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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临危受命迎重任 嫌疑人犯现端倪

又过去了几天,王国栋身体状况好多了。这些天来,王国栋一边是身上有伤疼,一边是为案子很着急,无论港商邹常青的案子还是自己遇险之事,都使他难以安稳地睡在床上。他虽然着急出院,可医院的大夫们实在是不同意,他只好耐心地在病床上边思索边养着。此间于美娟三天两头来一趟,她还是劝他借受伤的机会调出刑侦支队,二人最后,竟吵了一架之后再也不来了……

王国栋当初调来时,局里主要叫他协助老队长抓全队的思想政治工作。老队长就患病住院了,局党委又让他队伍和业务一把抓。他经过半个月的努力,他在考察历年全市发破案情况和刑侦支队的工作情况后,借鉴先进地方的经验,重新制定了各项制度,尤其是破案责任制,并将每个中队和侦查员的破案情况量化打分,及时上墙,排出名次,有力地调动了大家破案的积极性。他还主动与属地派出所协调,研究解决了地方公安局和边防派出所人、财、物互不隶属所造成的“两层皮”问题,加强了刑侦支队与边防派出所的关系。当时,他还发现,他的这些干警队伍中的多数满足于现状,基本上还是靠经验、靠老办法破案,观念陈旧,手段落后,甚至还有的是电脑盲,他决定用收支两条线返还的罚没款,在购买了一批中外侦破业务书籍外,还订了很多的业务学习资料,尤其是在发生大要案时,他一改以前队里破案单打独斗的老习惯,把大家组织大家研究讨论,发挥群体的智慧优势,在破获每个大案要案后,开会公开地总结经验教训,不到半年,警员们的业务素质和破案率都有了极大的提高,这使得他的个人威信也得到了提高,比起他刚开始主持工作时,很多人都对他一个外行当领导抱有怀疑态度,半年下来,他人虽然累得瘦了,体重减了,但是干劲却更来劲了,他的信心也更足了,他甚至想着自己这么好好干,好好地做出成绩来,有一天他真的当上这个支队长。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在港商邹常青这么个特大的案子正在攻坚的时候,居然有罪犯冲他下手了!并想要他的命!把他的刑侦支队的“主持”给放倒到病床上了!

上一个大案还没破,现在全中队的人还有局里的领导,又都精力转移到他的身上了,这样下去,这两个案子不都可能因分散了精力而都要受到影响吗?可他受伤害的这个案子,他又实在提供不出有用的线索来,甚至想不明白这个人他为什么要这么干?他的目的是什么?当他每每想起那天晚上的情景时,王国栋有时真有些后怕,他虽然没看清那个凶手的详细模样,可分析当时,的情况,撞了他不算,还要拎刀再次奔过来,他那是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要不是他当时,快,多少有防备,再加上身上有枪,他还不知道是什么结果哪……。

破案最主要的一条是要有作案动机,他的动机是什么?劫财?不可能,有几个警察有钱的。仇杀?他可能得罪一些人,但还不至于有不共戴天的。再一个就是灭口?想堵住自己的嘴?更不可能,他并没掌握到什么人知道能致他死地的秘密和线索。难道真的如他想象的那样,他对港商邹常青的案子盯得太紧了?怀疑肖老三了?真的碰到他的痛处了?那肖老三也不可能啊,他总知道他是警察吧?他总知道他身上有枪吧?可那杀手好像并不知道这一点,否则,他也不会撞完人,下车来拎着刀不急不慌地向来走来……

有人敲门,正在看书的姬善江跳下地冲到门口大声问:“谁?”来者是刑侦支队的另一个副支队长,衣着整洁脸色白净长着一双机警而灵活的小眼的王春龙,刑侦支队有两个副支队长,一个是李家骏,另一个就是这个王春龙,他手里拎着个水果袋。自王国栋主持工作以来,这二人可以说是他的左膀右臂,一个管常务,一个管业务。但他在与王春龙相处中总是有一种感到,王春龙业务上不错,但他和队里的警员们却不太合群,平日说话不多,对谁都不冷不热的,虽说业务上有一套,可总是叫人捉摸不透他,还有他总和李家骏闹别扭缺少合作,尤其是王国栋初到刑侦支队时,多数人都抱有观望态度,王春龙就是表现较为突出的一个,每当研究案件时,他总是不表态,问到他头上时:他一般也是说:“你是头儿,您说了算!我听你……”

不管印象怎么样,毕竟是自己的主要副手,王国栋急忙坐起来欲下床却被王春龙拦住了,他坐在王国栋的床边上,问询了几句有关身体康复的后,几乎就没话了……

王国栋问询一下他负责的港商邹常青的案子,他回答:“按你的意见,现在再查销老三一条线,可因为没有直接证据只能是一直在查外围,传过他可他仍不朝面,现在进展不大,尤其是从你住院后,这个案子就基本陷于停滞状态了!”

“我们不是研究过,进一步查他的通信情况吗?有什么收获没有?”

“肖老三的电话单子已经调到案发前一个月,可他每天都打上百十来个电话,天南海北哪儿都有,很难查,还没有线索。”

“那还可以再查查肖老三的亲信。”

“你没住院前咱们不是查过了一遍吗?”

“那还可以查查他的外围嘛。”

“王支队,队里的精力和我的能力都有限,好像目前的进展就这些了,还是你快点好。由你亲自指挥我们工作,那样也许会有进展!”

“那好吧,我这几天就出院。”

王春龙适时地站了起来:“王支队,你还是痊愈了再上班吧,我看这个案子藏得挺深的,可能一时半刻也破不了,他也不用着急,你好好休息吧,我还得忙去,你看,你还有什么指示,我一定照办就是了!”听这话,王国栋皱了皱眉头:“我说王支队,你是尊重我还是讽刺我哪?咱们一个锅里搅马勺,都是伙计,论资历,你比我老,论经验,你比我多,哪来什么知识?人贵在真诚,我对你是尊重的,希望你今后也别把我当外人行吗!”

王春龙轻轻一笑:“王支队,你别误会,我就是这样的人,可能是我不会说话,你多包涵,你还有事吗?我走了,不管有没有线索,也得往下查呀,谁叫咱们是干这个的,不过,我已经跟肖志忠说过了,让他发挥点作用,亲自把他爸找来,找不来就别上班了,那天找来那来那天上班,等有消息了我马上告诉你……”肖志忠是肖老三的儿子,从小学习不太好,肖老三就送到省警校学了个中专,而后花钱托人进了公安局。他从警时间不长,原来在治安中队工作,上个月不知靠的是什么关系,由局亲自安排调入到刑侦支队……

“你这个办法挺好,你就跟他说,就说是我说的,他能不能在刑侦支队最后,站住脚,这是对他的考验,让他一定找到肖老三,告诉他如果是遵纪守法的业户的话,那就接受传唤,协助咱们破案!”

