枣树林中,只有枣叶和枣针还活着,看来,鬼子想将这两个女八路活捉。他们能看出来,枣叶一定是八路军的一名干部,有可能从她嘴里撬出八路军的很多秘密来。而且,这两个女人,尽管不像是“花姑娘”了,但姿色仍然非常动人,不把她们抓住,慰劳慰劳皇军,就这么死了,太可惜了。
她们每人只有一个手榴弹了,这是为自己准备的,这是八路军干部尤其是女干部的不成文规定,在最后关头,拉响手榴弹,与鬼子同归于尽,免得受到鬼子凌辱。
当鬼子再一次一窝蜂地冲上来时,枣针拉响了手榴弹,与几个鬼子同归于尽,枣针被炸得粉身碎骨。
当鬼子冲到枣叶面前时,枣叶也试图拉响手榴弹,像枣针一样捎带上几个鬼子,轰轰烈烈地死去,然而,她一只手捂在肚子上,非常痛苦地犹豫了一番,最后,把弦拉开,将手榴弹扔向了敌群。
随着又一声巨响,数名鬼子倒下,随后冲上来的鬼子将手无寸铁的枣叶活捉了,一起被捉住得还有一些未来得及逃走的百姓,他们藏在附近的山沟里,被鬼子搜了出来。
鬼子把大家都押到了枣树林里,饭田雄一亲自主持,开始了残酷的拷打逼供。尽管消灭了不少八路军战士和村里的游击队员,村里的妇救会主任也战死了,将八路军军区医院的护士长抓获了,但是,上司交给他的最主要的两个任务——抓获八路军太行军区司令员,搜寻电台,这两个任务一个都没有完成,而且还损失了一百多名士兵,所以饭田雄一极为恼怒。
他开始一个一个地拷打百姓们,让他们说出电台藏到何处了,太行军区司令员藏在哪里了。
但是,没有一个人向鬼子透露一丁点儿秘密。
鬼子将郝老财抓过来,让他说出八路军的秘密,鬼子觉得,这个四体不勤的老秀才,一定禁不起拷打,一定会将八路军的秘密说出来的。可想不到的是,无论鬼子如何威逼利诱,郝老财都是一个字都不说。其实他很清楚司令员藏在哪儿了。抗战这几年来,他已经同司令员成为很熟悉的朋友了,司令员只要来到枣林凹,不是住枣根家,就是住在自己家里,由于郝老财家的食宿条件更好一些,司令员更多被安排在他的家里,这不,昨天晚上,司令员还同他一起喝茶下棋赋诗来着。
看到郝老财软硬不吃,饭田恼羞成怒,威胁道:“如果不说出八路军的秘密,就立即将你枪毙!”
郝老财想,“司令员是我的朋友,出卖朋友是为不义;司令员是抗日名将,把为国家忠心耿耿抗日的将领出卖给日本人,是对国家的不忠,如此不忠不义的行为,岂是我读过圣贤书的人能做得出来的?”最后,他慷慨激昂地说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武威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也!我堂堂华夏大国的读书人,岂怕你个蛮夷倭奴不成?”
这时,饭田雄一的翻译官走上前来,想劝一劝郝老财。郝老财一看,认识,这不是镇上开绸缎庄的白大老板的儿子吗,名叫白剑秋,多年以前就听说去日本留学了,怎么现在穿上了黄皮子,当起狗腿子来了?郝老财想将他斥骂一顿。还没等开口,这白剑秋就快步走到了郝老财面前,将嘴巴附到郝老财耳朵附近,说:“老伯,不认识晚生了吗?有我在,您老不用怕,但是,你也不要过于惹恼了鬼子,你若动不动对鬼子大声斥骂,甚至向鬼子脸上吐唾沫,那鬼子还不生气?您老的命不就白白地丢了?鬼子也是要脸面的是不是,你不伤他的脸,如果你真的不是共产党八路军,他们也不是非要把你杀死不可……”
“那你说,为什么要穿上这一身黄皮子为虎作伥呢?这不是数典忘祖吗?”郝老财话虽难听,但口气还是缓和了好多。
“您老不知道,我这是曲线救国,利用共产党打日本,利用日本打共产党,最后让他们两败俱伤,蒋委员长才能坐收渔翁之利啊!我们这样做,是得到蒋委员长首肯的。现在国际形势变化很大,美国不但参了战,而且在太平洋上将日本的海军主力舰队也给消灭了,日本如果战败,国共两党必有一场殊死的较量……”
看到郝老财对自己的话还算感兴趣,白剑秋继续说:“您的长子郝俊彦,当年在镇上读书时,我们两个可是最要好的同学啊,现在,您儿子已经成了国军少将师长了,而我呢,却只当着这么一个破翻译官,还到处招人骂……有朝一日,我怕还要有求于老先生您呢……这样吧,我和日本人说一说,一准儿会放你们一家人走的,我试一试……”白剑秋说。
白剑秋走到饭田身边,用日语同他低声说了半天,饭田也问了一些什么,最后,饭田一挥手,白剑秋连忙“哈依哈依”地向饭田鞠躬致谢。然后,他又跑回到郝老财面前,说:“小侄费了好半天口舌,饭田总算答应让你们一家人走了,好了,老伯,你们回去吧……以后……以后您给郝师长写信时,不要忘记替晚生美言几句啊!”
