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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与恋人重逢

是的,周文生没有猜错,怎么会猜错呢?她的蓝色的衣服,她的动人的身姿,她的迷人的头发,她优美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她的一切的一切,已经深深在定格在他脑海中,永远抹不掉了。就在这时,女老师好象也感觉到身后有人,猛地转过身来,二人四目相对,一时惊愕地说不出话来了。这样愣了几秒钟,双方几乎同时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兰儿!”“文生!”

似乎有千言万语,一齐在两人脑海中翻腾,并同时涌到了口中,但却不知说什么好,万语千言只汇成一句话:

“你在这儿”

“你来了!”

然后双方就都低下了头。兰儿继续洗自己的衣服,她机械地搓着一件衬衣的衣角;周文生将水桶放在水龙头下,拧开开关,不一会儿,水满了,但他却毫无察觉,溢出来的水流到了他的脚上,将鞋湿透了,冰凉冰凉地,他才猛然醒悟过来,提起水桶,说了句:“那……我先走了!”就心神不宁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屋里没有一个人,风华可能到班里查看学生去了,贾老师一直还连个影儿都没见着呢。他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拿起从家里带来的那本《海子诗选》,机械地翻着,陷入到深深的回忆中去了……

那是在大学时的一个诗歌朗诵会上,周文生和蓝兰相识了。

记得刚进入大学时,各式各样的社团都在“招新”,但周文生实在没有心思在这方面花费精力,他考虑的主要是如何打工挣些生活费。因为在来校前,他已和父母商量过,学费由家里供,生活费主要靠自己打工挣,虽说来时母亲已为自己准备了较充裕的钱,一两个月内是不用为生活费发愁的,但以后呢?所以学校各种眼花缭乱的社团没能诱惑的了他。但由于对文学和诗歌的爱好,他还是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参加了诗歌朗诵会组织的几次活动。在这些活动中,有一个穿一件有点褪了色的蓝色上衣的女生引起了他的注意。她身材颀长而又瘦弱,面色略带苍白,头发总是很自然的梳在脑后,用一根橡皮筋扎着。虽然朴素得有点不合时宜,但这一切都掩饰不住她的天生丽质,如一株春风中的兰花那样恬静、秀气、动人。

后来,这个诗歌社团举办了一次赛诗会,偌大的阶梯教室里挤得水泄不通。各位参赛选手朗诵结束后,主持人提议,欢迎观众中的同学即兴朗诵一首,如果水平高的话,可获得本次比赛的特别奖,看来这也是这次活动预先的安排,以此推动大家的参与热情,提高社团在学校的“人气指数”。周文生心里不由发痒,自初中开始,他就喜欢朗诵诗歌,高中时更是乐此不疲,可惜中学阶段学校很少搞这类活动,不能为自己提供一展身手的机会。

已有两名同学上去朗诵过了,周文生感觉他们朗诵得很一般,这更激发了他的自信,于是,头脑一热,没等获得主持人的同意,他径直走上了讲台,主持人连忙热情地将麦克风交给他。

一首《沁园春·长沙》被他朗诵得慷慨激昂、迭荡起伏,酣畅淋漓,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颁奖开始了,想不到代表诗歌社团给自己颁奖的人正是那个他关注已久的穿淡蓝色上衣的姑娘。就在这一刹那,他嗅到了她身上散发出的幽兰般的清香,不由兴奋地有些炫晕。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也感受到了面前这位少年才子对自己的格外关注,脸不由地红了,颁完奖,她就娇羞地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

从此二人就相识了,第二天在教学楼的楼道里相遇时二人就开始打招呼了。昨天晚上,通过询问其他同学,周文生已经知道了她的名字,那是个很美、很别致的名字——蓝兰,而且他已经知道他们是同系同级的同学,只不过不一个班而已。

不久,在一个早晨,湖畔晨读时二人又相遇了。秋末的凌晨,西风飒飒,寒意浸骨,湖水虽未结冰,但湖中只剩一丛残荷断梗和几株萧瑟的芦草,湖畔也已鲜有人至,只是湖水反倒显得比其他时节更加清澈了,秋风拂过,水面上立即荡起阵阵美丽的涟漪。

双方给彼此留下的印象都很好,现在,很自然地就攀谈了起来。

“我姓蓝,一个很生僻的姓,以前没听说过吧!”蓝兰说。

“明初朱元璋手下有一位大将军叫蓝玉,五百年前你们应是一家,这个姓对我来说并不算生僻。”周文生说,“我叫周文生!”