“用不用你亲自跟他谈?还是你直接和他谈最好,那对他的压力会大一点。”王国栋猜王春龙可能是不愿意得罪肖老三,这也难怪他,那肖老三可是全市的名人,有钱有势又有地位,在某些方面一跺脚甚至全市的地皮都得发颤。可这是共产党的天下,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为此,他大声对王春龙说:“好,就这样,只要传到肖老三,不管我伤好不好,都亲自对他进行询问!”

“那好,如果传到他,我马上向你汇报,再见!”王春龙这通过肖老三的儿子找肖老三的招还真管用,没几天王春龙派人来通知王国栋,肖老三定于晚上六点来刑侦支队接受传讯……

王国栋不顾医生和姬善江的劝阻,坚决赶回了刑侦支队。李家骏看着王国栋包着绷带跑来了,气得直骂王春龙:“你小子真行呵,你不能问哪?国栋身体还没好你就叫他来呀?你是不是怕得罪肖老三呀?拿王支队当挡箭牌呀!再说了,国栋呀,用你亲自来吗?这不还有我吗!非得你出面吗?这不影响治疗吗?真是的,什么事都得找王支队,那还用我们干什么?……”

见王春龙刚要反驳,王国栋马上制止了李家骏:“李副队,你怎么这么说,大家都是为了破案嘛,再说这件事也是我先和王支队说好的,这个肖老三我也正好想见识一下,咱们三个都参加,不知他能不能还像上回似的,到时候不来再逗咱们一把。”

这回肖老三还真来了,不过,并没有直接到刑侦支队,而是先去了由局的办公室。三个人在询问室等了好一会儿,才接到由局的电话:“王国栋,你们上来吧,接肖总下去!”

李家骏听后狠狠地骂起来:“架子还够大的,还得局长先接待,我们还得去接他下来?什么玩意!不就是有两个臭钱吗!摆什么谱!他那个杀手把港商杀了,怎么不一块也把他一块给捎上喽?那可给为百姓除了一大害!” 听完李家骏这番话,王春龙斜眼瞅瞅王国栋,脸上现出一丝冷笑……

由局的办公室在三楼。当王国栋和李家骏、王春龙上楼走到局长室时,从里边传出一阵欢愉的说笑声:“哪里哪里,我们公安机关也就是保驾护航,那是我们的工作嘛!哪像你是对我市有很大贡献的企业家,我们为你服务是我们的职责。不过,呢,你是有身份的人,也是在本市的有影响的人,那就更希望你能带头支持我们公安机关的工作喽!”

“当然当然啦,要是不支持我能来吗?可是由大哥我对你说实话,上次可不是我不来呀,你当公安局局长的忙,我这做生意的也忙呵,有的时候可能比你们还忙啊,有的时候没白天没黑夜的,就别说想有个什么星期礼拜天了。前些天我正忙着跟外地一家大企业谈个项目,我不还是个政协委员是个常委嘛,这市里有任务,要招商引资,我这次要是把这个项目真能引进来的话,这个外商最起码能投资一个亿,建一个现代化的垃圾处理厂,变废为宝,是个特色环保的项目,就是今天我也是抽时间来的,我想方设法也得来呀,我儿子的事,我感谢局长还来不及哪,哪能这么不识抬举,就是不给谁的面子,也不能不给由局长您的面子哟!”

王国栋敲了敲门,三个人面目严肃地走进了屋子。随着三个人警容整齐地站在了室内,屋子里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由局皱了皱眉头:“王国栋,你怎么也来了?好利索了吗?如果不能坚持的话你可以不来嘛!肖总,看见没有,听说你来了,我们正在住院的刑侦支队教导员代理支队长都特意来了。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肖总,这位是刑侦支队王国栋,目前刑侦支队工作由他主持,这两位你认识吧,都是老人了吧,刑侦支队副支队长李家骏、王春龙。”

肖老三主动与王国栋紧紧握手:“啊,王支队,我儿子向我多次说过你,说你很有才华,还很有思想,他很崇拜你。自你到刑侦支队以后破了不少案子,年轻有为,大有前途呵,还听说你以前在政府办当过秘书,是有名的大笔杆子,由局,你们公安局的可真是有人才了!王支队,我在这有礼了,我儿子肖志忠在你手下做事,还望你加加调教和多加关照哇!”

王国栋从肖老三的话中听得出,他对自己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他是第一次和这个全市知名的人物接触,他感觉这个人诚腹不浅。他回身把李家骏和王春龙介绍给他,肖老三显然对他们没有对自己那么热情,与王春龙只是礼节性地握握手,而跟李家骏只是冲他呶呶嘴,算是打招呼了。肖老三这时,转向由局:“由大哥,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我跟你的警员们下去了!”

“好好,肖总,我还有句话得跟你说,同时,也得请您原谅,询问是公安机关调查证人和知情人的法律程序,这案子你也知道,市委、市政府非常重视,要不我们也不会麻烦你,希望你在询问时还得按程序办,希望能得到你的理解和配合……”

“没说的,没说的,不过,时间得要快一点,也请你们谅解喽!”

由局笑脸相送:“好好,他们会抓紧的,只要是把您知道的情况都说清楚就完事了,你是市政协常委,你也正好借机搞个民主监督,看看他们是不是依法办案了。”

因为肖老三的特殊身份,为了照顾他的面子,王国栋没有将他领进询问室,而是领进了他自己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略大,条件好一些,有两张沙发,人坐上去也舒服一些。 这样会使气氛缓和一些,减少了一些严肃的成分。王国栋按询问笔录上的项目逐一发问:“姓名、年龄、民族、籍贯、现住址……”

肖老三的眉头皱起来:“我说王支队王支队,你这是干什么?把我当犯人了?”

其实,无论是王国栋、李家骏还是王春龙都知道,他们所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人物:他有独资的商场和服务性场所8处,生产性企业8家,建筑公司一家,总资产在十个亿以上,是个集团公司,他在本市几乎没有人不知其名。没有人敢当面叫他肖老三的,面上都称他为“肖总”“肖老板”。可现在是在刑侦支队,是三个刑事警察在询问他,这些尊称就都免了:“对不起,肖雨生,我们是在对你询问,我们有规定,不管是谁,这些项目都是必须问的。”

肖老三对有人竟敢直呼他的名,感到很意外!但他也老实地把这些程序性的问话做了回答,但是有些不耐烦。他看了表:“还有别的没有?翻来覆去不就是这些事吗?我都说清了,没别的我得走了!”

“不行,请你再等一等,有些细节再核实一下。你说,是港商邹常青主动约你到饭店吃饭,你能有什么证明吗?”

“证明?他给我打的电话,说有事要和我商量商量,我能不去吗?都是生意场上的人,虽然是竞争对手,可也是合作伙伴嘛,该坐下来谈就坐下来谈嘛!你们去查电话好了,我哪有什么这个证明呵!”

“能把你们谈的内容再说得具体一些?”

“我不是都说过了吗?他是香港人,来本市抢我的生意,我当然反感了,我手下的一些伙计也很有气,什么事都得互相关照着点,什么事干过头了都没有什么好报应,何况,我们两家还打了一仗,这样僵下去对谁都没好处。所以,他提出要和我化解矛盾互相支持帮助的意思,我当然同意了。就这些还有啥细节!”

