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唉!这大家可听见了,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小白脸,我告诉你,我可是你老丈人请来的。大流氓?哼,那可是你丈人丈母娘,你家亲戚请我帮我干的,这才叫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哪。小白脸,你还以为你老婆那是什么宝贝物哪,病病歪歪的,一点不起劲。你还以为你老婆那玩意,是什么我愿意稀罕玩意哪,别臭美了,要不是你们一家子人,硬是要我给她治病,你还以为我愿意给她‘拔阴风’哪!”
被毛子一顿掌嘴的周半仙,一怒之下竟忘记了伪装,直接道出他的兽行来。
毛子本是满腔怒火而来,因治花妹的病要紧,才没有去“胖揍”这个流氓畜生。但此刻,他听着这个衣冠禽兽竟撕去全部伪装,赤裸裸地羞辱叫骂,他再也忍不下去了,再也压抑不住了,他周身的血管仿佛就要爆裂,他扔下花妹一个箭步冲上去,对周半仙劈头盖脸闪电般一通拳脚,就像《水浒传》中,武松拳打蒋门神……
被打得晕头转向,连连退后的周半仙,慌乱抵挡中,从炕桌上抓起了一个装汤的粗瓷大碗,一扬手狠狠扣到了毛子头上。
毛子被砸得一个趔趄,晃了几晃,殷红的血流,顷刻从额角淌下来。
毛子用手抚摸一下,立刻血满全手,他神情呆滞地冷笑了笑,扯开衣襟,从后腰带拽出那把小板斧,一步步逼近惊骇失措的周半仙,几斧便毙命周半仙于斧下,身首异处……
花妹爹与几位陪客亲家,见半仙被毛子砍死,这还了得,便一起与毛子厮打起来。
此时,德子、彪子、顺子赶到了,顺子抱住毛子,抢下板斧,而德子、彪子与花妹爹及几个亲家厮打起来,花妹的姐姐妹妹,哭哭喊喊地开始拉架。
而此时倚墙而立的花妹,有了粗浅文化知识的花妹,立刻惊骇地意识到:她的毛子哥杀人啦!犯法啦!杀人那是要偿命的……
可现实的她,如果没有毛子哥,就等于没有了她的一切……
同时,从昨天被周半仙强奸后,她一夜里自感后悔无比……
她的毛子哥多少次想和她先“玩”几回,却都被她拒绝了……
二人登记后,她的毛子哥几次要和她发生关系,可根深蒂固的山姑屯女的原始传统道德意识,最终限制了她……
她深深地爱她的毛子哥,除了最后底线,不能上床外,她的毛子哥对她做别的什么都行……
有了一定文化知识的她,要把她的贞操,留在最后,要在洞房花烛夜里,完整无瑕地送给她的毛子哥……
她在被周半仙强奸前,还是个纯真的黄花大姑娘。
她真的后悔无比,没能早早地把自己的全部和所有送给她的毛子哥……
现在她已破了身,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和理由对得起她的毛子哥了……
现在做什么都晚了……
做什么都于事无补了……
现在她的毛子哥又杀了人,杀人是要偿命的……
她的毛子哥一旦去偿命,她可怎么办……
她又如何在那些山姑屯女和姑嫂婆姨面前活下去……
她又如何在没有了毛子哥情况下活下去……
她看一眼血肉模糊身首异处的周半仙,又看看浑身血污她的毛子哥,一瞬间她一切都绝望了……
她望了毛子最后一眼,拼尽最后力气,踉踉跄跄扑回自己卧室,从后窗爬出去,爬到了后菜园的自家土井台上。
“毛——子——哥!我对不住你呵……”
整个大青山都在回荡着花妹那声绝人寰的嘶喊……
待四兄弟冲到水井旁时,一切都晚了。
“花——妹……”
“花——妹……”
大青山又回荡起小秀才毛子,三兄弟同样声绝人寰的嘶喊……
数月后,五兄弟中,老二的小秀才毛子,被押赴刑场服法了。
德子、彪子、顺子作为同案犯,被判了有期徒刑。
毛子被执行前,刘大力和华姐,费了好多的精力和气力,找了好多关系,才于直系亲属之外,被勉强批准,探望了即将被执行死刑的小秀才毛子。
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小秀才毛子弟弟,竟是格外的镇定和毫不畏惧:
“……华姐,铁子哥,这些天,我常想念你们,想念咱们的家……还有被我连累的三兄弟。花妹,已过百天了,我只求你们一件事,我死后,一定把我运回大青山,一定要把我和花妹葬在一起。我死不瞑目,我要看着,大青山什么时候,才能不这样愚昧落后?什么时候,才能不再重演这样的悲剧?……”
刘大力和华姐,面对小秀才毛子弟弟的遗嘱,不知如何去承诺,也不知如何去安慰。
刑场上,小秀才毛子,望见替他来收尸的铁子大哥、华姐及其家人,没有悲哀没有泪,超乎寻常的坦然。
甚至在生命结束的那一刻,也没有丝毫胆怯,他只是凄苦的笑了。
笑声中充满了不服、坦荡和男子汉的视死如归……
二弟毛子的故去,德子、彪子和顺子的被收监,使刘大力的生活,几乎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他搬进华姐家,三年多积蓄起来的生活热情,被毁于一旦,这个拥帮结伙的大哥,自觉瞬间成了孤家寡人。
失去了五兄弟群体生活的环境,刘大力的生活,便失去了平衡。无论是每当去屯前高地,祭扫毛子与花妹的墓冢,还是回到华姐家,睹物思人,这一切都令他无可适从……
刘大力的为人,一向性情豁达,爱憎分明,他为人威严冷漠与直爽坦诚,处事果断机智,但又不乏大度宽容。从小到大,在他生存与生活的小圈子内,历来以其行为举止,好恶癖习,见解主张,深有影响而富有团聚力。走到哪里不待良久,就会自然形成一个以他为中心,或重要影响人物的小群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