“知道了,那天晚上你的诗朗诵得真好!”蓝兰说。

此时此刻,双方都知道彼此都是中文系大一的学生,只不过不一个班而已。但当二人都说自己来自太行山区的富坪县时,都吃了一惊。因为这样的话,他们其实已经同学三四年了。同学几年的老乡,却在千里之外的省城相遇相识,想起来多少有些滑稽。不过,这也难怪,高中炼狱般的生活,即使同班同学交往都不会很多,况且一届十几个班,六七百人呢,不认识是很正常的。不过,既然是老同学兼老乡,关系就又近了一层,感觉更加亲切。

他们都爱好文学,尤其是诗歌,共同的爱好,使他们有更多的共同语言,二人理所当然地就越走越近了。

二人在一起谈论的最多的话题自然是文学,当然很多时候也谈一谈理想与爱情。周文生说希望以后最好能当作家,成为一名记者也不错;而蓝兰说她更情愿当一名老师,无论是中学老师还是小学老师,她愿意将教书育人当作自己的终身事业来做。

二人经常围绕着文学史上的一些问题争论不休。后来,蓝兰将自己的一本精美的《海子诗选》送给了周文生,作为回报,周文生送给兰儿一本《围城》,这是一本批判中国知识分子劣根性的书,周文生一直认为,作为中国精英阶层的知识分子,其劣根性如果得不到根本改造,中国是永远不会有出路的。他非常喜欢这本书,当然这样的书要送给自己最喜欢的人。

冬去春来,二人的心逐渐走到了一起来。晨曦初露的早晨,英语角回荡着他们一起朗读英语的声音;图书馆里,留下了二人一块儿低头读书的身影;校园的湖畔,二人牵手一块漫步于湖光水色之间,袅袅垂柳之下,隐约可见二人在一起相依相偎……最难忘的是那夏日的薄暮,月上柳梢,晚凉初至,新浴方罢,执手荷塘。长裙曳地,湿发垂肩,罗帕轻挽,兰香沁人,正是难以言说的万种风情,自此年年芳草绿,便永远难忘那一袭浅蓝色的罗裙……

在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在一丛盛开的木槿花下的长椅上,二人向彼此献上了自己纯洁而又热烈的初吻。那夜的花儿好香好香,馥郁得香气简直让人觉得有点微微的窒息;那夜的月色好迷人,简直使人如入天上宫阙,不知今昔何昔;那夜的春风好温暖,和煦得如同一坛陈年花雕,直醉到人的心田……

但二人沉醉爱情中的时光毕竟有限,除了学习上的压力,更重要的是经济上的重负。兰儿的家境比文生家还差,父亲是位老“民办”,在中学教了三十来年的书,后被“一刀切”,打发回村务农去了,当然不能享受公办退休老师的待遇,而且年老多病,又要供孩子上学,家里的经济状况更是每况愈下。兰儿的妹妹正读初三,她和姐姐不一样,她各科成绩都很好,数学尤其棒,日后考一所重点大学一定没问题。但这无形之中又造成了一个巨大的压力,提前为全家的生活投上了一个巨大的阴影,重点大学四年下来怕得十来万吧,家里无论如何也是承受不起的。每当想到这里,蓝兰不由心中发痛,她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也要让妹妹上一所好大学,但又不能再依靠父亲,到那时自己正好毕业,应该由自己承担起这个重任了。

学校的奖学金和助学金是指望不上的,大学和中学不同,学业成绩的评定缺乏客观的标准,有很大的随意性,那些钱往往会落入那些善于上窜下跳的人物囊中,其他利益如党票、优秀班干部什么的,也都会归他们所有。其实他们往往并不缺钱,他们经常利用这些钱请客送礼,买各种名牌手机和服装,周文生和这样的学生格格不入。