王国栋想了想问:“你们在谈话时,争吵过没有?”

“没有!都是明白人,话一说就开,吵什么?我们没有吵?谁说我们吵了?你把他递出来,他怎么知道我们吵了?我告诉你,我们是在大厅不是在单间!”

-----他说谎了!因为那家酒店的服务员证明,他们在包厢喝酒时曾经吵过。遗憾的是,那位服务员虽然能证明这点,却不同意写入笔录,无法充分使用这一证据。

国栋继续问下去:“那好,请您再把港商邹常青出事那天的经过都讲一遍,从零点开始,每个细节都不要丢掉,越细越好。”

“都那么多天前的事了,谁还记得呀?我一天忙得要死,谁能把一天的每件事都记下来?”

王国栋目光坚定地望着肖老三:“对不起,为了破案,也为了洗清您的嫌疑,您必须配合我们,把那天的活动情况说清楚!”

肖老三终于忍俊不禁了,他一拍沙发站了起来,盯着王国栋大声道:“我说不清楚,你能怎么样?”

没等王国栋说话,李家骏也猛地站起来,手指肖老三:“你什么态度?你给我老实点!再不老实我把你给铐起来!”

肖老三也火了,手指李家骏:“你跟谁说话呢?你的什么态度?你扣我试试!我犯着那款那条了?你也不看看你是谁,扒掉警服你算老几呀!”

两人眼看就要吵起来,王国栋急忙制止李家骏,用和缓却仍然坚定的口气对肖老三道:“对不起,你应该知道,我们对您是充分尊重的,您是市政协委员,还是肖志忠的父亲,应该支持我们的工作!”

王国栋这话起了作用,肖老三的脸色缓和下来:“好,说吧,从零点到6点我在睡觉,住在国际饭店,有服务员可以证明。然后是起床洗脸吃饭,接着是参加市里召开的全市个体私营工商业者座谈会,中午和一个市委书记一个副市长在一起吃的饭,大约吃了两个小时,这行了吧!我跟你们说,我今天坐到这里,有一半冲着由局,一半为了我儿子,你是我儿子的领导,我不能不给你面子,可看来你们真是要想听,我能讲一夜!”

王国栋说:“您讲吧,我们一定认真听!”

肖老三终于忍不住了,再次猛拍沙发扶手:“你有时间听我还没时间讲呢?好,我再告诉你们几件事。那天下午,我又跟魏市长、刘市委书记一起给工商大楼剪了彩,晚上又一起喝的酒。对了,酒没喝完港商邹常青给我来了电话,我就去了,就这么简单,魏市长和刘书记都能证明。这一天就这么过的!你还有什么问的?对了,跟港商邹常青分手后,我就回家了,跟老婆睡觉了,还办事儿来着,因为喝了点酒来劲了,一夜干了两回,晚上一回,早上一回,这用不用证明呀?你去问我老婆好了!也正好通过你们查一查,我老婆对我忠不忠!行了,我还有急事要办哪,我得走了!”

肖老三说着站起来要走,却被李家骏横身拦住他:“这里是公安局,是刑侦支队,我们在询问你,说走就走,那不行!”

肖老三冷笑起来:“喝,李副队好神气呀!你少跟我来这套?公安局咋的?刑侦支队咋的?我一没违法二没犯罪,你能把我咋样?告诉你们,要不是肖志忠再三求我,我根本就不来这里。对不起,我没时间奉陪,我就是要走!”

肖老三说着站起来就要往外走,李家骏上前抓住他的胳膊,两人撕扯起来,吵嚷起来……

王国栋也非常反感肖老三的这种态度,可他们现在终究是询问而不是讯问,目前他只是个调查对象,连个证人都算不上,他忙上前分扯着二人,这时,一直在监听器监看监听的晋局走了进来,他喝住了二人,假装皱着眉头听过各自讲述后,脸色不快地呵斥李家骏两句,又对肖老三道:“他态度不好不对,可你是市政协常委,总该支持公安机关的工作吧。我们找你为啥?还不是为了破案?您还是多理解多支持吧!”

肖老三这才勉强平静下来,但此后再怎么问,他也还是那些话,没有什么新东西……

晋局把王国栋叫到走廊里说:“他虽然挺霸道,可杀人还不至于吧,就是我们有多少怀疑,但最终得靠证据说话,咱们拿不准的事,咱们就别打不着黄皮子沾身臊了。我看,这询问就到这吧,我们今后还是多做外围工作,然后扩大范围,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的线索,对他这样的人,不要指望在询问取得什么突破,我们还是要多搜集证据后然后再找他。我看到就结束让他回去吧!”

王国栋觉得晋局说得有理就同意了,他回到办公室他对肖老三说:“今天就到这儿吧,您看看笔录,是否和您说的一样,如果一样,你就在这里写上,‘这份笔录我看过,属实’,再写上您的名字,然后您就可以走了!”

肖老三很反感:“还有这些个啰唆,知道这个我就不来了!”他按照王国栋的指点,在笔录后边签了字。王国栋注意到,他拿笔很不习惯,写的几个字也很费劲,还写错了一个字,把笔录的“录”字写成了“路”,属实的属字还想了一下才写上,字更写得不成样子。只是写他自己的名字时挺熟练,唰唰几笔写出一个挺气派的“肖”字来。

肖老三签完字问王国栋:“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不过,我们今后可能还要找您,还得请您多配合!”

“那我得把丑话说到前边,我可是个忙人,有空没空儿难说!”

肖老三使劲把门一摔走了, 室外一辆奔驰轿车在等着肖老三,二名保镖在车旁来回踱步,见到肖老三,急忙拉开车门,肖老三低头钻进去。关上车门,一个保镖看一眼肖老三脸色,关心地问:“大哥,没事吧!”

“没事,他们能把我咋的。要不是我儿子肖志忠求我,我根本就不理他们!”

肖老三开始骂王国栋:“哪一脚没踩住,冒出个他来,什么东西?跟装,真是瞎了眼。刑侦支队怎么了?别说你王支队、支队长,就是局长又能怎么样?惹火了,我让你滚出刑侦支队,连刑警都当不成。别说港商邹常青不是我杀的,就是杀的,你们又能怎么样!”

轿车就飞快地驶到大街上,保镖又有些不安地对肖老三说:“大哥,听许经理说,红楼这批来的小姐里,有个四川妹子闹得特别厉害,他担心怕闹出事来!打电话来问怎么办?现在公安局查港商邹常青的案子有点紧,有点不敢像以前那样硬来了,怕出事,现在正在风头上,他一定要你拿个大主意。”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饿她几顿吗?他照办没有?”