郝老财走后,白剑秋带着饭田走到枣叶面前,对饭田说:“我认识她,她叫魏枣叶,是枣林凹老枣根的女儿,共产党员,八路军的干部,她男人是共产党的大官。枣根家可是一个共产党的贼窝子,他的几个儿子都是皇军的死对头。另外,刚才那个拉响手榴弹与皇军一起自尽的女人,也是个共产党,应该是村里的一个干部,这次能除掉这两个人,就已经是皇军大大的胜利了。我不明白的是,枣根的女儿枣叶为什么就没有拉响手榴弹自尽呢?他的孩子们,都不是苟且偷生的主儿,性子一个比一个烈着呢。
“好,那就严刑拷打这个女八路,她嘴里一定有共产党和八路军的不少秘密。”饭田下了命令。
“……尽力吧,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撬开她的嘴巴……”白剑秋犹豫着说。
“她就是钢嘴铁牙,也要给她撬开!”饭田叫嚣道。
白剑秋挥挥手,几个如狼似虎的伪军,将已经身负多处枪弹伤的枣叶用一根绳子吊到了一棵老枣树上。然后,各种各样的酷刑,就开始施用在枣叶这个女人身上了。
然而,敌人的各种刑具都用尽了,拷打枣叶的鬼子,也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他们得到的除了枣叶的痛骂以外,什么都没有。饭田终于失去了耐心,大喊一声,“八格牙鲁,死啦死啦的!”
于是,几个伪军将枣叶从枣树上放下来,几个鬼子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凶神恶煞般地向枣叶逼过来。
枣叶用双手护住自己的肚子,悲哀地喊道:“不要……”
白剑秋以为枣叶怕了,挥了挥手,制止住了那几个鬼子,然后,他走到枣叶面前,和蔼地说:“说吧,只要说出了你们司令员藏在哪里,就立即释放你!你还年轻,长得又这么漂亮,死了多可惜!”
但是,枣叶捂着自己的肚子,过了好久,心里好像进行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她还是摇了摇头。
白剑秋又大声地问了一遍。
枣叶一言不发,连头都没有摇。
看到这一情况,白剑秋向鬼子挥挥手,几个鬼子又端刺刀冲到枣叶的面前。
枣叶面对鬼子的刺刀,吓得身体筛糠般地抖了起来,她双手紧紧护着肚子,看着鬼子,目光中神情复杂,有刻骨的仇恨,有万分的恐惧,也有乞求的影子。
白剑秋又赶紧制止住了鬼子,说:“到底还是怕了吧,那就赶紧说啊,八路军的大官在哪儿,说了就立即让你回家,只要不与皇军作对,他们还是很友好的。”白剑秋指着周围的鬼子说。
枣叶看了看白剑秋,她完全明白对方的意思,但是,她沉默了好久,最终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就在这时,枣叶捂着自己的肚子,毫无预兆地恸哭起来,哭得万分悲痛,伤心欲绝。
“马头山里的女子也怕死啊!听说枣根两个女儿性格尤其刚烈,看来也不过如此。是啊,死到临头谁不害怕呢。不过,尽管害怕,她还是不肯出卖自己人,这一点,还是非常令人钦佩的,一个大男人,面对明晃晃的刺刀,也害怕啊!”白剑秋想。
这时,饭田失去了最后的耐心,用日本话向那几个端着刺刀的鬼子下达了命令。这几个鬼子像野兽一样将锋利的刺刀向枣叶刺去。枣叶双手仍然护住肚子,一弯腰,整个身体几乎蜷缩成了一个球状。鬼子本是想将刺刀刺向枣叶的腹部的,可是,由于枣叶这一弯腰,刺刀刺到了枣叶的后背,顿时血流如注。但是,枣叶仍然弯着腰,护着自己的肚子……
白剑秋感觉枣叶有些异常,大声向饭田雄一说:“太君,注意,这个女人肚子里一定藏有什么秘密,没准儿有重要情报藏在衣服下面。”
饭田又向鬼子下达了一个命令。两个鬼子将步枪放下,一把扯住枣叶,将她的衣服脱下来,想看她的衣服下究竟藏有什么秘密,然而,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现,他们将枣叶的衣服翻烂了,也没有找到任何情报。此时,枣叶已经遍身是血,但是,她仍然有意识,仍然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肚子。
一无所获的鬼子不由恼羞成怒,不等饭田下达命令,一个鬼子端起步枪,将明晃晃的刺刀向枣叶刺去,刺刀穿透枣叶捂着肚子的手掌,一下子捅进了她的肚子里面,然后,再将步枪一旋转,再往外一拉……
接下来的情景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大吃了一惊,刺刀带出来的,除了枣叶的内脏外,居然还有一个已经成了形的胎儿。胎儿同胎盘连在一起,旁边的人分明都能看到,胎盘通过脐带,将血液向胎儿输送着,过了一小会,枣叶的血流干了,脐带流向胎儿的血才停止了。
在场的老百姓,一个个惊得大叫着赶紧转过身去,捂住眼,不敢观看。就连白剑秋,看了这一场景也蹲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呕吐了起来,过了好半天,他才挣扎着站了起来,脸色苍白,额头渗满了冷汗。
然而鬼子却不怕,一名鬼子蹲下身,一把将胎儿抓住,扯了出来,将胎儿连同胎盘挂在旁边的枣树上。
此时,鬼子们已经丧心病狂,饭田抽出腰刀,向鬼子的机枪手大声叫喊着:“统统的,死啦死啦的!”
于是,机枪手抠动了扳机,机枪“嗒嗒嗒嗒”喷射出罪恶的火舌,在场的乡亲们,纷纷倒地。将乡亲们都枪杀后,饭田一挥手,便带领他的队伍,撤出了枣林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