二人的生活费主要来自课余打工挣钱,当然主要是家教。其实在这个开放的、充满了畸形欲望的时代,只要放得开,对于漂亮的女生来说,挣钱的机会是很多的。个别长得高大帅气而又才华横溢的男生也有作“鸭子”的。与社会只有一墙之隔的大学校园怎能抵挡得住校园外汹涌的欲望之流和异彩纷呈的诱惑呢?充斥校园的招聘广告最能说明这一问题,有一则广告是这样的:

好消息——招聘兼职大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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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工作性质特殊,我公司不会窥探录用人员的个人信息及隐私,并承诺保证录用人的工作安全用并对其所参与的工作进行保密。

类似的广告很多,也有“保证无特殊服务者”,工资待遇当然要低一大截。

大一第一学期,蓝兰同室有个姐妹就做上了这种“特殊服务”,周六、日晚上基本不回宿舍,大家彼此心照不宣,她也满不在乎。第二学期,又有两位姐妹公开宣称自己参加了那种保证“无特殊服务”的工作,在“夜谈”中她们还经常炫耀自己和那些臭男人相周旋的经历。

在个人关系上,蓝兰和她们都是很要好的姐妹,但她很不认同她们对生活的极不严肃的态度。她坚信,即使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她自己也不会走上那条路的。她是个很传统的女性,自小在父亲的强制下背诵三字经、弟子规,受传统文化的影响太深,观念是难以转变的。她恪守着一个女孩子最起码的道德底线和自尊,尽管这种道德底线和自尊今天在很多人眼里早已变成了可笑的、一文不值的古董。

尽管经济非常困难,二人还是决定攒钱出去旅游一次,黄河、泰山、曲阜、西安……可去的地方很多,最终二人还是选择了北京的八达岭长城,无论自然景观、人文价值,还是从经济承受力上考虑,这个选择都是合适的。

一个偶然的机会,周文生为一个在政府机关上班的人替了一次考,获得了几百元的额外收入,使这次旅游计划很快变成了现实。但蓝兰不愿花周文生一个人的钱,即使平时二人一块儿吃饭时她也一直坚持实行“AA制”,并以此标榜女性的独立意识,所以她也带上了自己几个月来带家教的积蓄。女孩子心细,比较节俭,更善于储蓄。

这次旅游最刺激的是二人在长城的烽火台上相依相偎共度一晚的经历,这个大胆的设想也是蓝兰首先提出的。

夏天的夜晚虽不太冷,但到了深夜,塞北吹来的风仍使人浑身一阵阵打颤,更可怕的是远处不断传来一阵阵野兽的嗥叫声,令人毛骨悚然。历代的冤魂野鬼似乎蠢蠢欲动地不断聚拢了过来;赢政、孟姜女、万喜良、飞将军、王昭君……一个个鲜活的历史人物似乎也都在眼前晃动,倏然而至,恍然而去……幸而长城脚下一家旅店门口的电灯彻夜未熄,维系着周文生和现实的联系,否则,他简直觉得自己会穿越时空的隧道,回到那神秘的远古,而且恐怕是一去再也难以复返。但兰儿却似乎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恐惧,时间不长,就偎依在恋人的怀里沉沉入睡了。