“许经理说已经饿三天了,可她还是不服软,今天还差点从窗子跳下去,老想跑!现在人都快有点不行了,许经理人怕出了人命。”

“还反她了呢。到了我肖老三手里的人,还没有不听话的。真的笨,趁的还行的时候,叫几个保安先把她‘轮’喽呀!这女人一听说要给‘轮’了,就都老实了,就是再难弄的主真给‘轮’了,这小姑娘一旦破了身就不那么来劲了。你去告诉许经理,要是还行就给她轮了,轮她几回她就老实了,要是人真不行了,就给她沉到江里喂鱼得了,无论如何不能让她跑了,那可比出人命的事还大,告诉他们手脚一定要利索点,不管是‘轮’了还是喂鱼,千万不能出娄子!”

肖老三走后,王国栋才发觉他自己真的有点挺不住了,头晕得厉害,他躺在办公室的床上,想就这么睡一会儿就会好了,可李家骏看他脸都白了,说啥也不行,把他架起来,叫来姬善江,硬是开车又把他送回了医院。在医院临别时,李家骏把一个手机塞给了王国栋“这个留给你使,有事好联系!”

王国栋有些推辞:“这可不行,把对讲机给我留下就行了,我不用这个。”

李家骏一听有点不耐烦了“咳,你客气啥呀?咱刑警离不开这东西。我知道你的经济情况,看得起我它就归你了,我已经给你落好户了,你就尽管使说是了,这算啥呀?才几个钱呀?没事,还不够我老婆一天挣的那……”

王国栋拿起手机看了看,心里想他现在借李哥的钱,还不知什么时候能还上哪,这个手机一千多块,是多重的人情呵,他又该咋还哪……

夜深了,火车站的方向响起了夜车进站的鸣笛。 在王国栋当初匆匆走出事走过的那条街道上,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手中提着一个两元大提包,走进了那条巷道,就在他走进去没过了多久,从便道里边响起一声短促的尖叫,这尖叫声很短,一闪即逝,接着,一阵轻捷的脚步声迅速远去……

市局110指挥中心于次日凌晨接到了群众报警。他们迅速做出反应:先安排辖区派出所赶到现场,维护现场,而后安排刑侦支队和技术科的人员开始取证和调查。可当刑侦支队副支队长李家骏和王春龙赶到中队里汇集人员就要出发的时候,先期赶到的现场派出所民警把电话打过来,报告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李队李队!你们快来!被害的好像是你们王支队,长得特别像,我们有点分不出来是不是了,你们快看看王支队在不在……”

李家骏听后吓得没了声,王春龙听后也变了色!他们立刻把情况报给了晋局和由局,然后两人马上做了分工,王春龙带人去凶案现场,李家骏带领两名伙计直奔医院,李家骏边开车边大声骂姬善江:“这小子怎么回事?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事到现在不报告!……”

车急速地停到了医院门外,李家骏粗壮的身子晃动着向住院部大楼跑去,一口气跑到三楼王国栋的病房,猛地撞开了门,见床上只有被褥,王国栋和姬善江都不见了。他一下坐在了地上喊起来:“医生,医生,人哪?我们的人哪?……”

这时,随着他的喊声进来了两个人,其中有一人头上还缠着纱布,那不明明是王国栋和姬善江吗:“我的妈呀,你还活着呀!你这到底咋回事啊?……”

迎面过来的真是王国栋和姬善江,他们看见李家骏的表情非常奇怪,上前忙问他有什么事,却见李家骏一把抱住王国栋:“国栋,你可吓死我了,你们刚才去哪儿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没怎么回事呀?”王国栋询问完肖老三之后,回来后想来想去在病房里怎么也睡不着,天刚有点亮,他想起老队长也在这里住院,便想跟他探讨探讨,就悄悄起来上了四楼,可到了老队长病房一看,他还在睡着,便不好意思打扰他。这时,姬善江醒来不见了王国栋,便急忙了去寻找,正好在楼上碰上了,两人转回来时正好听到李家骏的喊声……

这真是出鬼了!既然王国栋活着,那民警报的到底又是怎么事?正在三人疑惑不解时,铃声响了,手机里边传来王春龙的声音:“李副队吗?虚惊一场,被杀的不是王支队,天还是太亮,那民警没认清,不过,那个死者还真是挺像王支队的……”

王国栋听完王春龙的话,忽然觉得来了精神头,身体的疼痛也消失了。他扭头对李家骏、姬善江手一挥:“还等什么?咱们也去现场!”

王国栋一行人远远地就看见现场人影在晃动,有戴着警帽穿着警装的巡警和辖区派出所的民警,也有穿便衣的刑警,镁光灯不停地闪烁,现场勘查正在进行。王春龙看见王国栋,有点惊奇地迎上来:“王支队,你来得正好,你瞧,这不正是你出事的地方吗?这个人也是在这里被杀了,而且,长得又有些像你,你说巧不巧?”

王国栋心里有些疑惑: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他走上前,见死者仰着倒在地上,一只手抚着心窝处,一只手抓着一个小皮包。王国栋看此人从形体和五官上看,确实与自己有几分相像:被害的人长得像自己,又是在他当初出事的地方被杀了,这里面能不能和他有什么联系……

杀两个长得相像的人,一般目标是一个,那么他的被袭警,是不是有可能是凶手杀错人了呢?因为自己和这个被杀的人长得相像,又在夜间经过同一条道路,杀手是不是把自己当成这个人了呢?或者凶手后来知道了杀错目标后,觉得交不了差这搞的是第二次谋杀呢……

这时,王春龙凑了上来:“王支队,现场勘查完了,是不是把尸体弄回去检验?”

王国栋却问王春龙:“管片民警来了没有?”

王春龙把一个年轻民警叫过来:“王支队,我是管片民警。”

王国栋命令他:“你去告诉你们所长,赶快分组分人马上行动寻找尸源,受害者住地绝不会离这里太远。从现场开始,先以一千米为半径调查每一个居民住户,如果没有,再扩大到二千米、三千米!我估计受害者的家庭住址就很可能在这附近。我没有时间解释,大家赶快行动吧!”

王国栋的判断没错,民警们工作没多长时间,一个女人就从远处向现场奔来,待她看清尸体后,忽然扑上去放声号啕大哭起来:“长安!长安!真的是你吗?这是怎么啦!这是谁干的呀!天打五雷轰顶不得好死呀……”

死者叫杜长安,经尸体检验,他的身上除了心窝一刀外,与凶手搏斗的痕迹也不明显,死者身上的钱分文没动,不像抢劫也不像掠财。经调查其家属,他这是出差归来,走道是这条他回家必经的地,可奇怪的是在他的身上却没有发现身份证和车票:杜长安是一家亚麻厂的职工,他媳妇因企业不景气下岗了,家里还有一个上学的女儿和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娘。杜长安是个推销员,一般在企业推销员是个有油水的活,可因为企业普遍不景气,他们厂又只会生产一些中低级制品,缺乏竞争力,推销工作很难做。而推销员的工资又与推销业绩挂钩,所以他们一家人生活很是艰难,现在他们家里这唯一的经济和精神支柱又被人杀死了,全家的感觉就像天塌了下来一样。

听到消息后亚麻厂的领导们正赶来安慰和安排后事。通过他们侦察人员了解到:杜长安平时为人隋和,没有不良嗜好。办事为人虽说认真一点,耿直一点,但也不到与谁结仇的程度。这几年他当推销员后,因常年在外跑,与厂里人交往少多了,他们实在是猜不出杜长安会被什么杀害了……

王国栋又开始询问杜长安这次出差的有关情况,厂领导们说:推销员因工作性质决定,经常往外跑,只要能把产品推销出去就行,到哪里去何时去,都不必和厂里打招呼,他们对他这次出差情况几乎是一无所知……

等王国栋他们该忙活的忙活完了,回到队里已是中午时间,晋局来了:“咱们大家开个会,把案件分析一下吧。”

王国栋:“这件案件刚开始调查,现在还没什么线索,开会是不是早了一点?”

