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花妹极认真地听着,极认真地写着,极认真地学着。二者可谓是学得聚精会神,讲得眉飞色舞,就像虔诚的教徒在听牧师布道。

最后,讲得口干舌燥的毛子问:“花妹,我说的这些都记住了吧?”

花妹眼睛里两汪秋水波光闪闪,设置可否又有些所答非所问:“毛子哥,你真好……”

天长日久,这位山姑屯女花妹姑娘爱上了五兄弟排行老二的毛子。小秀才毛子,也真心喜欢上了他给起绰号的小花妹。

因为教者热心,学者诚心,仅两年多,花妹就能阅读一些书报和简单的白话文作品了。

知识的增多,和对华姐多方面的刻意效法,如今的花妹,已在里里外外多方面今非昔比了,说话谈吐,举止做派,委实城市女知青一般的模样……

在青山屯的山姑屯女中,她现在变成了华姐第二,学东姐第二,变成了青山屯里山姑屯女中的“城里妮”,变成了青山屯姑婆姨婶们议论的热点……

可在这些变化中,变化最大的是花妹与毛子的关系。

花妹主动,毛子有心,双方家长并无异议,有情人终成眷属,俩人已到公社登过记,婚房也基本准备妥当,一切都进入了倒计时程序。

市知青办、县知青办、公社和大队,专门送来了几帧给毛子“走与工农相结合道路,扎根山村知青带头人”模样的匾额和锦旗。只等华姐与大力哥带鹏鹏从城里看病回来后,就置办典礼,点燃洞房花烛了。

几天来,不知兴奋过度,还是疲劳过度,花妹竟一时得了急性腹痛症,发作起来疼得满炕打滚,汗水涔涔……

毛子一口气奔到三十多里外的公社卫生所,费下万千口舌,请来了一位“赤脚”医生。可万没料到,迷信思想严重的花妹父母,将这位“赤脚”医生和毛子竟斥于门外,而听信屯里老一辈迷信传统,自找了一位民间“仙医”,也就是现在那种应严厉追究责任,无证行医的“巫医”之类。而花妹家人,既怕动大婚前的急症属大不吉利,又怕“官医”不负责任一时医治不好,耽误了花妹婚期,竟奔马驱车百里之外,请来一位在当地据说是颇有名气的“仙医”。

这位姓周的仙医,绰号周半仙,五十多岁,身宽体胖,在大青山一带,及附近几个县里断续行医十数年。

这个周半仙最初活动于内地,拼凑一些对什么病既无疗效也无害处的药物,合成“仙药”。完全凭伶牙俐齿,用玄妙蒙骗的理论装潢起来骗些钱财,可病人多有不治,其把戏屡屡被人揭穿,加之新中国初期对迷信活动整饬严肃,这位仙医便几次被投进了监狱。监狱是所大学校,有人在此学好了,有人在此学得更坏。周半仙最后一次服刑时,碰上一位犯罪嫌疑人的中医大夫,便拜其为师,学了数年,这个周半仙最大的收获学会了摸脉,可以判断出病症是大体哪个方面出了毛病,并学得能讲出些许辨证施治的中医理论来。

出狱后,他吸取以往教训,离开内地,闯关东来到这山偏地远缺医少药、愚昧落后的大青山一带。

他先是钻进大山深处,雇人偷种了几亩地的罂粟,熬得些大烟膏子,又去药店买些医治不同方面病症的中草药,与大烟膏子和一些西药片剂粉碎混合拌杂,炮制成各色各类“膏、丸、丹、散”,经这样如此一番练就,便又重新出山,慢慢成了大青山一代地下巫医中的“权威”,渐渐自诩为半仙得体。

这一带许多人都知晓,这位周半仙通阴阳,晓脉术,知仙理,除妖魔,并以善治妇女病症著称。

一定药物加一定烟土,学过一点中医皮毛,更加病人求仙求法的心理精神作用,确有些小病症偶然得以治愈,于是这位周半仙,便出神入化起来……

这些年市里县里公安部门曾两次将其拘留,但终因无人告发和缺少证据,只能罚些钱财,将其释放。

此时,这个巫医周半仙见花妹长得羞花闭月,病痛中依然怜爱惹人,本是兽心已动,再观其衣着发式,又为城里女知青一般,更是淫上心头……

这个周半仙以行医为手段,实际上是骗财骗钱又骗色。因他以擅长医治妇女病症称名,早已是骗奸多人,而在他已经骗奸的妇女中,普遍都是山屯乡里的一些村姑屯女,或一些在当地有些姿色的已婚婆姨。

他还从未品尝过,城里人般女知青打扮,年轻漂亮新潮女人的味道和滋味。

于是,他便煞有介事切摸脉象一番后,先是面有一惊,继而装模作样远近观摩一遍,脸色一沉,其后将花妹室内外巡查一遭,神情怵然冷峻下来,挟包拔腿就走……

在花妹家人万般恳求下,他方吞吞吐吐道出:花妹身中阴风,已是性命难保,仙家绝不敢担此风险云云。

闻此言花妹父母哭诉有加,再三跪拜,并苦苦恳求许以重酬后,周半仙这才道出一套死人活治,以阳逐阴的“拔阴风”治法来……

他一再声称,用此法会使仙家大伤元气,折旧损寿。只为看在花妹父母诚心所致,本着仙家良德不能视死不救,至于治好与否,仙家仙道有限,只能尽力而为之啦。

这就是周半仙巫医手段的一绝:他从不包治百病,并一向谦谦君子般,先将巫法告诉病者或家属,反倒令投医者虔诚之至……

可怜愚昧的花妹家人,此时只要能救花妹的命,已是任人驱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