好在盛夏的夜晚是短暂的,刚过凌晨四点,黑暗就开始缓缓地隐去,轻纱似的晨雾开始在身边脉脉地流动,东方熹微,天儿渐渐明朗了起来,一夜未合眼的周文生这时却渐渐睡着了。

当他醒来时,兰儿正轻吻着他的额头,一边用手帕拭去他头发上的露水,并用自己温暖火热的身体紧贴着他,帮他抵御那冷风的侵袭和寒冷晨露的浸淫。

夜宿长城冒险、刺激,而暑假时二人在周文生宿舍的一次经历更使他们刻骨铭心、终身难忘。

那是大二暑假时,二人因忙于打工而未回家。在一个中午,二人一块来到周文生宿舍。女生进入男生宿舍很容易,反之则很难,这恐怕是很多高校的不成文规定。

室内,闷热的空气使人有一种莫名的烦躁,从窗外吹来的风也只能给人带来一股干热的感觉。空荡荡的宿舍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有一股想破坏什么的冲动在周文生体内涌流。兰儿的脸微微发红,似乎有点恐惧地坐在周文生的床上,这个宿舍她来过无数次了,但从没有象今天这样紧张过。周文生倒了杯水给兰儿递过去,手有点颤抖,兰儿慌忙去接,就在这一刹那,水杯却掉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兰儿忙伏下身去扫地上的玻璃碎片。就在这一瞬间,站在旁边的周文看到了兰儿胸口那雪白细腻的乳晕,那对饱满的乳房似乎要跃跃欲出,周文生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冲动,就在兰儿站立起来的一刹那,他紧紧地抱住了她丰满诱人的身体,兰儿没有拒绝,他们开始迅速地拥吻在一 起,这是二人第一次在室内这样亲密地接触。在热烈地亲吻中,周文生手忙脚乱地褪下了兰儿薄薄的连衣裙,女孩儿整个身体的秘密就曲线分明地呈现在了周文生面前,周文生饥渴的热吻雨点般地吻遍了这美丽胴体的每一个部位……但就在周文生浑身燃烧起灼人的火焰,试图与兰儿彻底融为一体时,紧闭双目仿佛死去了的兰儿却突然清醒了过来,她努力睁开眼睛,挣扎着坐了起来,用温柔而又坚定的目光制止住了周文生,庄重地说:

“文生,现在我还不能给你,真的,不能……等到咱们的新婚之夜,我会将自己完整地献给你的,你如果真的爱我,那就请你再等一等,好吗?我答应过你,我一定是属于你的!”

说完,她轻轻地,然而又是异常坚定地推开男友, 起床穿好衣服,在周文生脸上深深地亲了一口,就迈着轻盈的步子跑了。

开始进入大四了,大家已经能感觉到离别的情绪越来越浓了。秋风乍起,校园里一片荒凉,偶尔有一两对情侣在那片盛夏时喧闹的花坛前驻足,似乎在回顾那随风逝去的繁华景致,垂吊那时他们绚烂多姿的爱情,但很快就又匆匆而去,各奔东西了。大学生就业的压力如浓重的阴霾,笼罩在每一个人心头

学校图书馆前的广场上有一片三叶草,在飒飒秋风中依然翠绿,与周围荒凉的秋景形成鲜明的对照。有几对情侣埋首其间,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传说,三叶草中极少有四片叶子的,因为少所以更加珍贵,被称为幸运草。如果谁能够找到这种草,便会给自己带来好运,将它送给别人,也就会将幸运和幸福送给别人。虽然大家都知道这只是一个荒诞不经的传说,根本不足信,但很多人还是经常来这里寻寻觅觅,尤其是情侣们,都想找到一株幸运草,献给自己最心爱的人。

周文生和蓝兰也来过几次,他们多么渴望能找到一株幸运草献给对方啊!但每次都是无果而终,而每次却都能听到耳边一惊一乍的声音,那是幸运的情侣们肆意的欢笑声,但欢笑是人家的。心中一急,眼前似乎变成了绿色的海洋,在秋风吹拂下漾起阵阵绿色的波涛,于是更不可能找到心中渴望的幸运草了。每次他们都怀着希望而来,在失望中离去。明知这是无所谓的事,但心中却总有一种难言的惆怅与失落。

转眼最后一个学期到来了,周文生为了工作无头苍蝇似的四处乱撞,仍一无所获。蓝兰的求职之路多少比周文生顺利一些,一家私立幼儿园经过初试、复试,终于和她签了约,幼儿园老板的眼光没有错,兰儿是一个非常负责的好老师。没等毕业,她就上了班,收入虽不很高,然而工作还算稳定,只要省吃俭用,就可以为妹妹积蓄上大学的学费了,今年后半年,妹妹就该上高三了,每当想到这里,她就很着急。