晋局摇了摇头:“群策群力吗,开会,没线索不要紧,咱们先确定个破案的大概方向嘛。”

对晋局,王国栋一直有一种不远不近的感觉。他在宣传科时与刑警也没少接触,感觉这人话少笑容更少,蜡黄的脸总是紧绷着,他还以为是干刑警多年养成的职业病。当了刑警之后他才听一些老同志说,他当年并不这样,爱说爱笑的,只是从这些年他才开始变得越来越沉闷了,还爱发脾气,不少伙计都挨过他的骂,连李家骏都躲不过,好像唯独对王春龙特殊的好,因为王春龙是他从看守所调来的,王春龙也和得特殊的近,王国栋到刑侦支队后,他也是不冷不热的,说不上欢迎支持,也不能说反对压制,反正让你说不清道不明的。自己出事住院这几天,他好像挺关心的,可一出来他又恢复了老样子……

晋局宣布会议开始后,头就向王国栋一摆:“你当领导的先谈谈吧!”

王国栋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可领导上既然点了名,那也只好边琢磨边说了:“大家都知道,近些日子我市连续发生三起杀人案件,除了我那起未遂外,另两个受害人都死了。特别是后一起,不知大家有什么感受,想一想失去丈夫的三十多岁就守寡杜长安媳妇,想想他才上初中的孩子,想想他那白发苍苍的老母亲,我心里真是有点难受,假如这事发生在我们身上我们会怎么样?所以我们大家一定集中精力要破了这个案子,绝不能让案犯再制造新的血案,我主要说说我不成熟的想法,请大家一起来分析分析……”

当头的开了头,大家思想也就活跃了,要讲的话也多起来了。等大家议论了一会后,王国栋又接着说:“关于案情,我们还要深入分析。我再说一个观点,杜长安的尸检结果已经出来了,他身上只中了一刀,而这一刀给我的感觉,与港商邹常青的那刀非常相似,我认为,这起案件和我遇险那起案件及港商邹常青被杀案件,有着很多的相关联之处,我建议这三个案子应并案侦查。这个杀手或者这个歹徒,既凶残又胆大,既很有经验又有些专业,居然在区市连续做了三起杀人案,这是向我们刑警挑战。我们要是破不了这个串案,那我们就没脸面对江东父老,没脸再当这个刑警了!”

王国栋所说的这番话,是他真实感情的流露。虽然当上刑警中队主要领导以来,已主持全队多次的会,但他从没像这次这样的激动,大家都被他的话吸引住,也被感动了。

这时,他特别地感到有一束明亮的光向他投射照过来,准确地说那是宁静的一双眼睛,她是市局情报资料室的主任,按局里的要求,更好更快地破案,一般要求,叫她们参加重大案件案情分析,和办案时的讨论,以利于破案。她也晋局叫来参加会议。但她与王国栋有一种特殊的关系,他们是初中高中时的同学,那时他父母在外地工作,她小学毕业后来到和王国栋同村的奶奶家,她因为学习成绩不是那么好,高中毕业后她没考上大学,后来他父亲安排她进了警校,毕业后到了公安局工作。

现在她已是三十多岁了,可是人还是长得那么年轻漂亮。如果不是阴差阳错,她几乎就和王国栋差点成一家,二人在上高中还“处”过一段。可是她是个听话的孩子了,她父母是当官的,两家的巨大差距和贫富程度,还有误会和缺少勾通等等说不清道不明的种种原因,最终使他们没能走到一起。高中毕业后,分数没下来之前她就回城了,而王国栋第二年考上了大学,这时,他去找过她,可是她上了省城的警校,他已有了新男朋友了……

事经多年,他们并不知道他们竟在同一个城市里,她是后来随着父母调来本市工作随来的,当他们在公安局突然相遇的时候,都感到特别的惊讶。尽管他们的历史和他们过去的关系,在这个城市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自己知道,但这三年多来,他们互相处得谁也没看出他们过去曾有过那样的关系,他每每看到她都不愿意和人说起他们曾是同学,可每每又总是看到他的目光中,总是那样充满了对他的理解、尊重和信任……

这时,晋局手机突然响了,他听后站起身来宣布:“麻烦了,事闹大了,市领导来了,要我和几个支队长马上去汇报,下面的案情分析会以中队为单位,都回到中队去开吧,明天早晨把讨论结果报到中队。中队汇总后再返给我,散会吧!”

王国栋三个人随着晋局一起走进市局的会议室时,室内椭圆形会议桌已坐满了人,除局里的全体党委成员外,还有四个穿西装的领导,坐在主要领导位置上的,是市长魏仁民和市委书记兼政法委书记的刘运龙。初看上去,这魏市长和刘书记气质很相像,但细看一下,又会发现很大不同。他们虽然都四十多岁不到五十的年纪,但刘运龙看上去更年轻些,气质深沉含蓄,还透出几分书卷气,王国栋虽然和他是校友,但平常和刘运龙接触的时间并不多,而市长魏仁民即不同,王国栋曾在他手下干过一段时间,当过政府办秘书处综合组的秘书,有他的专职秘书有病的一段时间他还做一段“代理”。现在看他好像比当年多了几分文气,眼睛上也架上了金丝边的眼镜。

与刘运龙相比他显得更为严肃些,领导干部的派头也多一些。他早年当过警察,在公安局工作过,后来调到组织部、县委办干了几年,等再回公安局时,已经是局长了。再后来又当过法院院长,最后,到市政府当上了副市长、常务副市长。就在王国栋调出市政府不久前,老市长也就是宁静的老爸,意外遇到车祸去世之后,他就当上了市长至今。 对这两个领导王国栋现在的工作因级别问题与他们很远,但是他过去的一段经历却和他们有过一种特殊“恩遇”:王国栋是学文的,在当秘书时没事总好写点什么。

在大学里他曾发表过一些散文和诗歌,参加工作后心有所感时就写上几笔,也发表过几首。但主要是自我欣赏,写完留存起来没事时自己读一读,最大的梦想是有一天能出个诗集。没想到有一回他写完一首诗后,放在桌上没及时收起来,后来竟莫名其妙地没了,后来才发现被子出去。那首诗是他那一段情绪低落想调到公安局又受到阻力时写的,这是一首自由体和传统格律相结合不伦不类的东西,是他在有些失意和不甘心目前状况的一种心绪的表露:

