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叶看到站在庭院里正和爹说话的继恩,走过去轻轻地说了句:“继恩哥,到家里来啦!”将挑子放在屋檐下,就进了屋。
枣花没有进屋,她端着满满一家什的针巾,额头上流着汗,对继恩说:“继恩哥,一会儿跟我们一块儿包粽子吧,粽子包起后,煮粽子需要用胭脂河的水,挑水的活可是需要你的啊,我爹老了,哥哥们进山锄谷子,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说完枣花进了屋,不一会儿,姐妹两个抬着一个巨大的陶瓷做的馇盔,从屋里向外走来。继恩看到后,赶紧跑过去帮忙,三个人一起将大馇盔抬了出来。
将馇盔放在屋檐下,杨继恩定神一定,原来里面用水泡着满满一盔子黄米,这是包粽子的主要原料,怪不得这样沉呢。
紧接着,枣叶枣花又进屋去,将两个木盆端了出来,一个盆里泡着各类的豆子,一个盆里泡着红枣。
“万事俱备,可以开始包了,继恩哥,给你一个板床,坐在一边好好看着。”枣花将一个板床递给继恩,抹一把脸上的汗,欢快地笑着说。姐妹两个不再多说话,开始专心致志地包起来。
开始,两个人包得尽管很娴熟,但都是不紧不慢地,姐姐包好一个,“啪”地一声扔进木盆里;妹妹包好一个,也“啪”地扔进木盆,基本都是一前一后,你不多,我也不少,你不快,我也不慢,同样的速度,同样的节奏,又如同锣鼓的鼓点,不疾不徐,不快不慢。这样包了十来个后,不知怎么,妹妹包的速度暗暗加快了,姐姐包两个,妹妹能包三个,似乎是在向姐姐挑战似的。于是,姐姐也不甘示弱,也暗暗地提速,二人又回到了你一个我一个的节奏;然后妹妹又加速了,又超过姐姐,姐姐又立即加快了速度……到了最后,二人好像在赛跑,一会儿你超过我,一会儿我又赶上了你,谁也不服谁,谁也不让谁。
坐在一边的杨继恩已经看不清两人包粽子的具体动作,只看到一阵阵苇叶翻飞,令人眼花缭乱;只听到大木盆里“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的声音,粽子如连珠炮一样飞到大木盆里。
这样的速度,使本来原计划到下午才能包完的粽子,不到中午就结束了。姐妹两个都累得满头大汗,上衣都被汗水濡湿了;裤子更是被水淋得透湿,不断有水滴从裤脚淌下来。两个姑娘面色羞赧地偷偷看了对方一眼,又看了看早已目瞪口呆的杨继恩,一边捶打着腰和腿,一边站起身来。
枣叶说:“枣花,我去枣针嫂子家一下,看她今年包不包粽子,包的话,我就帮她包完再回来,不包的话,咱家的粽子煮熟了就给她送去一些。你把大锅收拾好,把粽子放进去,一会儿我回来了再煮……”
“嗯,我知道了……”枣花看着姐姐,重重地点了点头。
“一回就要煮粽子了,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河边挑两担水回来,准备煮粽子用?”
继恩这时才发觉,枣根大叔不知干什么去了;大枣木三枣木现在还没有回来,家里此时只剩下自己与枣花两个人,他不由地有些局促,听枣花说让他去挑水,赶忙拿起放在屋檐下的担杖,挑起两只木桶,向胭脂河边走去。继恩知道,尽管枣根家的院里有井,比河里的水更干净,但根据当地人的风俗,无论是煮粽子还是酿枣酒,最好是用胭脂河里的水,就像当地人过大年煮饺子,必须用芝麻秸来煮一样,有很多令人搞不明白的讲究。
继恩来到河边,站在村口胭脂河边的长石条上,用担杖勾起一只水桶,伸到河面,模仿着村民的样子,左右摇摆着担杖,以使水桶倾入水中,从而将桶灌满水。然而不知是因为用力过小,还是什么原因,水桶一直在河面漂浮着,一点水都没有进去,鼓捣了半天,也没有打上水来,继恩感到非常尴尬。
这时,岸边仍有两个洗粽叶的妇女,稍微靠下的地方还有一个妇女在洗衣服,三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其中一个大嗓门的女人,边笑边说:“这么大的男人,连一桶水都打不上来,给他个女人他也不知道怎么摆弄……”
另一个女人说:“人家是城里来的文化人,什么时候学过打水呢,你以为像咱们山里的粗人?你没看见人家鼻梁上架着一幅眼镜吗?”
“四眼狗如果不戴眼镜,什么都看不见,真是没用!”又一个女人说。
“听说四眼狗结了婚,晚上干那天经地义的勾当,如果不戴眼镜,连女人那地方都找不到……”大嗓门女人毫无顾忌地大声说。
“哈哈哈哈……”几个女人又放肆地大笑起来。
继恩没听清楚她们到底说了些什么,但也知道她们说的不是什么好话,想必是在取笑自己,不免有些羞愧,于是两臂猛地一摆,由于用力过猛,把控不住,水桶脱勾了,在河面漂浮着,眼看着就要顺水向下游漂走了;继恩急得汗都要流出来了。
不知何时,枣花已经站在继恩身后了,她一把夺过继恩手中的担杖,探出身,伸长胳膊,将担杖勾向河水中的桶一抛,再向回一收,眼看就要随水漂走的水桶就被勾回来了。继恩长出一口气,桶总算没有被水冲走,否则,可如何向枣根叔交代,山里人箍一个木桶不容易,自己一个大男人,水挑不回来,把桶也弄丢了,一定成为村里人的笑柄,如果传得马头山、胭脂河一带十里八乡的都知道了,自己的人可就丢大了。
河边的女人们停止了说笑,呆呆地望着。
继恩紧张的心刚刚平静了下来,就在这时,枣花握着担杖的两个胳膊轻轻摆动了一下,力量似乎小得很,如果不是近在眼前,继恩根本发现不了枣花的这个轻微的动作。几乎就在同时,刚才被勾回的木桶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操纵,猛地翻了一个跟头,就头朝下栽进了水中,倏地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