周文生感觉与兰儿越走越远了,可能这只是他个人的感觉而已,蓝兰其实一直在关心着他,只不过上了班就和上大学时截然不同了,早上七点以前签到,中午不能离开,下午七点左右家长接走最后一个孩子后老师才能离开,她陪文生的时间自然就大大减少了。但周文生却考虑得太多了:“兰儿在这里有了工作,然后就很容易在省城找一个不错的对象成个家……”周文生开始胡思乱想了。

但突如其来的恶耗将蓝兰的一切都打乱了,周文生也彻底丢弃了他那些虚妄的猜测。有一天,听一个同学说,蓝兰的父亲去世了,兰儿母亲去世得早,二十几年来,她和父亲相依为命,父女感情是很深的,她能否承受得起这个打击?她破碎的家庭该怎么办?周文生电话打不通,心慌意乱地向女生楼跑去。和楼管费尽口舌,终于获准上了楼,找到兰儿宿舍,早已是人去楼空,只有兰儿的一个同学,就是那个大一时就干上“特殊服务”的女生,却出乎意料地在这里。在大四这一年里,几乎没见过她的人影,现在毕业了,已是人去楼空,她却回来了,原来她也要离开这里,这次回来是收拾东西来了。各种物品都已打好包,等着人来接。听说她也曾想脱离原来醉生梦死的生活,甚至还在另一所大学谈了一个对象,不知结果如何。当周文生问她是否见到过兰儿时,她冷笑了一声,说:“早散伙了,还找他妈什么兰儿,唉!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说着,从包里掏出一盒小熊猫,“啪”地打着火,将烟点着,狠狠地吸了一口,潇洒地吐出一串优美的烟圈。

周文生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其实,根本不用问,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是不可能再在这里待下去的,想到这里,只好悻悻离去,但她离开以前为什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呢?周文生百思不得其解。刚出女生楼,他突然看到一辆黑色的宝马从校门口方向疾驰而来,在楼口“吱!”地停住了,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从车里钻了出来……

周文生独自一人在省城打了两个多月游击,直到秋末,实在待不下去了,才被迫回到了那个生他养他的故乡,人,在走投无路时,最渴望的就是回到故乡。

回到家乡后,周文生内心深处强烈的自卑感使他一直没有和兰儿联系。当年自己在她面前夸下的海口,言犹在耳,但一件都没有实现,当记者、作家的梦想更是极其渺茫,实际上,自己就是一个农民,不,农民也算不上,自己只能是一个废物。既然如此,如何去面对自己当年的恋人?“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这句话一次次在他耳边响起,这也许就是大学生恋爱无法摆脱的宿命吧!一段时间后,他火热的心逐渐冷却、淡漠以至麻木了。大学几年,心中一直有一个五彩的梦,如一个色彩艳丽的充满了空气的气球,随着毕业的到来,“啪”地一声,气球破碎了,什么都没有留下来,一切都如一场梦一样随风而去了。

蓝兰更有无法言说的苦衷。一切的痛苦与磨难,只好由她一个人来默默地承受。她内心里比周文生更苦涩、更酸痛,更无奈。在黑暗的深夜,在妹妹睡熟后她曾哭过无数次,第二天还要在妹妹面前强颜欢笑。过去的经历,她不敢回想,对于未来,更是一片渺茫。然而残酷的现实,也使她更加坚强起来,也更加现实了,她开始抛弃各种不切实际的幻想,经过认真考虑,它决定还是先到附近的一所学校代课,虽然挣钱太少,但这样便于照顾妹妹,钱的事以后再说,相信天无绝人之路。

现在,她将自己过去的恋情,深深地压在心底,悄悄地珍藏了起来。她知道周文生也很难,她不想拖累他,不想使他为难,更不想去伤心中恋人的自尊,他应该留在省城,这样他会有更好的发展。几个月过去了,逝去的日子落下的厚厚的尘埃,似乎已将过去永远掩藏起来了,她的心也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可就在这时,二人又在槐花镇中学相遇了,而且还要在一个更小的空间里朝夕相处,双方都感到意外的惊喜,又有难以言明的尴尬与烦躁。

这天晚上,夜已很深,周文生仍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他暗暗决定,还是将这段感情永远压在心底吧!做出了这个痛苦的决定后,他反而坦然了,慢慢地,他终于睡着了。