不知是否会有一只花篮

接纳这渺小无助的孤单

不想做劫后炼狱的骨灰

去墨守远离人际的尘寰

…… ……

不知是否会有一棒月光

洒入这错落盘环的庭院

不想做羁旅的回头浪子

去返回人迹罕至的故园

…… ……

不知是否会有一秉钟锤

敲响那晚祷悠扬的梵音

不想惊动心已早死尼姑

重又勃起不安骚动的心

…… ……

不知是否会有一场暴雨

震醒黑夜守候大堤夜巡

不想去与上帝达成协议

唤醒那死于水患的灵魂

…… ……

不知是否会有一首诗歌

让凝望的眼中倾泻洪水

不想另去寻找宣泄方式

在梦境幻想中耗尽生命

…… ……

不知是否会有一种壮烈

让我凝思臂膀增添神力

不想磨难艰辛也是幸福

为无聊履历去填写缺憾

…… ……

就是这样一首小诗,传来传去的,没想到最后,被一个大市长,看到了,这个人就是魏市长。王国栋那首小诗引起魏市长的反感,因为那年的发大水中,作为刚刚当上的市长,死了不少人,他本来就有些抬不起头来,恰在这时,看到了王国栋的诗,就认为其中有的话就是针对他来的,就在一次会议上不指名地进行了批评。虽然是王国栋早就提出了调离申请,他尽管对他反感还是不同意王国栋调公安局,他认为王国虽然是有点文人的酸气,但人还是很能干的,各方面素质也不错,这样的人留在身边早晚会有用,就是没用也比放出去乱发牢骚好……

王国栋在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去找刘运龙了,刘运龙看在校友的情分上,跟魏市长说了几句好话,王国栋才得以实现自己的愿望。这段历史,王国栋是不会忘记的,也正看到两位市领导,他的心里泛起一种很特殊的感情……

在座的另两个男子是两位领导的秘书。王国栋跟其中一人比较熟悉,此人年纪比王国栋大上个两三岁,长得板板正正,戴着眼镜看上去比两位书记还严肃。他是魏市长的秘书、兼政府办公室副主任的谈国庆。

他也是宁静的丈夫。谈国庆是在王国栋之后调入政府办的,与王国栋同事过一年多,还是在一个办公室对面坐过,王国栋还算了解他。还记得他刚调入时由于材料写不上去,没少求自己帮忙,没想到现在他已经是市政府办公室的副主任副处级了。不过,王国栋对他的印象并不好,他一直怀疑自己那首诗就是他拿给魏市长看的。因为当时,就他先看到的,又是他和魏市长最近……

由局首先向给领导们介绍道:“晋局领导都认识吧,这个是王国栋,刑侦支队教导员代理王支队,老队长病了,现在由他主持工作。对了,他原来在政府办工作过,几位领导都认识吧!”

王国栋在由局介绍后,他站起来隔着桌子向两位领导笑笑点点头。

令他没想到的是刘云龙书记主动站起来,并隔着会议桌向他伸出手来,他一边紧紧同他握手,还一边对旁边的人介绍说:“你们都知道吗?这是我的校友!怎么样,听说干得还不错!”

“岂止不错?应该说相当出色,再说市政府出来的哪有差呀,那到我们这还不都是高草哇!”

“好哇!好哇!不愧是我的好校友!上次我去省里办事回大学一趟,好几个教授还提起他呢,都说他在学校里就非常出色!”听了刘书记的话,王国栋感到心里热乎乎的,更感到有点惭愧,只是被动地让书记握着手,一时不知说啥才好……

魏仁民市长这时,也伸出手来和王国栋握了一下后,脸对刘运龙说道:“这回可就看你这位校友的了,是骡子是马拉出来蹓蹓,就看他能不能把这两起案件拿下来啦!”

刘运龙纠正了一句:“我是大市长,不是二起而是三起,他本人还遭遇一起呢!国栋,给我们讲讲过程,听说还挺惊险,跟惊险电影似的,你还来个鹞子翻身的跳车动作?怎么?绷带还没拆呢!看来,你真的快从秀才变成将军了!”刘书记的话使会议室的气氛变得轻松起来,领导既然点名了,王国栋只好听命,他简略地三言两语把经过说了一遍,王国栋尽管说得简单,可两位领导却听得很认真很入神……

会议转到正题之后,分管刑侦的晋局发言了,他打开记事本,将三起案情有条有理地介绍了一遍,尤其是重点介绍了杜长安被杀的案件……

他声音虽然平淡,但时间、地点、现场、检验结论,都说得清清楚楚,用语精确而洗练,叙述简洁而又详略得当,没有一句废话,给人留下了一个刑警专家的深刻印象。

晋局本人在介绍完案情后,特别又把这些天来的局里和刑侦支队开展的各方面工作情况做了介绍。这回他说得比较细,用语也不那么节约了,对如何开展大规模的调查等进行了细致的讲述,也包括通过电话通信侦察情况、走访调查知情人情况,都用精确的数字进行了说明,使人感觉到,刑侦支队在他的领导下,那是做了大量工作的,公安局和刑侦支队,那是把工作做到家了,这三起案子要是破了,那是他们辛辛苦苦工作的结果,如果破不了,那也是该做的他们都做了,叫人说不出什么来。王国栋听了,心里不由暗暗佩服,事还是这么点事,可这么说和那么说,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看来姜还是老的辣呀……。

会议开到这里,按常理该进行案情分析和对下步工作安排了,王国栋万没想到晋局又对他来了突然袭击:“国栋,你负责具体工作的,还是你来先谈谈吧!”

王国栋有些惊异地看了一上晋局,既然他已经汇报了案情,详细地介绍了前段的工作情况,他又是分管刑侦的副局长,这案情分析应该由他做呀!可当着两个市领导的面,虽然他事前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但此时,已不容多想了,于是,他先汇报了尸体检验的情况,后又特别指出作案的时间、手段、凶器和刺中的部位等方面的相似和相同,就此他推断三起案件是同一人作案:“这就是我建议三起凶杀案并案侦查的理由:三起案件作案手段相同,都是用刀,两个死者都是被刀准确地刺中心脏。甚至杜长安身上钱物,凶手纹丝没动更是个说明。我们首先看,这三起案件很特殊,凶手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作三案,当然,其中一起可能是选错了目标,那就是我,我们到现在也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可以解释,这个杀手要袭击一个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的警察?我们再分两个被害人之间没有任何联系:一个是腰缠万贯的企业家,一个是家境贫寒的普通推销员,他们之间也素不相识,没有任何来往。凶手杀死这二人的动机令人难解。据以上两点我们可以初步得出结论,凶手杀人,绝不是图财。那么他为什么杀人?或者是仇杀,也有可能是为了灭口!我承认这还缺乏证据。还有一点我觉得这个凶手好像特别胆大,根本没把公安机关放在眼里,或者说根本不怕我们。他好像有这个把握,我们破不了案,抓不住他。所以我担心,在今后的一段时间里他可能还会作案。我建议,应该集中巡警和辖区派出所的警力,加大巡逻的密度,一方面防范凶案的继续发生,另一方面,也可及时发现罪犯,将其抓获归案。”

还好,领导们没有露出不满之色,反倒都十分注意地听着,特别是分管治安的楚副局长,还有主持常务和财务的严副局长及纪检书记,都用鼓舞的肯定的目光望了望自己……

楚副局长是个急性子,见王国栋停下来不说了,他有些不管不顾地催促道:“说呀,你把话说完,怎么不说了?王国栋,你大胆说,破案要紧,别顾虑那么多!” 王国栋看了一眼警局,便又继续谈下去:“我觉得,目前我们还没掌握有价值的线索,很难对案情进行深入分析,更难做出准确的判断。现在,我只能推测杀手是个成年人:因为年轻人很难有这样的胆量和镇定,而且,我估计这个凶手很可能是个独侠客,年纪不会很轻,当然也不会很大,因为干这种事还需要体能做保证,我见过他的身影,虽然没看得太清楚,但从他敏捷的动作上看,绝不会是老年人,我看,最大不会超过四十岁。关于案件的分析判断,我只能说这些。我们下步的工作重点,我考虑应该在这三个方面展开:一是围绕受害人的社会关系进行排查,注意发现其与谁结过怨。二是从受害人活动规律上进行调查,看都接触过哪些人,是否发现和掌握了某人的什么秘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掌握的秘密一定是非常重要,严重威胁凶手的安全,才导致被灭口。三是我有一种感觉,凶手有可能是外地人,因为从我们获取的指纹上找不到相同的比照,我们市近几年也从未发生过这类连续的案件,凶手作案手段又这么大胆,他有可能来自外地,甚至是被雇用的。所以,我们要排查一下特种行业,这些地方是提供这样的人犯罪的主要藏身之处,要重点排查……

王国栋说到这里停住了,他感到身边的李家骏在扯他的衣服。他的心一跳,马上意识到了什么:因为他所说到的这些场所,那是市里实行特殊保护政策的,市领导也包括在座的领导曾经专门指示过,公安局少去或者不要去干扰。可是他既然已经说出来了,他看见他们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好继续说下去。“查这些场所,主要是看他们近期是否接待过什么可疑人。当然,这比较难,也容易引起这些行业场所的反感,可是,这些地方确实应该引起我们的高度注意,真就备不住从这些个地方找出线索来。”

王国栋说到这里时,才终于算是把话停下来,会议室一片寂静,人们都没说话,脸色也都很严肃,好像在思考。片刻,还是楚副局长大声说了句:“好,王国栋说得好,我完全赞同!”

王国栋被楚副局长说得脸一热,可心里很高兴。严副局长、纪检书记都表态支持王国栋的观点,可分管刑侦的晋局却保持着沉默。这样,别的领导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最后,还是魏仁民市长打破了寂静:“到底是当过秘书出身哪,谈起来头头是道儿,听上去也有几分道理,你既然思路这么清晰,现在又是你主持刑侦支队的工作,那么我问你,你说这个案能不能破,什么时间能破呀?” 王国栋觉得魏市长的语调好像是在逼问他,特别是最后,一句话问得令人觉得很反常,外行领导说这话还可以理解,可他是干过公安的,他应该知道,谁敢保证哪起案件能破不能破什么时间破呵?这话简外行问还行,内行那就是在叫板!这让王国栋一时感到有点不知如何应答,可他认认真真地看了看魏市长:既然赶到儿了,他当着这么多领导的面只好破釜沉舟了:“我觉得,这不是能破不能破的问题,也不是什么时候破的问题。这起案件必须破!我在这里向各位领导郑重承诺,我将和刑侦支队的警员们尽一切努力破案,如果破不了,我就此辞职,从此再不当刑警!”

这句话把领导们和在座的人都震住了!楚副局长的脸有些发红,露出又振奋又担心的目光,而李家骏又开始扯王国栋的衣服,可王国栋即已说出来了,那只有说下去了:“各位领导是不是可能认为我说大话,有那么多老公安,老刑警,谁敢说过这话呀?我是不是太狂了!但我确实是这么想的,因为这个凶手、我称他为杀手,甚至是个职业杀手,他太凶残了,也太大胆了,简直就是在向我们刑警挑战,我们必须抓住他,如果抓不住他,还不知道他还会杀多少人哪?同时,不抓住他,我还有什么脸主持刑侦支队工作,还有什么脸当刑警?我再说一遍,我一定要破获此案。不破案,我辞职!”

楚副局长忍不住又报了好:“说得好,当刑警就得有这份自信,就得有这种劲头!有了这份自信和这种劲头,破案才能有前提保证!我支持我赞同!”别的局领导也向王国栋递过赞许的眼神。然而晋局又没表态,两个市领导也没吱声,会场又沉默了……

又是好一会儿,又是魏市长打破了寂静,他用感叹的声音大声道:“精神可嘉,精神可嘉呀!可是我也干过公安,当过公安局局长,破案这东西我知道,不能光凭热情,更不是说破就破的,看来我还得问问内行:晋局,你是分管刑侦的,谈谈你的看法吧。你有信心破案吗?”

这话使王国栋的心里很不舒服。魏市长称晋局为“内行”,那无疑是说自己是外行,但他在这种场合又不能反驳,只好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去注意听晋局是怎么说。可是晋局抽了口烟苦笑一声:“我可不敢打保票,我是年纪越大胆子却越小喽!我分管刑侦多年,可我不敢就这话,这也不科学,不实事求是,我只能说我们会去尽力破案的,至于能不能破什么时候这破这不好说……”

这时,由局也开口了:“晋局长的意思我明白,你是副局长,当然不能由你负这个责任了,全责得由我这个一把手来负,行,我负全责,不过,两位书记在,我可是刚调来不到一年,对本市的情况还不够全面了解,在破案上,我依靠的还是晋局长。我在这里把话说到前面,晋局长你尽管放手干,我给你做好后勤保障,案子破了功劳是你的,破不了,跑不了我也跑不了你,我承担主要责任。我想两位市领导同意我这种观点吧!那下面请两位领导作重要批示,大家欢迎……”

魏市长把脸转向刘书记:“你先谈?”

刘书记急忙一摆手:“你谈你谈,我对破案是外行,你干过公安,你谈吧!”

“行,我能摆正位置,书记总是最后,做总结指示的。”

“别逗了,我这书记可是副的,你市长可是正的。您是我的领导,我得听你的。大伙可能不知道,我和咱们市长俩是大学同学,魏市长那时就是我的上级。他是班长,我是学习委员。”

魏市长说:“可别提这事了,后来你考上了研究生,我只是个本科生!”

“不过,你现在不是也有硕士学位了吗?”

“那也不敢跟你比呀,我那是歪门邪道弄来的,你可是个正牌研究生啊。对了,还是你说吧,把这起案件给我们研究研究!”

两位领导戏谑着打了几句嘴架,终于转到正题,到底还是魏市长先谈。会场又严肃起来,人们都翻开小本儿,拿出笔准备记录……

魏市长咳嗽一声开口了:“大家都知道,我当过警察,当过刑警,也当过公安局局长,应该说,我还是有点发言权的,但是今天的治安形势、犯罪规律和过去都有了很大不同,我也不敢说自己谈的都正确,更不敢打什么保票,像刚才王国栋那样,保证破案,破不了就辞职,不过,小王的精神还是值得提倡的!下面,我仅谈三点看法,供大家参考。第一,刚才晋局长汇报时说提取到了指纹,我觉得,应该充分利用。小王刚才说的破案设想虽然有道理,但忽视了这点。要知道,这可是最有力、最直接,也是唯一可靠的证据,绝不能忽视。你们已经和情报资料室的指纹卡比对过了,可这还不够,因为我知道,你们的资料库存的指纹太少,是近几年才建立的,仅限于处理过的和抓过的那些人,很不全面。要扩展比对的范围,我看可以将全市可能作案年龄段的人都比对一遍,也正好借此机会充实一下你们的指纹档案库。当然要根据轻重缓急分期分批地进行,先从市区开始,年龄可掌握在二十岁至五十岁之间。这工作量大了一些,可破案没有捷径可走,不能怕干笨活,很多大案就是干笨活破获的。王国栋,你说对吗?”

王国栋感到难以回答,但从魏市长的话中可以看出他确实是个内行,其分析和指示也不无道理。可扩展指纹比对范围,扩展到全市这谈何容易?全局只有技术科那么几个技术员,说是把情报资料室宁静她们几个人抽过去帮忙,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比对完?再说杀手到底是不是本地人还很难说。还好,魏市接着说了下去:“我的第二点意见是不要轻易下结论。刚才王国栋谈了,这三起案件应并案侦查,凶手的年龄在二十五岁以上四十岁以下,是不是有点绝对了?经验告诉我们,很多案件在破获后,往往与我们最初的判断相差甚远。这三起案件是有相似的地方,可难道就没有别的可能吗?我看杜长安被杀和港商邹常青被杀就不尽相同,他们都被锐器精确地刺中心脏而死,可港商邹常青胸口的那一刀是扁着进去的,而杜长安是那一刀是立着进去的,这是有区别的,仅凭这个就说是一个凶手所为,有点站不住脚,我觉得,现在下这个结论还有点为时过早,我们还是要扩展排查面,宁可走些冤枉路,也不能把凶手漏掉。我建议你们应该分两条战线开展调查,一条是港商邹常青,一条是杜长安。由局、晋局,还有国栋同志,你们说是不是这样更好?”

魏市长又没等人回答开始说最后,一点:“第三,要加强领导。在这一点上,我就不说套话了,只强调一点。由局来的时间不长,对本市的情况还不太了解,国栋虽然工作有热情,但你从事刑侦时间也不长,工作取得了些成绩,但毕竟还缺乏实践经验嘛,一定要依靠领导,多请示多汇报,千万别自以为是,尤其是在案子的侦破上要多向晋局请教。晋局你可不能推脱责任哟,我不是批评你,由局虽然是一把手,但破案主要得靠你,上下都不能靠,这么大的案子,你必须全力以赴,当然,我也不能推脱责任。我提议:针对这个特殊的连环杀人案件,这是为了尽快挽回港商在我市被杀的影响,我经过请示包书记了,成立一个专门的破案指挥部,由我任总指挥,刘书记和由局任副总指挥,下设办公室,办公室就设在公安局,由晋局任办公室主任,其他几位副局长都是成员,国栋也算一个。大家看这样行不行?”

这样的安排与会的人们哪还有资格说行不行,只能是纷纷点头。魏市长这时,舒了一口气,露出了笑容,他扭头对刘运龙道:“刘书记,该你了吧,请做几点指示吧。我哪儿说得不对,你也尽管批评指正!”

刘运龙一摆手:“岂敢!你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不过,既然来了,不说几句不好,领导吗,总要指示,不指示就好像不重视,也不够领导派头。但我觉得这是一个误区,领导就一定比别人高明吗?我看未必。领导不是神,他不可能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不知大家注意没有,我不太愿意讲话,尤其不愿意在重要场合讲话,都做指示。今天也是这样,我也就接着魏市长的话讲几句,只是预先声明,只供大家参考……”

大家听不懂刘运龙这是话里有话,还是官场的客套语,但在座的与会者人听了他的这番话,反而更加重视他的话了:“我觉得,这三起案件确实非同寻常,如果不及时破获,很难预料凶手还会做出什么大案来,那将极大地影响我市整个治安形势,直接影响到我市的招商引资和广大人民群众的安全感。为此,我很赞赏国栋的态度,决心和信心是胜利的保证,要破案,就得有这种破釜沉舟的精神。当然,国栋干刑侦时间还不长,确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但话说回来,无数事实已经证明,高度的责任感和强烈的事业心,往往在工作中能发挥决定性的作用。就当前这三起案件来说,加强领导是必要和重要的,我赞同成立这个专门的破案指挥部,但关键还是靠公安局上上下下的整体作战能力和配合上,靠刑侦支队这把尖刀,尤其要靠国栋他们,我们这些只能是动动嘴嘛,具体活还得靠你们来干吗。所以,我觉得魏市长刚才的话是对的,我的意见仅供参考,但是你们绝不能当成金科玉律。在破案中,一定要发挥主观能动性,灵活机动,和犯罪分子斗智斗勇,才能取得胜利!”

刘运龙说到这里笑了笑,目光望向由局:“对了,我还得提醒一下由局,你是公安局的一把手,也来快一年了,不能老是以不了解情况做借口推脱责任呀?你要切实负起责任来把工作摆布好,在发挥刑侦部门作用的同时,还要调动全部警力,打好总体战!这方面也重要着呢!”

王国栋听得出,刘书记的话虽然面上与魏市长没什么不一致,可琢磨之后又觉得他们之间有着很大的差异和不同,甚至从根上都有点相反,这在官场可是一忌呀!这不容易造成矛盾呀?他看了魏市长一眼,他的脸色依然那么凝重,倒也没看出什么来……

刘书记说完又问魏市长还有什么说的。魏市长想了想,看着由局、晋局长和王国栋,咳嗽一声道:“我最后,只强调一点,我和刘书记是正副总指挥,具体工作我们不能跟着做,但不能把我们的耳朵堵住。案情有什么进展一定要随时报告,这就算作是一条纪律吧!”

散会了,魏市长和刘书记向会议室外走去,本局的领导都站在门两边送。刘运龙走过王国栋身边时,紧紧握了握他的手:“国栋,好好干,给我这老校友争光,有什么事找我!”

魏市长也同王国栋握了手:“记住,案件有什么进展一定随时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